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關(guān)于程千里這個人每天早上六點鐘，鬧鐘準(zhǔn)時響。程千里常常翻一個身，揉揉眼睛，用被子蒙住腦袋繼續(xù)睡。這個時間不會很長，因為媽媽的聲音總是會在三到五分鐘后從隔壁傳過來：“該起床啦——”接著，才是程千里正式起床的時間。
　　穿衣服的過程，每天差不多。先穿上衣，再穿褲子，最后穿襪子。從小媽媽就是這么教的。
　　據(jù)說程千里三歲的時候曾經(jīng)問過媽媽：“為什么不能穿襪子睡覺呢？”媽媽剛想回答，忽然“啊——”一聲尖叫，奔出房間。她想起廚房里的粥快煮好了。
　　那時媽媽才當(dāng)了三年媽媽，經(jīng)驗很不足，不但把粥煮煳了，而且沒有解決程千里的問題。
　　后來嘛，因為媽媽把粥煮煳了，心情不大好，程千里就沒纏著她問。
　　再后來，程千里把問題給忘了。
　　直到有一天早晨，程千里像往常一樣慢吞吞起身，一點兒也不情愿地拿起衣服的時候，這個問題突然又出現(xiàn)在他的腦袋里。
　　這時，程千里已經(jīng)是小學(xué)五年級的學(xué)生了。他模模糊糊地記得，自己在很小的時候，好像問過媽媽同樣的問題：“為什么不能穿襪子睡覺呢？”還用問嗎？穿襪子睡覺多難受啊。起床以后直接把腳伸進(jìn)鞋子，一定會著涼的。
　　程千里覺得很好笑。原來三歲時候的問題到了十二歲就不再是個問題。那么十二歲時候的問題，到了二十一歲，還會不會是個問題呢？程千里想到自己的二十一歲，覺得簡直遙遠(yuǎn)得無法想象。他忍不住發(fā)了一會兒呆。
　　發(fā)呆是不會很久的，因為媽媽很快就會沖到房間里把他從床上“請”下來。
　　“快快快，快點快點，”媽媽說，“上學(xué)要來不及了！”程千里三歲時，媽媽兩手輕輕地就能把他抱下來。
　　等上了小學(xué)，媽媽必須使出一點力氣，才能把他拽起來�，F(xiàn)在呢，媽媽抱不動他，也拽不了他了，只好不停地催他，快點快點。
　　程千里長成了一個小胖子。
　　小胖子程千里在媽媽“快點快點”的催促聲里一點也不快地穿好衣服，打呵欠，伸懶腰，坐在床沿上，兩只腳晃來晃去地找鞋子。媽媽把運動鞋遞過來，“快點穿好，今天有體育課。”程千里嘆了一口氣。
　　“小孩子家，嘆什么氣！”媽媽邊說邊往外走，“快點洗臉?biāo)⒀莱栽顼垼�上學(xué)要來不及了！”程千里低下頭，看著他的運動鞋，雪白的鞋幫上，一左一右，各有兩道藍(lán)線。兩只鞋子挺像兩張人臉，藍(lán)線就像笑得瞇起來的眼睛，鞋口像咧開的嘴巴。
　　運動鞋哈哈大笑，說：“今天又要上體育課啦，你打算跑第幾名？”程千里把腳伸進(jìn)鞋子，這樣它們就笑不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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