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 序

傅斯年生活在國勢嚴峻、民族危難的時代。他堅持“ 為公眾的福利自由發(fā)展個人”的人生觀，“ 凡遇到公家之事，每每過量熱心”，并以“ 愚公移山”的精神肩起民族、國家的責任和義務。但個體生命的能量是極有限的，“ 過量熱心”的勞作摧垮了他的身體。他雖知“ 一人懷千古之憂，一身憂國家之難”是“ 夸大狂”的妄想，也知道需要“ 養(yǎng)元氣”，卻每天過度燃燒生命熱量，“ 挖山”不止。由此決定了人生悲劇：他只活了54個春秋，留下無盡的遺憾。

這當然不只是他個人的悲劇。民族國家的苦難決定了他的命運，而他的性格更促使個體生命向著終端高速前進。天外人說性格決定命運，但誰能說傅斯年的悲劇僅僅是性格造成的？“ 國家有難，義同征兵”，生活在離亂時代，哪個有良知的知識分子不承擔著民族、國家的義務和責任？傅斯年的悲劇在于承擔得太多，生命無力承受其重！

傅斯年的悲劇命運是極其豐富的話題，思想、文化界曾做過很多深刻、生動的解讀，昭示了很多重要方面，顯示出巨大的時代警示意義。在此我們謹就他與師友的交往進行梳理。

傅斯年的人生如他所說，在學問和政治的“ 門里門外”“ 跑去跑來，至于咆哮，出也出不遠，進也住不久”。他一生轟轟烈烈，留下了悠遠的歷史回響。但從求學到留學，從研究到教學，他始終生活和工作在社會科學研究和文化教育的高端區(qū)域，師友交往比較簡單。交往域內(nèi)大都是廣有影響的儒林人士，濃縮了社會、文化、學術(shù)和教育的豐富信息。從這里看過去，我們將會讀到影響現(xiàn)代中國社會和歷史文化發(fā)展進程的許多人物，如蔡元培、陳獨秀、胡適、朱家驊、蔣夢麟、魯迅、陳寅恪、趙元任等性格、心理的某些方面。

這里有驚心動魄的斗爭、尖銳激烈的沖突、義薄云天的友誼、割袍斷義的傳奇……無論從密友到路人的變數(shù)，還是從“ 欲殺之”到成為至交好友的翻轉(zhuǎn)，大都公德、私誼恩怨分明，愛恨、情仇親疏有據(jù)，原因、結(jié)果內(nèi)涵豐富，師友、密友、摯友、諍友、畏友，友友承載著時代風云，朋城內(nèi)凸顯著一個個現(xiàn)代學人卓爾不群的個性風采。

選擇傅斯年的師友的“ 點”頗費心思。有人跟他走得很近，但交往內(nèi)容多是雞毛蒜皮，梳理其間關(guān)系，既不能彰顯現(xiàn)代儒林的精神風貌，也缺少足夠豐富的社會內(nèi)涵，鉤沉索跡，瑣屑乏味；有的與他關(guān)系雖不密切，簡單的交往卻透露出時代文化的某些信息，顯示出知識分子人格精神的某些方面；有的從哪方面說都可以入選，但天時、地利都有障礙，也只好忍痛割愛。權(quán)衡各方面，我們選取了這些師友進行爬梳。

我們將這些師友劃分為五類：師長、同學、同事以及政、學兩界友人。由此構(gòu)成認識傅斯年以及中國現(xiàn)代知識分子的五個維度。竊以為，與社會舞臺上的化裝表演相比，師友交往更能表現(xiàn)一個人的精神世界，域內(nèi)交往是更真實、更深刻的社會文化影像。走近了考察，可以清楚地看到現(xiàn)代學人的五光十色，看到他們事業(yè)追求和文化心理上最真實的內(nèi)容。

傅斯年生活的時代是風云變幻、亂象叢生的時代，也是民族生死危亡、國家浴火重生的時代。傅斯年的師友承擔了學術(shù)研究和文化教育的重擔，推動著社會轉(zhuǎn)型和教育、文化的發(fā)展，是歷史變革時期最敏感、

最活躍的群體。他們的活動和交往輻射到社會發(fā)展的很多方面和層面，是值得回味的歷史存在。

作者

2020 年7 月22 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