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粉時代的舞者
　　——舞蹈達人趙飛燕
　　在人類創(chuàng)造的所有藝術(shù)類型中，舞蹈是與身體最為親近的藝術(shù)。作為沉睡在身體中的天賦，作為某種精神力量的抒發(fā)，舞蹈是人類伴隨宇宙律動以身體為材質(zhì)而進行的自我雕塑。
　　但這種雕塑是流淌在舞者的靈魂之上的。
　　舞者是美麗的。她們是降臨在音樂之河中的天使。但舞者又常常是不幸的，尤其是舞蹈被作為酒宴的附庸而存在的時候，披紅掛綠的舞者常常和美酒佳肴一起被強權(quán)抓在手中，啃嚙、吞食、唾棄。
　　舞者是單純的。她們的心靈常如未琢之璧。但舞者又常常被時代復(fù)雜地書寫，以紅顏禍國的名義一再被臟水潑面。身體有多美麗，名聲就有多骯臟。
　　因為美麗、熱情以及單純，因為曾經(jīng)被強權(quán)裹挾進歷史的渦流并成為其中最柔弱而隱諱的部分，于是在紀年的竹書中，舞者常常成為被遮蔽的失語的一群。
　　在來自遙遠西漢的浮雕中，就有這樣一位舞者。她以神奇的舞蹈見寵于帝王，又因萬千寵愛而貴為一國之后，但帝王對她身體的消費，卻使她以污濁之名不見容于歷史。千多年來，無數(shù)的道學(xué)家、小說家、詩人以及窺淫者把她存進香艷的銀行，逐年咀嚼她花邊的利息直至如今。
　　但其實，她面紗之后的本來面目，只是一個舞者，一個來自于世紀初年的舞蹈之神。她有幼豹一般華美而輕捷的體態(tài)，她有燕子一般翩翩欲飛的舞姿。她還有一個讓歷史微顫的名字——趙飛燕。
　　她的故事，是凌空飛舉的傳奇，也是怦然墜地的悲劇。
　　1
　　燕趙多佳人，美者顏如玉。被服羅裳衣，當戶理清曲。
　　公元一世紀前的趙國很像日后歐洲的奧地利，既是盛產(chǎn)美女的溫床，也是孕育音樂和舞蹈大師的搖籃。舞者趙飛燕出神入化的舞技，即習(xí)成于趙地。
　　西漢時，曾經(jīng)的趙都邯鄲，是國都長安、東都洛陽之下的第三大名都，尤以音樂歌舞聞名于世。當時大多數(shù)的著名音樂人都出身趙地。比如漢武帝設(shè)樂府廣采趙、代、秦、楚音樂時，任命的首位樂府都尉李延年就是趙人。而李延能故善舞的妹妹后來成了漢武帝寵愛的李夫人。樂舞成為民間傳統(tǒng)在趙地廣泛流傳，無論窮巷貧女，還是富貴嬌娥，幾乎人人都能來上幾手絕活。這些身材曼妙的趙地女子，喜歡踩著后跟高高的鞋子、揮舞長長的衣袖，和著悠揚的琴聲在北方的晨風(fēng)與燈影間唱歌跳舞。
　　正因為此，微服獵艷的漢成帝劉驁才特別喜歡往趙地跑。所謂微服獵艷，就是摘了皇冠脫下皇袍，化妝成“高富帥”到民間泡妞。這和如今很多富二代有事沒事好去藝術(shù)學(xué)院門前溜達一樣。成帝的溜達很有成就，在趙地陽阿公主家的酒宴上，他邂逅了舞者趙飛燕。而飛燕的席間一舞，頓讓獵過無數(shù)美女的成帝癱軟在石榴裙下。
　　飛燕之所以能夠以如此閃亮的出場晃花成帝的眼睛，一是因為她獨一無二的腰骨，二是因為她驚艷麗華美的踽步舞。
　　成帝和表弟富平侯張方蒞臨陽阿公主家，其實無非是獵艷途中一次無目的的歇腳，完全沒有任何艷遇的心理準備。所以當侑酒的音樂在幕后響起，歌兒舞女依次出場時，成帝連眼皮都沒抬。對這些艷脂俗粉、宮廷樂舞，他已經(jīng)厭了。酒過三巡時，成帝捏著水晶杯竟在席間假寐起來。
　　但就像一個聞厭香水的人突然嗅到一陣清新而濃郁的橙子味頓感心脾大開那樣，在幕后陡然變幻的音樂聲中，合著眼皮的成帝突然感覺一道閃電劃過眼前。他趕緊睜大眼睛，于是惺忪的睡眼在滿屋燈影間恍惚看到一叢又一叢盛開的水蓮花兒.
　　不，那不是水蓮花，那是一個疾速旋轉(zhuǎn)中的舞者。隨著大幅度的旋轉(zhuǎn)，成帝耳間飄過一連串清脆連綿的叮咚之聲，那是舞者腰間環(huán)繞的玉鈴鐺互相碰撞而發(fā)出的樂音。這動聽的聲音把成帝的目光引到了舞者搖擺中的細腰上。那小蠻腰恰似一節(jié)青竹，仿佛盈盈一握便可折斷，但又仿佛春風(fēng)中初生的柳枝那般柔韌，更奇特的是，舞者的腰骨好似可以三百六十度旋轉(zhuǎn)，那每一轉(zhuǎn)都讓成帝空洞而黑暗的大腦中開出一朵明艷欲滴的蓮花。
　　成帝使勁吞咽著上下蠕動的喉結(jié)，把癱軟的身體坐直起來，這時場中飛旋中的舞者突然躍到了成帝的坐席前，從長長的舞袖中甩出一截白玉般的手臂，纖指輕揚，朝目瞪口呆的成帝一勾，然后又迅速地后退，眨眼間便舞至場面中央。翠綠色的舞裙如翻滾的波濤，踏波而行的舞者仿佛根本沒有抬腿動腳，而是駕馭著一陣來去自如的熏風(fēng)。這仿佛馭風(fēng)的舞者圍著偌大的宮殿飛旋，讓腰間的鈴響盛開在宮殿的每一個角落。每一次回旋過成帝席前時，成帝都希望看清那方白面紗下的容顏，但舞者的身影實在是太快了。成帝恍恍惚惚之中一松手，竟然把水晶杯掉落在地上。
　　就在侍者紛紛上前收拾殘局時，幕后音樂戛然而止，而那神秘的舞者一個回旋，竟也消失了。等成帝一抬頭，一片迷幻燈影中已是人去場空。
　　翌日，成帝回宮時，寶馬后多了一乘香車，轎內(nèi)便是前晚的舞者趙飛燕。
　　色欲熏心的成帝看中的是舞者的顏色，而他未必知道那晚幻覺一般的舞蹈，其實是世間難得一見的踽步舞。
　　趙飛燕擅長的踽步舞，是在趙地歌舞之風(fēng)中習(xí)成的。踽步，又稱禹步（古時踽、禹同音），相傳是大禹治水時因兩腿常年浸于水中萎縮變形，不能正常行走而生出的一種快速挪動的“病步”，但就是這種病步，卻被后來的巫師們競相模仿（大禹同時也是其時代中最大的巫師），逐漸演變?yōu)橐环N整齊有序、規(guī)范嚴謹?shù)奈仔g(shù)步法，用于求雨、祭祀時的舞蹈，后又經(jīng)道家的闡發(fā)，形成了更加復(fù)雜而神秘“踽步”。據(jù)說這種踽步步法有72種之多，如今在西南少數(shù)民族的某些神秘儀式中仍能看到其流風(fēng)余韻。
　　這種將神秘的踽步步法化入舞者下半身運動的舞蹈形式，便是踽步舞。舞蹈的過程中，舞者下半身的力道是從腳后跟貼地運行至腳尖，兩腳按照嚴格的譜式和章法飛速交替進退。當舞者身穿曳地長裙飛旋而舞時，觀舞者只能看見舞者柔媚曼妙的兩臂和搖擺蠕動的腰腹，卻很難看清舞者裙下運動的腿腳。只覺如花生風(fēng)中，來去自如間燦然開放。
　　這樣的踽步舞對舞者的身體條件要求極高，尤其是需要纖細柔軟的腰骨和輕捷而堅韌的踝骨。這就像生物界獨一無二的美洲豹。它們之所以擁有最高的奔跑速度，完全是因為其弓式的脊骨與前低后高的腿骨能夠爆發(fā)出強大而迅疾的推進力。而趙飛燕之所以敢跳踽步舞，與她得天獨厚的身體條件有關(guān)。飛燕除了俏麗的面孔，身上最奇特的部分便在于長了一根美妙的腰骨。《飛燕別傳》稱，飛燕“腰骨尤纖細，善踽步行，若人手執(zhí)花枝顫顫然，他人莫可學(xué)也！”
　　這種一舉步投足便讓人想起美女手執(zhí)鮮花款款搖擺的舞步，可真是見所未見，令人銷魂吶。難怪成帝一舞而驚，寶馬香車載得美人歸。
　　2
　　成帝迷戀飛燕，載之回宮后立即為她修了一個大豪宅——昭陽宮。這個大豪宅，黃金為門檻，白玉為臺階，屋梁中間夾著藍田碧玉，裝飾著夜明珠和孔雀羽。其間的一切構(gòu)造，莫不玲瓏巧妙，光怪陸離。所陳幾案帷幔，都是世間珍奇，最奢華的是百寶床上那套今人想都難想的床上用品——九龍帳，象牙簞，綠熊席。
　　作為陽阿公主家里的文工團演員，舞者飛燕本是無所謂夢想的。她盡其美麗的頭顱所有的想象，制造出的最大夢想衛(wèi)星，也無非是能在有朝一日被主家放出，成為某位達官貴人的側(cè)室。但她完全沒有想到，在那個春風(fēng)沉醉的夜晚，富平侯家的來客在舞罷之后的接見中，竟在她耳邊說出了這樣一句：“朕乃當今天子！”
　　當成帝對飛燕說出要帶她入宮之后，飛燕霎時間哭成了一枝雨后的梨花。因這樣的富貴，她其實從未想過。雖然有人說過，自己與孿生妹妹合德乃姑蘇公主與樂人馮萬金的私生女，但她對此并不相信，只知道姐妹二人是被父母遺棄的孤兒，是曾靠織草鞋求溫飽的貧女。被繼父趙臨收養(yǎng)后，自己到長安官家做侍婢，又被陽阿公主家買來做舞者。對人生富貴，她并無奢望，只求能與妹妹于溫飽間安度此生。而誰料想自己竟一舞通天，并讓天子為之傾倒，這榮華富貴便從天而降了。
　　女為悅己者容，女為悅己者舞。于是，將天生之容顏與十多年來修成的舞藝獻于寵愛自己的帝王，便成為飛燕必為之事。但飛燕從未想過，自己竟能憑借一舞而成為這個龐大帝國的第一夫人——皇后。
　　成帝后宮嬪妃三千，除了正宮許皇后之外，尚有大才女班婕妤之類才貌俱全、出身高貴的側(cè)室以及集合起來數(shù)一遍都費事的眾多美人。但這些美女，在飛燕的舞姿面前便統(tǒng)統(tǒng)失色了。成帝這個自幼荒唐的君王，此時便如一個癡迷的嬰兒無意中闖入了極樂仙境。飛燕的舞蹈，在他眼里便宛如出澗的溪流、月光下盛開的牡丹、清晨草地上晶瑩的露珠，生動，活潑，使之迷而往返。當飛燕揮舞起優(yōu)雅的手臂，成帝便覺得那是玫瑰花在開放，當看見飛燕提裙抬腳踏過草地，他就感覺是楓樹之葉在飄然落地。
　　而飛燕對此宮中的日子也頗感滿意。當她彈起成帝命良匠專為其鑿就的鳳凰名琴，對一池秋水婉轉(zhuǎn)而歌時，她的內(nèi)心亦是柔軟而濕潤的。所謂幸福，也便是如此吧。但面對楓葉秋霜，一股油然而生的悵惘仍是充斥心胸，她于是唱出了這首《歸風(fēng)送遠》：“涼風(fēng)起兮天隕霜， 懷君子兮渺難望，感予心兮多慨慷。 天隕霜兮狂飚揚, 欲仙去兮飛云鄉(xiāng), 威予以兮留玉掌。”
　　風(fēng)起云涌，霜天紅葉，難免讓美人心生悲慨，油然懷念也許并不存在的謙謙君子，并生出一股強烈的隨風(fēng)而去以達至遙遠之境的奇妙心情。但成帝對美人心情的微妙渾然無知，聽美人彈琴歌罷，便命侍郎馮無方吹笙，以助飛燕凌水而舞。于是飛燕便在笙歌陣陣中跳起有楚地風(fēng)韻的“翹袖折腰舞”。這種輕甩長袖扭動腰肢的舞蹈變化多端、造型極美，尤其是在風(fēng)吹柔波的水畔，更有一番輕舞飛揚、秋水望斷的美感。在悠揚的笙樂中，成帝穩(wěn)坐龍椅，一手舉著白玉杯，一手執(zhí)飾有花紋的犀牛簪在杯沿敲擊，以為節(jié)奏。正陶然間，不想驚了魚龍，水上突起大風(fēng)，身材細瘦、飄搖而舞的飛燕衣帶飄飄，竟然有被大風(fēng)吹掠而去之勢。就在飛燕華容失色，即將風(fēng)吹落水中之際，眼疾手快的馮無方搶上前去抓住了飛燕的雙足，一把將美人拉回并托舉起來。站立在馮無方寬大的手掌中，驚魂甫定的飛燕突然生出就這般迎著大風(fēng)做掌上之舞的念頭。
　　于是她不待馮無方將其放下地去，便腳尖輕點，一腿高高翹起，以單足回旋于馮無方的掌中，將方才尚未舞完的“翹袖折腰”繼續(xù)舞了下去。風(fēng)吹群帶，長發(fā)飛舞，一朵潔白的蓮花從馮無方的手掌上冉冉綻放了。這掌上之舞的飛燕，在觀舞者漢成帝的眼中，頓時成了上天派下的美神！
　　于是癡迷不已的成帝終于爆發(fā)了，他難以忍受這至高至美的女子不是其皇后的事實。于是下了一連串的旨意，廢除許皇后，疏遠班婕妤，把舞者趙飛燕立為了西漢帝國的皇后，并且給予專房之寵。
　　遍觀歷史，靠一舞而封后者，五千年中，唯飛燕一人耳。
　　3
　　作為西漢舞蹈的集大成者，史上最輕盈曼妙的女舞蹈家趙飛燕通曉她時代中的任何一種舞蹈形式。無論是雜糅武術(shù)、雜技、滑稽表演乃至魔幻術(shù)的“百戲舞”，還是融歌舞于一體的情節(jié)舞，無論是“以舞相屬（邀）”的交誼舞，還是氣勢磅礴、多聲部組合的“相和舞”，趙飛燕都能舞出自己獨特的風(fēng)采。
　　作為一國之后、舞蹈之神，趙飛燕擅長“巾袖舞”。這種舞者或揮舞兩丈長的紅巾或揮舞舒卷長袖的舞蹈，與我們今天的“紅綢舞”略微相似。飛燕舞巾袖之時，“香散飛巾，光流轉(zhuǎn)玉”“羅衣從風(fēng)，長袖交橫”“裙似飛鸞，袖如回雪”。我們后人雖不能親眼目睹她的舞姿，但仍可從時人的記述文字中聯(lián)想其間風(fēng)采。
　　趙飛燕擅長的還有“建鼓舞”（這種舞類似于我們今天的“打腰鼓”。舞者腰間有一豎立的小鼓，舞者在舞動中一邊擊鼓一邊扭動身體。）“巴俞舞”（這種舞蹈源自西南少數(shù)民族，舞者身披盔甲，手持弓弩、石斧、盾牌翩翩而舞）等等。但讓趙飛燕在舞蹈史上樹起無上豐碑的，卻是“盤鼓舞”。所謂“盤鼓舞”，顧名思義，就是舞者以盤子或者鼓面為舞臺的舞蹈形式。不說別的，光這個舞臺就能淘汰掉大多數(shù)舞者。
　　自從趙飛燕恍如飛仙做“掌上舞”以后，成帝便迷戀上了這種凌空飛躍的舞蹈，但總不能讓皇后總在侍者的掌中跳舞��！于是成帝靈機一動，請良匠專門打制了一個一尺見方的水晶盤，以之為飛燕的舞臺。為了讓身體瘦弱的飛燕凌風(fēng)而舞時不至于被風(fēng)吹去，成帝又在太液池（漢宮內(nèi)湖）上建起了一座“七寶避風(fēng)閣”。雖然史書對此避風(fēng)閣并無詳細的記述，但想來是一種既可自由觀望水上風(fēng)景，又不至于遭受雨打風(fēng)吹的敞軒亭閣。我們甚至可以設(shè)想，這是一座四壁擁有自由升降式玻璃幕墻的豪華舞蹈室。
　　每當月白風(fēng)清之夜，成帝便攜飛燕登舟下池，琴瑟和鳴，吹吹打打，航向避風(fēng)閣。當侍者兩手高高舉起水晶盤時，著白色輕紗舞衣的飛燕便一躍登盤，對月而舞。月光旖旎，清輝如水，而飛燕便是這月光之水中活潑潑的魚兒。
　　舞低長安一片月，舞盡扇底楊柳風(fēng)，飛燕盤上之舞，真能沉水中之魚，落天上之月啊。
　　而更神奇的還是鼓上之舞。這種舞，是在宮殿里排列一行或者一圈大鼓，舞者飛身上鼓，在鼓面上蹦跳突奔，飛躍而舞�？梢韵胍姡�這種在皮鼓面上的舞蹈對舞者的輕盈靈活有多高的要求！而當飛燕在牛皮蒙面的大鼓之上回旋舞蹈時，無論她做出“虎跳”倒立“大射燕”“順風(fēng)旗”等各種姿勢，那鼓面竟無一點聲響。而當她在飛跳中對著遠處的鼓面送出長袖時，那被舞袖拂中的鼓面竟被敲得砰砰怒響。
　　據(jù)說，飛燕不但身材纖細輕盈，而且“善行氣術(shù)”，也即精通某種氣功，故能身輕如燕，作此鼓上之舞。
　　“盤鼓舞”作為趙飛燕舞蹈藝術(shù)的代表作，成為整個漢代女樂歌舞的精品，同時也代表了漢代舞蹈的最高水平。
　　4
　　1900多年后，當美國總統(tǒng)羅斯福看了舞者伊莎多拉·鄧肯的舞蹈之后說：“在我看來，她像是一個在晨曦沐浴的花園里跳著舞、采摘著想象之花的天真無邪的孩子。”這句話為鄧肯的巡演開辟了道路，奠定了鄧肯現(xiàn)代舞蹈之祖的聲譽，同時拉開了世界現(xiàn)代舞蹈革命的大幕。
　　“豐若有余，柔若無骨。”這是世紀初的漢成帝對舞者趙飛燕的描繪。香艷的詞語并不關(guān)涉舞蹈，而直接指向舞者的身體。
　　事實上，包括舞蹈在內(nèi)，成帝消費的無非也只是趙飛燕的身體，而非其身體的藝術(shù)。由此便可解釋，為什么成帝在消費掉飛燕之后，還要將飛燕的妹妹合德也召進宮來一并受用。而合德妹妹作為一件成帝的消費品，卻做了一件影響西漢歷史的大事——屠戮皇子。
　　史書載，趙合德親手將成帝前皇后許美人及曹宮人生下的兩個嬰兒，活活悶死在柳條筐中。更奇幻的是，不久后的某日清晨，從趙合德床上下來的成帝在伸胳膊穿衣時竟突然中風(fēng)，旋即乘鶴殯天。
　　這一切，與舞蹈無關(guān)，與此時雖為皇后但已被冷落的舞者趙飛燕亦無直接關(guān)系。但新皇登基后，合德即以蠱惑謀害先帝之罪被賜死，作為皇太后的飛燕亦被株連。
　　數(shù)年后，皇后趙飛燕被廢為庶人。在被摘掉后冠的次日清晨，一代舞者在《歸風(fēng)送遠》的旋律中，最后一次傾情舞蹈，隨即在長安北郊的滿天清霜中乘風(fēng)而逝。
　　人皆曰其為自殺，但我寧視其為舞至力竭而歸于一陣輕風(fēng)。像一朵蒲公英那樣，消逝于世紀初盛大的秋天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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