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答友人問
問:《南方》我是一口氣讀完的。讀完后我告訴過你,作為同行,我讀的時候很嫉妒,有些地方,不,很多地方都讓我感到驚艷。你什么時候開始想寫這部小說的?
艾偉:謝謝你的閱讀。但愿你的贊美不是客套。這小說很早就開始寫了。當時你在國外,我同你說起過這部小說,那是2010年。
問:我記得你曾談起過構(gòu)思,現(xiàn)在和當時說的已完全不一樣——當然這是寫作中經(jīng)常發(fā)生的事。我知道《南方》這部小說你年初已基本完成,但到下半年才拿出來。我很好奇,你為什么放置那么長時間?
艾偉:這可能同我的心態(tài)有關(guān)。到了我這個年紀,所謂的野心已經(jīng)很小了,對人生的榮光已很少非分之想。不像早年,寫完后會有一種寫了一部傳世之作的幻覺,恨不得讓所有人知道。我現(xiàn)在對自己要求很低,只想寫出我此生能寫出的小說。
問:比如《風(fēng)和日麗》?我記得你當年對這部書期望甚高。
作者答友人問
問:《南方》我是一口氣讀完的。讀完后我告訴過你,作為同行,我讀的時候很嫉妒,有些地方,不,很多地方都讓我感到驚艷。你什么時候開始想寫這部小說的?
艾偉:謝謝你的閱讀。但愿你的贊美不是客套。這小說很早就開始寫了。當時你在國外,我同你說起過這部小說,那是2010年。
問:我記得你曾談起過構(gòu)思,現(xiàn)在和當時說的已完全不一樣——當然這是寫作中經(jīng)常發(fā)生的事。我知道《南方》這部小說你年初已基本完成,但到下半年才拿出來。我很好奇,你為什么放置那么長時間?
艾偉:這可能同我的心態(tài)有關(guān)。到了我這個年紀,所謂的野心已經(jīng)很小了,對人生的榮光已很少非分之想。不像早年,寫完后會有一種寫了一部傳世之作的幻覺,恨不得讓所有人知道。我現(xiàn)在對自己要求很低,只想寫出我此生能寫出的小說。
問:比如《風(fēng)和日麗》?我記得你當年對這部書期望甚高。
艾偉:我們這些被稱為作家的人或多或少是自戀的。2009年,我完成了《風(fēng)和日麗》,當時的感覺是我此生再也寫不出更好的長篇了!讹L(fēng)和日麗》確實耗盡了我的心血,我以一個開國將軍私生女的視角結(jié)構(gòu)了共和國五十年的歷史,自認為是有文學(xué)雄心的。
問:問個私人問題,你寫作時是什么狀態(tài)?會經(jīng)常沮喪嗎?
艾偉:經(jīng)常沮喪。但寫作這件事需要自我鼓勵,所以寫出滿意的章節(jié)時,我會拍一下桌子,贊美下自己。
問:呵,我經(jīng)常沮喪,老是覺得自己不行。看來我得向你學(xué),更自戀些。
艾偉:不然怎么辦?《南方》我寫了五個年頭,如此漫長的時光,不自戀還真干不了。
問:這本書真的寫了五年?
艾偉:它伴我度過了五年時光。其中大約三年是極其沮喪的,寫寫停停,我都懷疑自己不會寫作了。但我還是寫出來了。我證明我還能寫,這很好。我希望自己一直能寫。六十年代這批寫作的人,當年出來時也是群星閃耀,但現(xiàn)在在寫的已屈指可數(shù)了。
問:時間是不會負人的,至少我覺得《南方》值得花這么長時間。
艾偉:我一直認為長篇小說的精神含量和時間是有關(guān)系的,就像高僧需要一輩子的修為才能燒出舍利子,小說也一樣,是作家在時間中的精神結(jié)晶。
問:這期間,你還出版了一本十二萬字的書《盛夏》。為什么中途寫這么一本書?
艾偉:《南方》的寫作太困難了。我想要的結(jié)構(gòu)是一個十分嚴密的體系,每個部分都需要嚴絲合縫,實在寫不下去。剛好那段日子我上了微博,出了動車事件。動車事件及微博的眾聲喧嘩給我很大的觸動和啟發(fā)。
問:《盛夏》寫了多久?
艾偉:很快,前后三個月!妒⑾摹穼懙氖茄巯碌纳睿巯碌纳钐,不好寫。寫《盛夏》時我沒任何野心,僅想記錄這個時代獨特的世道人心。但正是《盛夏》帶我進入良好的寫作狀態(tài)。當我重回《南方》寫作時,以前碰到的障礙都解決了。這之后,《南方》的寫作特別順暢,寫作時常有飛揚感,好多細節(jié)得之意外,都是寫作時突然降臨。
問:在《南方》中你設(shè)置了三個人稱,你、我、他,分別指代三個人物,看得出來,這不僅僅是人稱,也是一個輪回的結(jié)構(gòu)。
艾偉:確實這樣!赌戏健纷钤绯霈F(xiàn)的人物是“他”,杜天寶。這個人物是以我從前的鄰居為原型的,是個好心腸的人。我的鄰居曾把工資藏在蜂窩煤餅里,這個細節(jié)我寫進了小說。
問:但這部小說基本上在寫“我”,一個名叫羅憶苦的美女。這部分蠻令人震驚的,我覺得很有力量。
艾偉:后來重心轉(zhuǎn)到羅憶苦身上了,她最終成為這部小說最重要的人物,羅憶苦欲望蓬勃,生命力旺盛,一生都在折騰,也有作惡。
問:整個故事確實透著殘酷而荒涼的氣息。羅憶苦雖作惡,但依舊令人扼腕嘆惜。
艾偉:因為羅憶苦在小說開頭就死了。我們對死者總是懷有寬容之心。
問:小說中的“你”,那個叫肖長春的老公安,這個人物我喜歡,也有深度。他在晚年需要面對那么多的苦痛,家庭的悲劇又是他一手造成的,他只能獨自承擔。而“你”這個人稱也有特別之處,好像有個外在的審判者,正用手指著他。
艾偉:這部小說最難寫的就是“你”了。我給自己設(shè)置的難題是,讓肖長春生活在1995年仲夏的七天里,由他的日常生活和幻覺構(gòu)成,不讓他有任何回憶。他的過往全由羅憶苦和杜天寶說出。他的這部分在小說里相當緩慢、安靜,我希望讀者感受到這緩慢背后的悔恨。最后讀者會知道,他其實一直在尋找殺死羅憶苦的兇手。
問:你是什么時候想到用你、我、他三個人稱結(jié)構(gòu)這部小說的?
艾偉:不是一開始就有這種想法,是慢慢形成的。開始故事重心在杜天寶身上,羅憶苦只是配角。這顯然是不對的。后來,我突然想到這個結(jié)構(gòu),當時我知道,這部小說成了。
問:能看出這三個人稱的指代方向,你似乎分別指代了善、惡和懺悔?
艾偉:我想這部小說首先是一個殘酷的故事,也有局部的溫暖時光,它由很多的人間細節(jié)構(gòu)成。人間細節(jié)永遠是小說的物質(zhì)基礎(chǔ)。但如果從小說的寓言性解讀,可以這么理解,這部小說表面上寫了三個人物,其實可以認為只寫了一個人,寫了人的三個方面。
艾偉 浙江紹興人。大學(xué)畢業(yè)于重慶建筑工程學(xué)院城建系。1996年開始發(fā)表小說。著有長篇小說《越野賽跑》《愛人同志》《愛人有罪》《盛夏》《風(fēng)和日麗》,中短篇小說集《鄉(xiāng)村電影》《戰(zhàn)俘》《水上的聲音》《小姐們》《整個宇宙在和我說話》等。
6
那已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時候我還是個少女,命運還未向我展示它奇異的魔力,那時候我的目光明亮得像一顆珍珠。那時我沒見過珍珠,是陳慶茹阿姨這樣比喻我。
我和羅思甜發(fā)育很早,比別的女孩要早。那年月,營養(yǎng)缺乏,女孩子們發(fā)育都很晚,青春期一般要到十五六歲才來臨。但我和羅思甜十三歲就來了。這可能是我娘制作的麥芽糖催生的。麥芽糖讓我和羅思甜比別的女孩看起來更滋潤更水靈。
也許是因為娘的行為,沒發(fā)育以前,我十分討厭男人,覺得男人們骯臟透頂。但遺傳的力量是強大的,我發(fā)育后,和我娘一樣,喜歡男人們圍著我打轉(zhuǎn)。我發(fā)現(xiàn)我和羅思甜只要走在街頭,西門街的小青年就會露出輕浮的樣子,不停地對我們吹口哨。開始的時候,我娘以為那些小青年對她有興趣,是在對她輕浮。我娘很高興,讓他們趁熱來買麥芽糖。我娘說,我的麥芽糖,男人們都喜歡,你們要是男人快來買。小青年都討好地到娘跟前,說,我想你做我們的丈母娘。我娘看不起西門街的窮孩子,說,我才不想讓你們做我的女婿,我的女兒跟著你們這些沒出息的東西會吃一輩子苦,就像我一樣吃苦,女人這輩子只有一次機會,就是找個好人家,要有錢有勢,才有福享,不要像我,勞碌命。從此后,我娘對我們嚴加看管,晚上不許我和羅思甜出門。我娘在我們家里是一個獨裁者,雖然我和羅思甜抗議,但她說一不二,我和羅思甜于是失去自由,簡直成了她的囚犯。
我這輩子對自己的身體相當困惑。我知道自己的身體好看,我經(jīng)常脫光衣服站在鏡子前欣賞。有時候我看著鏡子里的自己,竟會被自己的身體激發(fā)起欲望。我的身體相當敏感。我自發(fā)育以來就從自己的身體里找到了樂趣。我只要一緊張,就需要從身體里得到平安。第一次發(fā)現(xiàn)這個秘密是上課的時候。我成績一向不太好,上課時腦子像漿糊一樣。也許因為我的長相,男老師對我都比較寬容?晌覀兊臄(shù)學(xué)老師是個老太太,為人苛刻,待我得像電影里的老鴇對待妓女,她總是冷不防突然襲擊我,讓我出一身冷汗,結(jié)果我什么也答不出來。然后,她就譏笑我,你剛才低著頭在干嘛?是照鏡子嗎?你瞧瞧,你打扮成什么樣子?一點沒有革命接班人的樣子,倒像一個青樓歌女。她罵我時,課堂上總是一陣哄笑。上她的課,我總是很緊張,一緊張就用雙腿摩擦自己,有一陣讓我放松的快感傳遍全身。然后我就松弛了下來?鞓肪拖褚涣7N子,它自己會發(fā)芽、成長,后來,我只要一緊張,不管在什么地方,我都會用這種辦法平靜自己,甚至走路都會獲得高潮。有一次我們上臺表演文藝節(jié)目,因為太緊張,在跳舞的時候也獲得了高潮。
我的同桌夏小惲發(fā)現(xiàn)了我的異樣。上課時,我夾緊雙腿,握緊拳頭,臉從潮紅變得蒼白。他問,羅憶苦,你怎么啦?你生病了嗎?那一刻,看著他關(guān)切的目光,他的形象走進了我的心。我咯咯咯地笑出聲來,引得數(shù)學(xué)老師停止講課,目光里有一團火跳出來躥向了我。這會兒我已一點兒不懼怕了,好像我剛剛吃了豹子膽。有一次,我剎那間閉上眼睛,正在狀態(tài)中,夏小惲用手拍了拍我的大腿。我被他拍醒。我心里面涌出一陣惱怒。我說,你想干什么?他還是那句話,羅憶苦,你生病了嗎?我看你在冒冷汗。我深深吸了一口氣說,嗯,你替我向老師請個假,然后陪我去醫(yī)院。這天,我和他逃了學(xué)。我?guī)еビ澜,他一路在問,羅憶苦,不去醫(yī)院嗎?你病好了嗎?看著他嚴肅的樣子,我就想笑。我說,你親我一下我的病就好了。
我在探索身體的秘密方面越來越得心應(yīng)手。晚上我躺在床上,我想像夏小惲或別的我喜歡的男孩注視著我,快感就會流遍我的全身,驚濤拍岸一般。后來,慢慢地就只有夏小惲在想象里注視我了。有一天,我平靜下來后,對羅思甜說,思甜,我愛上了一個人。羅思甜嚇了一跳,她說,羅憶苦,你這么小談戀愛,娘會打斷你的腿。我說,我才不怕她呢。
我和羅思甜雖然是雙胞胎,性情完全不同。羅思甜是個老實的人,有時候我覺得她傻得同杜天寶有一比。她這樣一驚一乍,我賴得理她。
其實不是我愛上了夏小惲,是夏小惲愛上了我。自從我讓他親了一口,他的目光再也離不開我,上課都看著我。在他火辣辣的目光下,我感到頭腦一陣陣發(fā)暈,身體歡快地尖叫。他還瘋狂地給我寫情書,我想把情書讀給羅思甜聽聽。
我說,羅思甜,你睡了嗎?羅思甜說,沒呢。我說,羅思甜,你不想知道我愛上了誰嗎?羅思甜問,誰。课艺f,他雖然長得很好看,可我不會嫁給他,因為他出身不好,他們家是國民黨,他娘在香港,他爸是個反革命,老頑固,我娘不會同意我嫁給這樣的人家。羅思甜說,他究竟是誰。课艺f,我的同桌夏小惲。
羅思甜聽了憂心忡忡起來,她說:
“你不嫁他為何同他好?這不害他嗎?”
我覺得掃興,白了羅思甜一眼。羅思甜就是喜歡杞人憂天。我再無興趣同她說什么了。
雖然有時候我很討厭娘的所作所為,事實上娘對我的影響深入骨髓,比如對男女之間這檔子事,我從來不覺得有什么障礙。我開始和夏小惲約會。我讓他讀他寫給我的情書。他的情書讓我感動。有一天,我對他說,你親親我吧。他就摟著我,狂瘋地親我。我?guī)缀鯖]想太多,讓他親遍了我的全身。
很多次都是這樣,夏小惲耐心地親我,撩撥我,我靜靜地享受。奇怪的是,在這樣的過程中,我只要一使勁兒,高潮就會來臨。在這個過程中,我從來不去觸碰他的身體——我這輩子似乎不太需要男人的身體。他也曾想對我有進一步的要求,我發(fā)現(xiàn)他的性器巨大,但我斷然拒絕了他。我告訴他,夏小惲,我不會和你發(fā)生關(guān)系,因為我和你不會結(jié)婚的。我娘不會讓我嫁給你。你爹夏澤宗是個國民黨,我嫁給你,我這一生就完了。那一刻夏小惲無比悲傷。
仿佛是為了安慰夏小惲,我摸了摸夏小惲的頭,問他:
“為什么你娘逃去了香港,你們不逃走?”
夏小惲警覺地看著我,目光破碎。他說:
“如果你不說出去,我就告訴你!
“你快說吧,我會爛在肚子里!
夏小惲一臉憂郁,慢呑呑地說:
“其實我和爹也已經(jīng)逃走了的,逃到了舟山,我和爹準備去臺灣和娘會合,那時候我還只有四歲!
“又被捉回來了?”我看過很多解放軍活捉國民黨的電影,腦子里很自然跳出這個念頭。
夏小惲搖搖頭:
“不是,是肖長春偷偷潛伏到舟山把我爹叫回來的。肖長春那會兒是地下黨。我爹解放前是永城安保局長,他一走,永城的地痞流氓就到處打砸搶掠,燒毀了很多工廠民房。那會兒解放軍還沒進城,我爹走了,沒人鎮(zhèn)得住他們。肖長春無論如何讓爹幫忙。”
“就這樣又回來了?”
“我爹本來就不想離開永城啊,肖長春對我爹說,以后在新政府里一定給他位置,我爹聽信就回來了。永城的橋梁學(xué)校政府房舍都是我爹保住的,永江邊的郵政大樓,要是沒我爹早就被一把火燒掉了。”
“那你爹對革命有功啊,你們家應(yīng)該是革命家庭才對,怎么把你爹弄到水產(chǎn)公司管倉庫?”
夏小惲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他說:
“肖長春的話根本不作數(shù)。解放軍進城后,說我爹有血債,要斃了我爹。是肖長春保了我爹的命,本來早砍頭了!
我不知夏小惲有沒有感受到新社會對他及他的家庭的歧視,倒看不出夏小惲表現(xiàn)得有什么異樣,他熱情、樂觀,臉上永遠掛著笑容,眼神天真而坦率,只是偶爾他眼神里會出現(xiàn)一絲陰翳?偟恼f來,他很符合新社會的標準。
要到后來,我才明白夏小惲樂觀外表下的悲哀和絕望。
晚上,娘不許我和羅思甜出去。這么早躺在床上真的有點兒無聊,免不了聊些閨閣閑話,有時候也很放肆。
有一天我實在憋不住,把我和夏小惲親熱的事告訴了羅思甜。我興奮地告訴她,夏小惲親我胸脯的感覺,我整個身體像通了電流,身體成了一盞燈一樣,整個都發(fā)出光來。我說,我喜歡死我的胸了,敏感得一塌糊涂,好像那兒連著全身的每一個細胞,只要碰它一下,細胞就要死了一樣,都融化成了水。
我的講述很快讓勾起了羅思甜的好奇心。她畢竟是我娘生的,對自己的身體不像別人家的姑娘那樣矜持,她很想體驗一下我描述的感覺。我耐心地教她獲取快感方法,奇怪的是羅思甜就是不行,怎么也學(xué)不會。我還親自摸了羅思甜的胸,讓她想象我是個男人,好好體味。她的胸比我大一些,但沒有我敏感,她就是感受不到我描述的一切。我很泄氣,同時有些可憐她。
我的講述加深了我和羅思甜的友誼。這之前,娘通過各個擊破的辦法,讓我們相互監(jiān)督,有什么情況及時向她匯報。我和羅思甜通過分享各自秘密,通過這種對外人難以啟齒的“罪惡”勾當,成了一個共同體。因此,我大膽地向她要求,我打算晚上從窗口爬出去,去見夏小惲。羅思甜滿懷羨慕地同意了。
我來到杜天寶家,把他從睡夢中搖醒,讓他把三輪車開拉出來,送我去法院巷——夏小惲家在那兒。杜天寶不清楚我為啥去那里,但只要我讓他干事他都高興。他的目光在黑暗中炯炯發(fā)光,連衣服也沒穿,光著膀子,躥上三輪車,就等著我爬上去。他一邊踏,一邊說,羅憶苦,我正夢見你呢。我說,是嗎?我在你夢里干什么了?杜天寶發(fā)出爽朗的笑聲,說,你變成了一只鳥在飛呢?我說,那我不變成鳥人了嗎?你才是呢。杜天寶說,我不是,我變了不一只鳥,我不會能飛。我見杜天寶這么可愛,就在他臉上親了一口。杜天寶臉一下子漲紅了,他不再說話,使盡蠻力踏三輪車,把三輪車踏得飛也似的。因為用力過猛,他脖子上都綻出青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