我家隔壁，住著兩個女人。很久以后我才知道， 房屋的產(chǎn) 權(quán)，屬于其中一個叫叩的女人，另一個女人是借住在 叩的家 里。陽有許多朋友，來找她的人常常喊她沈xuan。開 始時，我 總以為她的名字或愛稱叫“神仙”。多好的名字啊， 讓人羨慕 極了。神仙這倆字，總會使人產(chǎn)生奇思妙想，感覺一 切都飄飄 然，我居住的大樓，仿佛都因為她的存在有了仙氣， 鋼筋混凝 土也變得仙風(fēng)道骨，峨眉山似的有彩云氤氳繚繞。很 久以后， 我重逢了年輕時的戀人時才知道，女孩的名字不叫“ 神仙”， 而是叫沈xuan。沈陽的沈，與我的初戀情人沈惠琳同 姓。從我 與沈惠琳分手，我便落下了～個毛病，生活里，只要 我一看到 沈字，惠字，琳字，或聽到有人說出這三個字的聲音 ，我立刻 會聯(lián)想起沈惠琳。我曾猜測她的名字用字，一定是“ 萱”或者 “暄”，等象征美好、女人喜歡用的字。但不是，她 用的是Xuan 字，是放倒了的“呂”字“吅”，或者像兩個壓扁的 “口”并 排橫放在一起。
     與她同住的女人，不叫她吅，而是喊她兩口子。
    春、夏、 秋三個季節(jié)的時候，我們的窗戶常常開著，有時候， 我可以聽 到隔壁房間傳來兩口子、兩口子的叫聲。清脆的叫聲 ，撲出一 扇窗戶，擠進(jìn)另一扇窗戶。每一次，只要我在家里， 都會聽得 清清楚楚。另一個女人叫兩口子的時候，有時候聽不 到回答， 有時候能聽到一種含混不清的軟軟綿綿聲音。
     另一個女人名字叫貝貝，叩叫她貝貝。這也是在 我遇到沈 惠琳后知道的。叩在叫貝貝的時候，略帶沙啞的嗓音 有時候綿 軟，有時候干脆而嚴(yán)厲。有時候聽不到名字叫貝貝的 女人回 答，有時候聽到一種含混不清的聲音�！癳n”、 “ang”或 “ao”或者其它什么聲音，我從來也沒弄清她發(fā)出的 是什么聲 音。我不知道她們?yōu)槭裁醋≡谝黄�，但我知道她們�?朋友很 多，幾乎每隔幾天，尤其是周末休息的兩天，總有人 上門來看 她們。這時候，她們會將門窗緊緊地關(guān)閉，可仍然能 從她們屋 里傳出音樂的轟響。那種模仿重金屬的錘擊聲，讓人 想跺腳尥 蹦或擁抱律動的節(jié)奏，給人帶來振奮的激烈情緒。咚 咚，咚 咚，咚咚的聲音，在鋼筋混凝土鑄造的墻壁間，前后 上下反復(fù) 地碰撞回旋，一層一層的圓形聲波，一圈套一圈，一 環(huán)扣一 環(huán)，不斷擁擠著、嬉鬧著、堆積著，被強勁的音樂驅(qū) 趕著撞 碎在冰涼的墻壁上。偶爾還爆發(fā)出一聲或兩聲女人的 笑聲和 尖叫聲。
     我不知道她們在做什么，也曾猜測過他們在做什 么。我把 手捂在我們的隔斷墻上感覺，把耳朵貼在隔斷墻上聽 。但我很 笨，永遠(yuǎn)也沒猜準(zhǔn)他們做的事。對于這兩位鄰居，我 非常好 奇．不知道她們怎么會有這么好的人緣，更不知道她 們每次在 做什么。我的家，幾乎沒人來。我也有朋友，有親人 ，有同 事，但他們很少來家里看我。好奇心這個東西非常討 厭，它會 越積攢越濃厚。對任何事物，你越是想知道它的真相 ，它就越 發(fā)神秘。我每天都關(guān)注我的兩位鄰居，想看到她們， 聽到她們 的聲音，我們同在一個屋檐下么！有時候，人的想法 很齷齪， 也蛋疼，本來不關(guān)你的事，你卻偏偏要去探詢個究竟 。對這兩 個女人，我沒什么特殊喜好，絕沒有一丁點情色之想 ，僅僅是 好奇。后來，我的好奇心變成了一種愿望，希望每天 都能在樓 道里遇到她們。希望遇到她們的想法也很簡單，僅僅 為了多看 她們幾眼。滿足自己視覺享受的欲望，讓我深深地陷 人一個怪 圈中。
     叫貝貝的女人身材豐滿，白凈，夏天她穿裙子又 不穿絲襪 時，可以看到她的腿。她的兩條腿很美。貝貝喜歡穿 長裙，多 是裙裾垂到腳踝骨的波西米亞式長裙，腳上總穿雙淡 米色高跟 鞋。她裙子的面料，柔軟懸垂感很好，裙子隨風(fēng)或隨 她走動的 節(jié)奏飄擺，下擺一會兒裹在她腿上，一會兒又散開來 。我只要 看一眼，就知道那是非常地道的布料。我做過幾年裁 縫，接觸 過數(shù)不清的布料，純棉、滌綸、尼龍、腈綸、滌棉混 紡、棉毛 混紡、絲綢、纖維、亞麻、泡泡紗、富春紡、禮服呢 、燈心 絨、平絨、斜紋布、平紋布，甚至皮草和帆布等等。
    能夠隨風(fēng) 飄動，又不會產(chǎn)生靜電粘裹在腿上的布料，一定是真 正的絲綢 或精紡純棉麻制品，絕對不會是尼龍混紡。我每次看 到貝貝， 目光都被掩在她裙里的小腿吸住。她的腿形結(jié)實、修 長，小腿 肚圓潤流暢，腳踝纖瘦，皮膚細(xì)膩。隨著她的走動， 裙裾飄 飄，一閃一閃地露出小腿。我無法不盯住她的腿看， 我不能控 制自己的視覺貪婪。貝貝走路或站立時，淡米色高跟 鞋與她小 麥色的腳渾成一體，裸落的腳踝骨有著堅硬的明晰質(zhì) 感，小腿 肚子曲線飽滿，因穿高跟鞋被拉緊的肌肉緊繃著，顯 露出小腿 肚鼓脹隆起的力量，非常性感。我喜歡她那樣的體格 ，喜歡她 裙里若隱若現(xiàn)的腿。因為她的腿，像極了我曾經(jīng)的女 友，也是 我初戀情人的腿。
     吅比貝貝稍微矮一點，也是瘦瘦的身材，可她膚 色微暗， 相對于貝貝，她顯得更加纖瘦，還戴了付紫色框架的 眼鏡。透 過清亮的鏡片，能看到她不大的眼睛，還有她那似乎 永遠(yuǎn)躲避 著什么的眼神。自從我們住隔壁，我無數(shù)次看到她， 可我在她 的臉上，沒看到過笑容。她的臉永遠(yuǎn)緊緊地繃著，兩 片總是閉 合著的小嘴唇很薄很薄。她與她的朋友，是兩種類型 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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