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饑餓荒原》通過描寫蘇晚晴、喬晨生、孟海、孟曉麗、周懷慶等人在北大荒插隊時的悲涼命運,深刻反映了在當時的嚴酷環(huán)境下,北大荒的貧瘠、生命的貧困、心靈的空虛、思想的愚昧、行為的荒唐以及各人對前途的迷茫,結(jié)局的戲劇性。
陳吉蓉,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國家一級作家,老三屆知青,曾上山下鄉(xiāng)至黑龍江生產(chǎn)建設(shè)兵團。二十世紀八十年代開始從事文學創(chuàng)作,出版有中短篇小說集《人魔》、《修鞋鋪的故事》、《這一半,那一半》、《告別維麗》、《一夜輝煌》等;系列少兒科幻長篇小說《克隆島》、《時光島》、《風暴島》、《復(fù)活島》;電視連續(xù)劇《蒼!罚ㄅc人合作)等,其中《蒼!帆@全國“五個一工程”獎,飛天獎編劇三等獎。
就如同二十年后的今天在那片荒原上挖出了兩具恐 龍的骨架一樣不可思議,二十多年以前,只距恐龍曾經(jīng) 出沒的如今的佛山縣城十幾公里,發(fā)生了一樁怪異的事 情。本來,在挖出恐龍骨架之前,誰也沒有留意與追究 過那片荒原有多么古老。平靜的江水日復(fù)一日汩汩地流 著,幾十年幾百年幾千年,沉積的養(yǎng)料滋潤著兩岸流經(jīng) 的土地,把它變成了一片遼闊無際的黑色的沃土。這荒 原存在真的是幾千年么?幾千年多么久遠,平時所說的 “五千年的中國文明”便似乎已經(jīng)囊括了人類從衍生到 發(fā)展的全部歷史?墒,何止又是僅僅幾個千年?恐龍 出沒的時期距今若按年代計算,明明又是幾萬幾億,那 么,誰又知道這片土地的年齡呢?地球形成它就出現(xiàn)了 么?它可是并不蒼老。永不凋落的針葉松的郁綠,漫山 遍野花兒的姹紫嫣紅,以及冬雪覆蓋的一片潔白輪番裝 點著荒原的一年四季,使它蘊藏下了青春才有的勃勃生 機。說它古老,它曾與恐龍同在;說它年輕,許久許久 以來它就那么面朝藍天仰躺著,一如一個從來沒有被欺凌的純潔的少 女。比二十年前發(fā)生的那樁怪異的事情更早一些,距今半個多世紀以 前,一批山東的流民遷進了那片土地。他們聚集在江的西岸,想從那 江中淘出黃金來。但他們失敗了。江水清冽、澄凈,除了魚兒暢游,除了被江水匯融著的看不見濾不出的水族的乳汁,他們只能淘出些江 水從上游攜下的沙的顆粒。于是,他們不再做黃金的夢,他們在江邊 駐扎下來,打魚、狩獵,問歇著種點兒自食的糧食蔬菜,踏踏實實地 生兒育女,成了這荒原上的第一代居民。居民們聚得多了,形成了一 個自然村落,它就是佛山縣城最早的雛形。許多年過去了,佛山縣城周遭百里,仍是渺無人煙。直到二十世紀六十年代初葉,一隊解放軍轉(zhuǎn)業(yè)官兵來到了這里,其中的一支,便駐扎在了距佛山縣城十幾公里的一個地方。這地方南 面靠山,北面臨江,西面坡下有一條從山澗流來的潺潺溪水,四周包 圍著這方寶地的,則是一馬平川的小興安嶺山間平原。他們落下腳,便開始伐木搭屋,先是搭了幾問披著烏拉草的拉合辮小泥房,轉(zhuǎn)年又 用木料扎出幾座房架,四周編上荊條,把荊條摔上摻進麥草的泥巴壘 成四面山墻,再鋪上壓著鋸末的鐵皮屋頂,造成了幾座見棱見角像模 像樣的土房,依照后來所明確的生產(chǎn)建設(shè)兵團的軍隊式的建制,創(chuàng)建 起了一個新的連隊居地。于是,從佛山縣乘汽車轉(zhuǎn)過緊貼黑龍江畔的 一個平緩的山彎,駛過一段蜿蜒著穿行于一片白樺林之間的沙礫公 路,再鉆出白樺林枝葉交蓋的陰暗,顛下一道低緩的山岡,便能夠看 到一座座漆成紅綠黃藍顏色的鐵皮屋頂。它們猶如一盤棋子,撒落在 綠草、野花中,用色彩驅(qū)逐著原野的荒涼。那樁怪事就發(fā)生在其問的一座藍色屋頂下面。藍頂小屋坐落在彩 色棋子方陣的一個邊角,貼近從佛山縣通抵湯旺河鎮(zhèn)的公路。公路那 邊,越過一片平闊的大田,便是分隔開異國領(lǐng)土的界河黑龍江。界河沒有界限,江面寬闊,水平如鏡,偶爾江心的主航道駛過一 艘機船,才會漾起幾簇浪花,幾道波紋。待船一過,那浪花和波紋很 快便又復(fù)人平靜,溫柔地陷進大江的懷抱,安詳?shù)仉S江水向下游流 去。那樁怪事發(fā)生的時候,荒原上的第二代居民,那批三四十歲的轉(zhuǎn) 業(yè)大兵早已經(jīng)從他們的家鄉(xiāng)接來了妻子兒女,荒原也又接納了它的第 三代居民。這批新的居民不過是些嫩芽兒般的孩子,十六七歲、二十 來歲,他們被一場震撼世界的狂熱的造神運動所卷裹,中斷了中學學 業(yè),來到這個荒原上戍邊拓荒。在當時以及后來寫進歷史時,這些年 輕人便為中國古老的文化、源遠不息的文化留下了一個特定的名詞:知識青年。一百多個知識青年兩年里分三批進入這個連隊。第一批到來時,老兵們轉(zhuǎn)業(yè)到荒原才不過一年零幾個月,荒地剛剛開墾了幾小片。接 來的老兵們的家屬孩子還沒有落穩(wěn),他們就趕上了那場關(guān)于一個叫珍 寶島的國際性爭端。爭端引起了軍事對峙,炮火的硝煙彌漫在大江 上,逶迤千里,連距珍寶島千里之遙的這個連隊,也聞到了火藥味。江對岸的飛機不時地越過界河到連隊上空盤旋,幽暗的夜空還不時飛 起幾顆意義不明的信號彈。于是在接到團部下達的一個緊急命令之 后,連隊的拖拉機、尤特車轟隆隆響了一夜,把拖老兵們后腿的老婆 孩子統(tǒng)統(tǒng)撤離了沿江連隊;蚴堑绞裁吹胤酵队H靠友,或是送回老 家,只留下老兵和新來的知識青年,等待著召喚,隨時準備沖殺上可 能擴大的戰(zhàn)場。那場戰(zhàn)役總算沒有擴大,也沒有拖得太久,到一個叫蘇晚晴的姑 娘隨著第三批知識青年加人這個連隊時,一切已經(jīng)和大江一起恢復(fù)了 寧靜。連隊里老兵們的家屬孩子又被接了回來,拖拉機牽引著土鏵犁 從一塊荒地轉(zhuǎn)移到另一塊荒地,把沉睡的荒草灘翻醒過來,拖出了一 條條黑色的脊梁。蘇晚晴這個生長于大城市的姑娘,來到邊疆以前自然不可能想 到,在這個僻遠的荒原上,竟然會親眼看到那么一樁只有在聊齋和唐 宋傳奇中才描述過的怪事;其他任何人也就更不可能想到,由這樁事 件牽連出的一系列情景,曾經(jīng)那么強烈地震撼了這個姑娘的心靈,甚 至在很大程度上,決定了她以后的命運。P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