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戰(zhàn)爭面前,愛情無疾而終;在生活面前,女人如鳳凰花般怒放。這是一個中國女性在耶路撒冷的天空下如鳳凰般涅槃的故事。
舉目無親的藍追隨男友本來到以色列,本立即卷入了第二次黎巴嫩戰(zhàn)爭。一個多月后,本從戰(zhàn)場上毫發(fā)無損地回來,但是一切都變了,在戰(zhàn)爭造成的陰影下,愛情無疾而終。藍將如何繼續(xù)她的以色列生活?如何從生活的創(chuàng)痛中走出,找回自我,安放漂泊的靈魂?
這是一個異域情調(diào)的故事,當代以色列生活氣息撲面而來。在耶路撒冷這座天國和塵世之間的城市,故事描畫出跨文化背景下人的命運流轉(zhuǎn)的不可預知性。
王靜文,前媒體人,現(xiàn)居以色列。2009年因在巴以戰(zhàn)火中記錄自己眼中的以色列和猶太人而與柴靜、馬未都等共同入選“2009新浪十大博客”。曾出版小說《麗江,你為什么哭泣》。
序 幕
第一章 本
第二章 藍
第三章 丹
尾 聲
“你是什么時候來以色列的?”
這個問題被無數(shù)次地提出來:以色列內(nèi)務部的官員,特拉維夫機場入境處的以色列安檢,街上查簽證的警察,出租車司機,逾越節(jié)家庭聚會上的一個遠親,火車上偶遇的一個陌生人,以及丹。
我來以色列的時間是2006年7月9日,三天以后,也就是2006年7月12日,第二次黎巴嫩戰(zhàn)爭爆發(fā),本在當晚應征入伍。
我甚至還沒有完全倒過時差,也還沒有熟悉猶太男人本身體的溫度。
那是晚上十二點過,他摸過來床邊,說:“他們電話了。”
“他們?”
“是,他們,我得回部隊,明早五點出發(fā)。”我記得入睡前他還在臺燈下學習準備高考。
“你是說,你要去打仗?”本的眼睛是深褐色的,大而有長睫毛的猶太男人的眼睛,大多數(shù)時候像羚羊的眼睛一樣,這時候像兩個深黑的洞,看著你的時候,很難不掉進去。
“也許沒有那么嚴重!蔽也粌H僅還沒有熟悉這個猶太男人身體的溫度,我甚至還沒有學會正確判斷他眼睛所傳遞的信息。
“你是說,因為白天黎巴嫩的事情嗎?”甚至黎巴嫩這個國家,當天對我來說才具有實際的意義:這個國家的真主黨白天往以色列北部發(fā)射了火箭彈,五個以色列國民受傷,稍后又襲擊了以色列境內(nèi)的士兵,三人死亡,兩人被綁架,以色列方面隨后的營救小組又失去了五個士兵,以色列國防軍隨即發(fā)射了火箭彈報復,對方傷亡不詳。
本默然站起來,開始收拾行李:從衣柜的最深處拿出大背包,軍服,深棕色的大頭高幫軍靴。他從軍靴的上部開口夾層里拿出一塊鋁片,上面有兩組七個相同的阿拉伯數(shù)字,再從軍綠的襯衣口袋里掏出一掛項鏈,鏈子是最結實的圓珠連接而成,墜子也是一塊長方形的鋁片,上面還是一樣的重復的兩組阿拉伯數(shù)字。
本用手指捏著那塊鋁片,觀察它。他那雙關節(jié)突出,手掌寬大的雙手,有種奇怪的沉默的力量,這個身高超過一米九的猶太男人,沒有一絲絲在電影中看到的集中營里那些猶太人的痕跡,他高大挺拔,堅硬而寬闊,看上去無堅不摧。
這兩塊冰冷的鋁片,一個將被扣在他的大軍靴的鞋幫里,一個將掛在他的脖子上,如果他戰(zhàn)亡,他的戰(zhàn)友會折斷其中一組數(shù)字,送去給他的家人,或者說,如果他戰(zhàn)亡,面目全非,以色列國防部通過這組數(shù)字,就能查到他是誰,他們也許還會查到,他有一個來自遙遠東方的中國女朋友,他們的間諜機構對消息的靈敏是出了名的,全部用著安全的名義。
“你能不去嗎?”我忽然莫名其妙地用中文說。
他仿佛不懂中文,開始清點像士兵一樣排列在沙發(fā)上的物件:兩件襯衣,五條內(nèi)褲,五雙襪子,兩條有各種口袋的褲子,一條布的褲帶,除了沙發(fā)前方地板上的棕色軍靴,全是軍綠色。查看完后,他從其中一件襯衣的口袋里掏出有三根杠的肩套,打開襯衣肩部的鎖扣,放進去,拉直,再扣起來。我甚至都不知道,那三根杠代表什么軍銜,他從來沒有跟我講過他當兵的事。
“我想,你能不能不去?”我愈發(fā)說得莫名其妙,沒有底氣,這一次是英文。
“這是我的國家,藍!彼^也沒抬,并開始將所有的東西一一緊緊地卷起來,再一一塞進軍綠色的背包里。
是的,這是他的國家,他的祖輩被希特勒殺得七零八落,父輩經(jīng)過了好幾次戰(zhàn)爭才建立起來的國家,連他自己出生的時候,他父親還在第一次黎巴嫩戰(zhàn)爭的戰(zhàn)場上。我怎么能明白這句話的意義呢?他們漂泊了幾千年,最后奇跡般地回到祖先的國土,建立了這個新生的國家,幾代人拋頭顱灑熱血。這是他的國家,他父輩祖輩的國家,以及那些流散的祖先夢想的國家,我怎么能理解這句話里有多么奮不顧身,毫無選擇?
那夜我一直沒睡著,從云層里不斷傳來以色列國防軍轟炸機沉悶的飛行聲音,我本來也沒有倒過時差,那是我在以色列的第一個夏天,你要是沒有見識過沙漠的熱情,絕體會不到以色列的夏天熱得如何真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