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探秘中國西部的百科全書式大作 一部穿過蒼茫迷霧風沙而來的神秘之書 一個普通青年、一個文藝青年、一個二愣青年,全非刀槍不入的漫畫式完美英雄,依靠半張人皮地圖踏入異域秘境,在陰謀重重、驚心動魄的氛圍中,善用數(shù)學解密的手段,展開一場關于智慧與勇氣的尋寶之旅。1、數(shù)十家影視公司哄搶影視改編權(quán)2、《清明上河圖密碼》之后,小說史上最龐大的運用數(shù)學推理格局的探險歷程3、《藏于野》與《藏;ā酚挟惽さ膶懽魇址ǎ靡粡埲似て磮D,解開歷史上東陵大盜后神秘寶藏的最終去處,還原了真實的歷史
馬瞻,筆名天歌,蘇州人氏,自80年代開始發(fā)表作品,已出版長篇小說《上海黑幫》《上海黑幫2》《大越獄》《混社會》《上海巨頭》,目前主攻影視方向。
第一章 禍不單行
1 挨踢業(yè)
2011年的上海,4月的天氣忽冷忽熱,下午溫度高的時候竟已有了“炎熱”的感覺,好些體面的寫字樓中已經(jīng)急不可耐地啟動了中央空調(diào)。
空調(diào)是個好東西,可以讓你最大限度地裝腔作勢。比方說,人家穿短袖的時候,你可以穿全套西裝;人家穿羽絨服的時候,你可以穿長袖襯衫。咋樣,瞬間就與蕓蕓眾生拉開檔次了吧?
人力資源部經(jīng)理的辦公室面積極大,隔著落地玻璃,一眼便可看到外面似停車場一般寬廣的工作區(qū),一百多名員工端坐在電腦前安靜地忙碌著,除了鍵盤聲和鼠標聲,沒有其他聲音,不知情的人也許會以為這是一家生意火爆的網(wǎng)吧。
實際上,這里是大名鼎鼎的“巨巢”公司總部——華東地區(qū)數(shù)一數(shù)二的游戲開發(fā)公司,已出品過多款在市場上深具影響的網(wǎng)游產(chǎn)品。
辦公室里空空蕩蕩,寬大的辦公桌前,獨坐著一位身穿淺灰色西裝的年輕人,正專心致志地讀著今天的報紙。你一眼望去,馬上就會得出這樣的結(jié)論:真是一個年輕有為、前程無量的好小伙,年紀二十六七歲就坐到了大公司部門經(jīng)理的位置,實乃白領中的精英、上海灘的主人!
但是,你很快又會發(fā)現(xiàn),這一觀察結(jié)果完全失實。因為門被推開,進來了一個身穿職業(yè)套裝、走起路來風風火火的短發(fā)中年女人。
“谷宇清,請你記住,坐在別人的座位上是一種不禮貌的行為。”中年女人皺著眉頭毫不客氣地指責道。
轉(zhuǎn)椅上的小伙子谷宇清連忙像一只受驚的猴子一樣跳起身來讓座,一邊擠出滿臉謙卑的表情,一邊連連致歉。
中年女人自顧自地在自己的寶座上坐下。
“丁經(jīng)理,總經(jīng)理那邊怎么說?”谷宇清期期艾艾、小心翼翼地探問道。
“很抱歉,總經(jīng)理已經(jīng)在剛才的會議上做出決定,我也無能為力了。”中年女人冷冷地答道。
“這就是說……”谷宇清滿臉都是掩飾不住的失望。
“這就是說,合約到期不再續(xù)簽,從明天起,不,嚴格點講,從現(xiàn)在開始,你可以給自己放假了。”中年女人語速極快,像法官一樣宣判道,想了想又補上一句,“當然,這是一個無限期的長假,祝你好運。”
好,非常好,卷鋪蓋走人!
盡管這是意料之中的結(jié)果,但現(xiàn)在得到確切無誤的證實,谷宇清還是覺得無比沮喪和憤懣。要不是看在跑路前能多領兩個月薪水的分上,他真想把手里的報紙摔到丁經(jīng)理那張一年四季不見笑容的寡婦臉上去。
灰溜溜地走在大街上,路邊的玻璃幕墻上清晰地映出自己的身影來。浦東新區(qū),摩天大樓鱗次櫛比,這陸家嘴一帶更是霸氣外露。谷宇清仰頭觀望直插云端的樓頂,越發(fā)覺出小人物毫不含糊的渺小和悲哀來。站住腳,盯著反光面中的自己看,越看越懊惱,越看越生氣,心里不由得暗暗地罵開了自己:小樣,居然還打著領帶,真是臭不要臉!
谷宇清中等個頭,長相不難看,但也肯定不算好看,戴一副黑框眼鏡,穿一身淘寶衣褲,一年四季背一只筆記本電腦包,走在路上就是一位稱職的“路人甲”,迎面而過的姑娘們從來不會目光停留。
今天若不是想給公司留下一個誠懇、規(guī)矩、踏實的印象,谷宇清根本不會鄭重其事地穿起一股樟腦味的西裝,甚至還像推銷員一樣打上領帶。憑此一點足以說明,他還是極其看重這份工作的。
谷宇清是在上海讀的大學,畢業(yè)后就進了“巨巢”公司,雖然收入不菲,但一個人在大都市生活,日子過得并不輕松。首先是高昂的房租,其次是年輕人好面子、愛攀比,看著公司里的同事不少人開上了車,腦子一熱也省吃儉用供了輛十幾萬的車,使自己成為一個體面的窮光蛋,錢包里永遠捉襟見肘。你說沒了這份工作,以后的日子怎么過?
工作方面,起先是做程序員,隨著公司規(guī)模的擴大,高水平的人才洶涌而至,谷宇清日漸一日地顯得缺乏競爭力。后來又做調(diào)試,依然沒啥出息,再加上書呆子為人木訥,不善與人溝通,更不會對上司溜須拍馬,不到一年就被那些八面玲瓏的機靈鬼們擠出了板凳。最后被安排到近乎于邊角料的音頻部,負責一些音效方面的編輯工作,算是勉強抱牢了飯碗。
電腦音頻行業(yè)的發(fā)展特別迅猛,原本屬于貴族級的MIDI[1]技術(shù),沒有一二十萬的硬件設備玩不轉(zhuǎn),現(xiàn)在單靠一臺電腦加一堆軟件就能包打天下,所以各類新人噼里啪啦地冒出來。特別是科班出身的音樂學院畢業(yè)生,個個都是來勢洶洶,谷宇清這種半路出家的和尚,也就注定撞不了幾天鐘了。
都說IT業(yè)是“挨踢業(yè)”,這話一點不假,可谷宇清的煩惱在于,很可能還得連挨兩腳。
另一腳來自林雨露,交往了兩年但永遠不跟他談婚論嫁的女朋友。
林雨露是做銷售的,與谷宇清在一次朋友聚會上認識,隨后倆人便開始了不咸不淡的交往。
按理來說,頗有幾分姿色的林雨露不會看上谷宇清這樣的路人甲,但想想經(jīng)濟適用理工男自有其踏實可靠的優(yōu)勢,性格又溫和、內(nèi)向,那么閑著也是閑著,不如隨波逐流騎著驢找馬。所以倆人該逛街時逛街、該上床時上床、該下館子時下館子……啥也不耽誤,啥也沒結(jié)果,可眼看著谷宇清的飯碗一天比一天不牢靠,難免讓人有了別的想法。
近幾個月來,林雨露的態(tài)度一天冷似一天,也許是對谷宇清失望至極,也許是在外另有新歡,也許啥都不是,就是熱情消退而已,更何況熱情本就不足。
見面的次數(shù)越來越少,難得在一起的時候也往往話不投機,這樣的僵局令谷宇清頗覺無奈,很想做點努力挽救那無疾而終的結(jié)局,卻又覺得無從下手。跟電腦搏斗是理工男的強項,對付本來就捉摸不定的女人則未免力不從心,就像一段程序,代碼里沒有循環(huán),斷點測試卻陷入了死循環(huán),而且你還找不出毛病在哪里。
走向地鐵站的途中,路過一家中國移動的營業(yè)廳,一眼瞥見門口的廣告招牌上寫著辦理“情侶套餐”的優(yōu)惠措施,說是每個月只要5塊錢,就可將兩個號碼設置為“情侶號”,享受每分鐘一分錢的通話價格。
谷宇清站住腳細看,暗想這倒是個打破僵局的好辦法,至少也是表示誠意的一種姿態(tài),倒不是說能省多少錢,而是類似于主權(quán)的宣稱和角色的強調(diào)。
當然,以后多打打電話,應該也不無好處。林雨露總說自己這種理工男邏輯思維發(fā)達、感性思維殘廢,病癥為不解風情、不懂浪漫,看完《泰坦尼克號》竟不流一滴眼淚,瞧一眼月亮都沒興趣,更別指望一起去看流星雨了。今天來個突然襲擊,應該符合浪漫的有關條款,說不定能給她帶來一個驚喜。
沒辦法,男人嘛,總得主動點。
但是,接下來悲劇發(fā)生了。
谷宇清報出自己和林雨露的電話號碼,移動的營業(yè)員輸入電腦一查,馬上說:“對不起,該號碼已經(jīng)在上個月申辦過情侶套餐業(yè)務。”
噗!吐血,人家已經(jīng)“情侶”了,可另一個號碼不是你。
營業(yè)員想笑,但沒敢笑出來,憋得臉都發(fā)了紅。谷宇清就像挨了一記耳光,趕緊似逃命一般溜出營業(yè)廳。
你這自作多情的傻瓜!谷宇清暗暗罵著自己,扯下脖子上的領帶狠狠地塞進包里,似乎所有的壞運氣都是這根領帶帶來的。
不行,這事實在太窩囊了,無論如何得問個清楚。
谷宇清摸出手機開始撥號,但振鈴響了三聲被掐斷了,林雨露顯然是故意不接。
再撥,依然如此。
一刻鐘后,手機“嘀”一響來了一條短信。林雨露發(fā)來了短短的三句話:“對不起,我們不合適,還是分手吧。”
好一個言簡意賅、意蘊無窮的“不合適”,老子要是有幢別墅、有輛豪車,賬面上再有個千八百萬元現(xiàn)金,大概缺胳膊少腿都合適吧?
好,非常好,一天之內(nèi)挨踢兩腳!“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未穿秋褲遇寒流”,這就是人生。
擠著地鐵回到租住的房子里,谷宇清看著亂七八糟的屋子越發(fā)氣悶。
這套獨立兩居室的租金可不便宜,日后沒了收入,恐怕只能退租了事,另去找人合租安身,甚至去群租房弄張床位渡過難關,直到找到新的工作再說。再不行,那就打道回府,把車賣了,干脆回浙江老家去弄個小生意做,活人還能讓尿憋死?
一個人待著垂頭喪氣的不是個事,想來想去,不如去找以前的房東蔡牛,晚上一塊兒喝著啤酒聊聊,順便問問他那間小房間還空沒空著。
蔡牛是上海本地人,大名蔡國賢,年紀已經(jīng)三十出頭,無業(yè),未婚,連女朋友也沒有,就靠著父母留給他的兩套房子過日子。谷宇清認識林雨露之前,一直租住在蔡牛自己那套房子的次臥里,倆人的關系雖說是房東和房客,但相處日久竟成了好朋友,也算是“日久生情”,就連“蔡牛”這個稱呼也是谷宇清給起的。
谷宇清一個電話打過去,蔡牛很樂意出來喝酒,當場就約好了地點和時間。
傍晚五點來鐘,谷宇清開著汽車出了門。
這里先說說汽車的事。
谷宇清的車平時不大開,上下班基本上以擠地鐵為主,為什么?油價太貴唄。所以說啊,細想想汽車這玩意兒吧,開是虧,不開則更虧,反正以后林雨露也不坐了,干脆把它賣掉吧。
來到蔡牛家附近,就近找了家小飯館,點上幾個菜,哥倆面對面坐下,先“砰砰”打開好幾瓶啤酒。蔡牛這家伙有一點相當不錯,不講排場,就愛吃小飯館——當然,也只吃得起小飯館。
吃著,喝著,聊著,心情輕松了不少。說句心里話,谷宇清一向覺得跟蔡牛在一起的時候,比跟林雨露在一起的時候還要輕松、愉快。
喝到九點,倆人都有點暈暈乎乎。這就是南方人的酒量,沒辦法,哪怕一瓶啤酒的量都能嚷嚷著要一醉方休。
“你說,我哪點對不住她了?”谷宇清紅著一對眼珠子,大著舌頭來來回回地問蔡牛。
“唉,女人都這樣,你又不是剛出道,有什么想不通的?”蔡牛的勸解同樣不著邊際,一邊仔細地用牙簽挑吃螺螄,“要不你去買個彩票,趕明兒中了大獎,林雨露準;貋硐蚰氵f交檢討書。”
“還是你小子好啊,這么多年一個人優(yōu)哉游哉,多自在。”谷宇清感嘆道。
“你這叫飽漢不知餓漢子饑,站在岸上說風涼話。”蔡牛憂傷而深刻地指出,“我嘛,最多屬于按兵不動,為什么?連個敵人都見不到哇!”
“你成天在古玩市場里轉(zhuǎn)悠,當然只泡得到中年大叔和糟老頭子。”谷宇清哼哼道。
“唉,就是泡到小姑娘,系統(tǒng)也運轉(zhuǎn)不起來!”蔡牛苦著臉說道,“你看我有點錢吧,就想著往家里拖點好玩意兒,口袋長年干癟癟的,請人家小姑娘吃一碟炒螺螄都費勁。算了,行情不好,暫時觀望吧。”
“說來說去,還是一個錢字!”谷宇清一口干盡杯子里的酒。
“你打算接下來怎么辦?”蔡牛關切地問道,“真要回老家去?”
“是啊,不回去咋整?”谷宇清沒精打采地說道,“回去隨便弄點生意做做唄,哪怕是倒騰個海帶、批發(fā)個榨菜。”
“唉,我自己也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實在幫不了你。”蔡牛黯然神傷。
“我知道!”谷宇清點點頭,“行啦,喝得差不多了,你我各自雞飛狗跳吧。”
“最近酒駕查得挺嚴,你小子還是小心為妙啊!”蔡牛提醒道,“要不先別忙著回去,去我那兒喝會兒茶再走?”
好主意,反正明天也不用上班,就是喝上一夜的茶也無所謂。
谷宇清最后離開蔡牛家時已經(jīng)是十一點半,這么晚了,警察也該下班了。
汽車駛過一條條通暢的馬路,朝著浦東方向急駛,通過一個十字路口的時候,谷宇清突然發(fā)現(xiàn)前方停著一長溜的車和多輛警用摩托,腦子里剛閃過“麻煩來了”的念頭,側(cè)窗邊已經(jīng)閃出一個身穿反光馬甲的警察身影。
“請出示兩證!”警察敲敲側(cè)窗,隨手敬了個禮。
2 看守所
谷宇清好事不趕趟,“醉駕入刑”這事倒是踩準了點子:抽血檢測的結(jié)果是“血液酒精濃度超過每百毫升80毫克”,屬于醉駕無疑。
好吧,刑事立案,拘役三個月,并處罰款2000元,暫扣半年機動車駕駛證。
幾口啤酒就把人喝進了班房,這算怎么一回事呢?警察說,沒辦法,每個人對酒精的耐受度不一樣,據(jù)說是血清中的一種什么蛋白酶在作怪,所以有的人達到200毫克還沒啥感覺,而有的人20毫克就神志不清了?煞刹皇撬删o帶,沒法討價還價。
這就叫禍不單行。
飯碗敲掉了,女朋友飛掉了,自己又進了班房,生活啊,咋就這么精彩刺激呢?
看守所的條件不錯,至少比想象中的“牢房”要好得多,但是不允許鞋子、眼鏡、皮帶等等一切隨身物品帶入號房,連褲子上的拉鏈把手也得揪掉。
號房是一個長達10米的狹長形空間,但屋頂奇高,目光所及處全是筆直的線條和雪白的墻面,正中間架著一塊巨大的厚木鋪板,由一排水泥墩支撐著,形成一格一格像橋洞那樣的儲物空間,所有的雜物全部塞在其中,令整個空間看上去顯得特別整潔。十幾個表情或陰沉或麻木的囚徒呈一字形靠墻而坐,一連串的光頭大有觸目驚心之感。
“新鬼,坐那邊去!”一個體格健碩、生就一對招風耳的年輕人跳起身來,指著墻角命令道。
谷宇清扭頭一看,只見墻角處靠近鐵門,旁邊就是一個蹲便器,不消說,這是號房里最差的位置,肯定也是新人的待遇之一。沒辦法,到哪兒都得論資排輩,就是不知道號房里是不是像外面盛傳的那樣有下馬威的規(guī)矩:每個新來的都要挨一頓揍。
“問問他是哪兒人、叫啥名、犯了啥事、幾個療程。”號房最深處的角落里傳來一個聲音,一口上?谝簟
谷宇清順著聲音看去,只見大炕般的號板盡頭半躺著一個三十來歲的男子,看上去十分強壯,但面相并不兇惡,只是沉著臉說話的口吻中帶著不容置疑的權(quán)威性,甚至像達官貴人那樣并不直接與小人物對話,而是通過麾下那位招風耳大將來貫徹執(zhí)行——難道這就是傳說中號房里的龍頭大爺?
谷宇清連忙用上海話如實相告——他雖然來自浙江,但母親是上海人,所以打小就會講標準的滬語。
幸運的是,用上海話一搭腔,龍頭大爺?shù)哪樕黠@緩和了不少。
谷宇清老老實實地在蹲便器邊落座,心里一個勁地直敲鼓,吃不準今天這頓揍到底逃得過逃不過。
“好了,你們倆繼續(xù)。”龍頭大爺朝寶座下那一連串的光頭命令道,“今天要是不搞個水落石出,誰都不許吃飯睡覺!”
谷宇清突然明白過來,這句話與己無關,是號房里正在進行著一樁紛爭,只是剛才管教送自己進門,被暫時打斷了。
一個瘦嘰嘰的中年漢子和一個濃眉大眼的年輕人站了起來,像一對斗雞那樣橫眉冷對著開始互相指責,各自嘰里呱啦地進行著剛才被迫中斷的陳述。
兩位情緒激動的朋友都不是上海本地人,爭吵中帶著濃重的口音。谷宇清仔細分辨,很快便弄清了爭執(zhí)的由來:中年漢子指責年輕人偷了自己兩根紅腸,而對方卻矢口否認。
這也難怪,這里除了時間之外什么都緊缺,尤其是富于營養(yǎng)的食品,寶貴程度不言而喻。而且這里的流動小賣部只提供方便面和紅腸等屈指可數(shù)的幾種食品,實際上也沒多少營養(yǎng),再加上每個人的購買量受到限制,而許多外地人沒有親友前來送錢送物,境況更是雪上加霜。
于是,這些可憐的家伙往往不得不在饑餓難耐的時候眼巴巴地看著別人享用食品,實在熬不住的時候,就只能打歪主意了。再說,很多人本來就是犯盜竊案進來的,本身就是專業(yè)人士,這小偷小摸還不是舉手之勞?
谷宇清注意到,所有人的衣物、食物都塞在床板下的儲物洞里,既沒門又沒鎖,要想偷的話很容易得手,而且任何人都有可能下手,難怪那兩位朋友現(xiàn)在糾纏不清,龍頭大爺也難以判別了?墒牵瑑筛t腸才多大的事,龍頭大爺犯得著這么認真,竟要開庭審判?
吵吵嚷嚷鬧了半天,事情還是扯不清楚,谷宇清實在看不過去了。
“這事其實很好分辨。”谷宇清壯著膽子插了一句,但話一出口便有點后悔。
“新來的小子口氣不小,你是不是皮癢癢了?”招風耳斜著兩眼譏諷道,“滾一邊去!”
“新來的,你倒是說說看,應該怎么個弄法?”龍頭大爺卻很感興趣,擺出不恥下問的姿態(tài),和氣地問道。
“按我的想法,似乎可以用數(shù)學上的博弈法來判別。”谷宇清騎虎難下,只能硬著頭皮回答。
“哦?”龍頭大爺頓時眼珠亂轉(zhuǎn)。
“不好意思,我只是隨便說說。”谷宇清連忙把話收回來。
“這里哪輪得到你說話!”招風耳跳下號板,氣勢洶洶似乎準備動手,“行,你既然隨便說,我就隨便捧個場吧!”
“坐下!”龍頭大爺朝招風耳厲聲命令道,隨即朝谷宇清招招手,“來,來,坐過來,交給你來處理。”
谷宇清只能遵命。
“大哥,啥叫博弈法?”招風耳問龍頭大爺。
龍頭大爺朝谷宇清一抬下巴,意思是:“解釋一下吧。”
開弓沒有回頭箭,看來只能試試看了。
谷宇清干咳一聲后開始解釋,說博弈論屬于應用數(shù)學的一個分支,是研究具有斗爭或競爭性質(zhì)現(xiàn)象的理論和方法,而眼下這個紅腸案例,在無證據(jù)可查的背景下,可以歸屬為典型的“囚徒困境”模型,所以在數(shù)學原理上是能夠得到答案的。
所有的人都聽得莫名其妙,但龍頭大爺似乎聽懂了,臉上的神情顯得既驚訝又興奮。
“你是指支付矩陣?”龍頭大爺試著問道。
“沒錯,支付矩陣!”谷宇清略感驚喜,沒想到龍頭大爺不是草包,顯然也受過高等教育,“在四種行動選擇的組合中,‘抵賴、抵賴’是帕累托最優(yōu),所以不難看出,‘坦白、坦白’是一個占優(yōu)戰(zhàn)略,此時達到了一個納什均衡……”
所有人全都聽得目瞪口呆。
“好,按方抓藥,我們來試試看!”龍頭大爺大喜過望,摩拳擦掌地叫道。
十幾個光頭一致認為,新來的家伙要么是天上降臨的神仙,要么就是醫(yī)院里逃出來的精神病。而那個一直頑強抵賴的年輕人更是被這些聞所未聞的嚇人話擊潰了心理防線,害怕招致更嚴重的懲罰,不等下一步行動的實施,便哭喪著臉承認了下來。
“自己去天井里騰云駕霧一個鐘頭!”龍頭大爺朝倒霉的小偷厲聲命令道,繼而臉上迅即換上一副笑容,抬手拍拍自己身邊的木板,“新來的,叫谷宇清對吧?來,坐這兒來。”
谷宇清趕緊在招風耳挪屁股讓出來的新位置上落座,暗忖剛才那一手露得實在及時,非但不用睡在蹲便器旁邊,甚至一躍成龍頭大爺?shù)淖笥冶郯,運氣實在不錯。
偷紅腸的朋友乖乖地走到了號房外面的天井,在巡邏武警看不見的角落里開始“騰云駕霧”——單腿站立,另一腿蜷縮,身體彎曲前傾,雙臂像鳥翅一樣后伸、高揚。
招風耳則抱著胳膊在一旁監(jiān)視,時時提醒動作必須達標。谷宇清暗想,一小時熬下來,那小子不虛脫才怪,真不如痛痛快快挨一頓揍。
有了地位,日子便會好過。
接下來的日子里,谷宇清連粘紙盒的勞動也不用天天參加,沒事的時候就跟龍頭大爺坐在天井里閑聊,甚至還能在水泥地上用紙板做成的棋子下象棋。
龍頭大爺自我介紹說,自己的名字叫鐘文沛,以前也受過高等教育,這次是因為一件販毒案進來的,“一公斤海洛因,夠槍斃幾十回的了”,不出意外的話,沒幾個月就能上西天。
這讓谷宇清嚇了一跳。
日子一天天地流逝,兩個月的時間還不算太難熬,咬咬牙也就扛過去了。
這段時間里,谷宇清與鐘文沛混得越來越熟,好處也得了不少,別說是受別人欺負,連肚子都沒挨過餓。谷宇清賬上沒錢,買不起任何食品,但鐘文沛的東西可以隨意拿來吃,令旁人看在眼里全都羨慕得眼睛發(fā)紅。
鐘文沛解釋說,家里父母早沒了,但還有個妹子,每隔一陣就會來這里探望一次。雖然沒法見面,但能在看守所指定的小賣部里買些食品送進來,還能往現(xiàn)金賬號上存錢,所以方便面、紅腸之類的食品只管放開肚皮吃。
“小谷,你這事再熬一個月就出頭了,等出去以后,我想托付你一件事,不知道行不行?”有一天,倆人連殺了幾盤象棋,意興闌珊之余,鐘文沛猛然說出這番話。
“鐘哥,你說,只要我辦得到。”谷宇清現(xiàn)在也學會了唱不著調(diào)的江湖曲。
其他人全在號房里忙著勞動,天井里是最方便說話的地方。
“這事我已經(jīng)考慮了很久,你是唯一合適的人選。”鐘文沛的口吻突然嚴肅起來,“我早就跟你提起過,我有個妹妹,年紀跟你差不多……我嘛,想把她托付給你。”
“鐘哥你放心,我肯定會代你照顧她。”谷宇清連忙提交保證書。
“我希望你做的,不是一般的照顧。”鐘文沛嘆了口氣,“如果有可能的話,我希望你們以后能夠成為夫妻。”
“?”谷宇清實打?qū)嵉匾汇丁?/p>
“放心吧,我妹妹人長得很漂亮,脾氣性格也十分好,絕對配得上你。”鐘文沛笑了起來,“當然,我也不是拉郎配……呵呵,我的意思是,你們可以慢慢接觸,看看是否合適,以后再做決定。”
這話通情達理,谷宇清完全沒有不答應的理由。林雨露跑了,自己正好是孤家寡人,這現(xiàn)成的女朋友干嗎要拒絕?
“可是,你妹妹會同意?”谷宇清想到了問題的另一面。
“放心吧,我的話她一定聽。等判決下來,家屬就能前來探視,到時候我會親口關照她。”鐘文沛信心十足地說道,“再說,我還需要你們倆合力去做一件事。”
谷宇清心里一跳,臉色都發(fā)了白——毒販子交托身后之事,能有什么好事?
“哈哈,嚇著你了吧?”鐘文沛看出了谷宇清的心思,“放心吧,絕對不是什么犯法的事情,我以人格發(fā)誓,這只是一件家事,完全合理合法,而且,對你來說好處也不小。”
“哦,是什么事呢?”谷宇清放下心來。
“是一筆家傳的財寶,雖然線索確鑿,但仍屬下落不明,我希望借用你的聰明和智慧去把它找出來。”鐘文沛正色說道,“因為我覺得你具備這樣的能力。”
“你自己怎么不去?”谷宇清問。
“本來嘛,當然是打算自己去的,但一來還有許多線索沒搞清楚,二來又出了事嘛,所以我現(xiàn)在跟你說這事,其實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我再強調(diào)一遍,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鐘文沛目光發(fā)怔,語氣里帶著無盡的傷感,“我算是出不去啦,靠我妹妹這樣的弱女子,又根本不可能找到,所以,從你進來的第一天開始,我就有了這樣的想法。你有一個邏輯思維超強的頭腦,而這正是我所需要的,所以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找到以后,哪怕你和我妹妹沒能成為夫妻也不要緊,財富可以一人一半。”
這可太有意思了,坐班房坐出了一個現(xiàn)成的女朋友,又憑空坐出了一筆財富,福利好得實在有些過分,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因禍得福?
谷宇清簡直要暈過去了。
“那么,財寶在什么地方呢?”谷宇清艱難地咽了口唾沫。
“新疆。”鐘文沛一字一頓地答道。
[1] 電腦音樂制作技術(sh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