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涼是種美。它充滿野性，曠達且豪邁。 蔚藍大海上的那種荒涼，更是一筆財富。九月，我們第二次來到西沙。終于有了去中建島的機會。海軍后勤部門要去各島，為邊防部隊設計運用了最新科技的蔬菜大棚。科技部門要去各島安裝太陽能電池板，為海水淡化提供能源。我們跟隨大部隊，一同前往。獵潛艇馳人茫茫大海，沒過多久，就傳來了 “哇哇”的聲音，工程技術人員開始嘔吐了。我們一上船，艇長就很客氣地請我們回到艙房去，說是浪大。李老師說：“這條海路走了好幾趟了。你看，我們還面不改色心不跳呢！看海是享受。我們沒事，你去照顧別人吧�！蓖чL仔細瞅了瞅我們的臉色，笑了笑，朝我們豎起了大拇指。 船到琛航島，住了一晚，次日繼續(xù)向中建島駛?cè)ァ?中建島被稱為神秘島。中建島上盛產(chǎn)名貴的馬蹄螺，所以漁民們又把該島叫做螺島。它位于永樂群島的西南端，距離永興島最遠，是去南沙群島的必經(jīng)之地，漁民稱之為“半路峙”，是西沙連接南沙島鏈中的重要一環(huán)。一九四六年收復該島時，以艦隊中的中建艦命名。從航拍的照片上看，它像是一顆碩大的橢圓形藍寶石。 只有東南方，一小片白花花的珊瑚沙露出海面，被四周綠瑩瑩的海水圍繞著。航行了好幾個小時，只見靛藍色的大海上，一條長長的銀線在映著霞光的海水中浮現(xiàn)。連綿不斷的浪花圈，顯示出礁盤的巨大。艇長說，那就是中建島。 顯然，它是由礁盤上的沙洲發(fā)育而來的，也可說是由沙堤圍起來的。艇長說：“中建島神著哩！它有時大，有時小，有時高，有時低。一場臺風過后，它也許就變了個樣，像玩魔術似的。這里海產(chǎn)特別豐富，盡是高檔魚，海螺也很名貴。著名的白尼海參參場就在那里。很多在這座小島上當過兵的人，出去之后成了響當當?shù)娜宋�。真是人杰地靈呀！你說神不神？那座島不是看幾眼就能明白的，要用心去體會。”一席話說得我心里充滿了期待。我請他說得詳細點。 他滿臉詭秘，賣起了關子：“到了島上你就知道了�！焙髞�，島上的唐指導員告訴我，很多已經(jīng)復員轉(zhuǎn)業(yè)的老兵，至今還牽掛著中建島，和部隊保持著聯(lián)系，甚至還有老兵帶著一家人重返中建島。有位戰(zhàn)士叫周琦，轉(zhuǎn)業(yè)后成了湖南一家公司的老總，每年春節(jié)都要運來很多食品，意思是要和戰(zhàn)友們共度佳節(jié)，共同守衛(wèi)海疆。這就是西沙情結(jié)。有人向我打起了招呼：“老師，到中建島了！”我扭頭一看，是個魁梧的戰(zhàn)士。再仔細一瞧，我忍不住樂了。他比我個頭還要高，胸前掛著照相機。他大手、大腳、大眼、大嘴，全是大尺碼，但配搭得很協(xié)調(diào)。海軍服穿在他身上，顯得英姿勃勃�！拔覀冊�經(jīng)從海南乘同一條船到永興島，對吧？” “對。那天我穿的是便裝。今天歸隊。我就駐守在中建島�！� “休假才回來？”“不，我是志愿兵。我去北京參加報社攝影比賽了，才回來。我叫喬憨�！敝驹副�在服役期是沒有探親假的�？此�的年齡，不太像是志愿兵。哪里不太像？卻又說不清楚。“怎么不早說你是中建島的？對了，到了島上，你領著我們到各處去看看，好嗎？”李老師盯著他的照相機，急著下“訂單”了�！澳愀�我們連長說一下。應該沒問題。我還要跟你學攝影哩！” 喬憨認真地說。李老師鬧了個大紅臉。連忙說：“我是業(yè)余的。你的相機很專業(yè)。你一定要領我多拍點好照片��！” 正說著話，獵潛艇上的鈴聲響了。這不還在礁盤外嗎？怎么，要上岸？ 只見從島上的港口駛出來一條木船。還要擺渡？ 可不是嘛，獵潛艇吃水深，進不去。礁盤大，海水的色彩尤為豐富，在綠的基色中變幻無窮，斑駁陸離。在黃山行走時，常說“一步一重天”。在這里，只要變換一個角度，或者一陣微風吹來，海面立即產(chǎn)生光影效應，幻化無窮。有幾艘小漁船在遠處的礁盤邊忙碌著，看上去充滿了詩情畫意。木船和獵潛艇逐漸靠攏。在海上，木船和軍艦靠幫、跳幫可不容易，講究的是互相間的默契，還要和海浪的起伏配合好。唐指導員領著七八位戰(zhàn)士跳到艦上，再將我們一個個接過去。小喬早已將李老師扶到船上。有艘小船靠了過來，搬了兩筐大魚放到大木船上。嗬，全是馬鮫魚，每條都足有七八斤重。大家都圍著看稀罕。那艘小船的主人匆匆說了幾句話，又將船開走了。船上的舵手說，魚汛到了，繁忙的捕魚季節(jié)來了。 從這邊看，島上綠樹成蔭，椰子樹、木麻黃、抗風桐連成一片。這是中建島嗎？它與我們在遠處看到的沙島儼然是兩重天地。 港口岸邊，“愛國愛島，樂守天涯”八個大字在陽光下紅艷艷，閃閃亮。小島上突然來了這么多客人。碼頭上的歡迎鑼鼓敲得特別熱烈。 營區(qū)離碼頭不遠，飄揚著五星紅旗。小喬邁開大步，越過我身邊，徑直走到國旗下，立正敬禮：“戰(zhàn)士喬憨向祖國報到！” 我感到眼前一亮，一股熱浪在心間流淌。耳邊響起了國歌。我們久久地注視著空中飄揚的五星紅旗。是的，在這茫茫的大海上，我們更深切地感受到，國旗和海邊的主權碑具有同等的意義。它們一同莊嚴宣示：這是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國土。小喬說：“每個出差或探親的戰(zhàn)士回來之后，都要向國旗報到，表示戰(zhàn)士已回到保衛(wèi)祖國的崗位。新戰(zhàn)士上島的第一課就是向祖國報到。每天早晨，島上和北京天安門國旗班同時升旗�！睜I區(qū)門前有一副對聯(lián)：“贊祖國思祖國情系祖國，祖國在我心中；愛中建守中建美化中建，中建是我家鄉(xiāng)。”在這里，愛國主義就是這么具體又實在。小喬說：“我還要到班里去報到，等會再來。你們先去榮譽室參觀一下吧�！� 唐指導員說：“我來領路�！甭愤呴_滿了深紅的太陽花和金黃的野菊。還有一種小喬稱之為紫羅蘭的花和旁邊的銀毛樹交相輝映，散發(fā)著濃郁的熱帶氣息。 我們來到了榮譽室。一九八二年八月十一日，中央軍委授予中建島“愛國愛島，天涯哨兵”榮譽稱號。現(xiàn)在，“愛國愛島，樂守天涯”已凝聚為西沙精神。P2-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