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大歷史的角度讀蔣介石日記
　　第一篇　黃埔建軍、北伐、清黨
　　有些人所作的蔣介石傳記寫來唯恭必敬，讀來有如新添了一部《二十七史》，內(nèi)中又來了一篇《太祖本紀》。殊不知他蔣先生易簀之日還以為自己是一個大革命家。還有些人恣意批評，不顧及客觀條件及各種背景上之層次。凡是“貪污無能”、“放棄群眾，不知改革”和“迷信軍事力量”的各色罪名，說時也不費力，即可信口盤出，隨手拋來。好像中國人聚全國之精英，經(jīng)營幾十年，連門前一團穢水尚沒有看到。倒是外國的一個研究生，作了一篇博士論文便將如此疏忽大意的地方指正過來。
　　世間無這樣的“歷史”。以上只代表各人以極窄狹的眼光，面臨歷史上空前未有的動態(tài)，所產(chǎn)生的一種局部反應。
　　別的不說，這樣寫下的歷史也就平淡無奇，讀來索然寡味。中國過去一個世紀的經(jīng)歷，既包含著極大規(guī)模的顛簸，也有無數(shù)的縱橫曲折。不僅人與人之關系間產(chǎn)生了各種驚險離奇的波瀾，尚且在各人心目中引起無限塊壘之起伏。如果當中激昂憂怨的情節(jié)概可以用“善惡”兩字形容，也可見得作者并沒有將筆下題材通盤掌握。如果中國亙世紀的歷史尚是如此的簡陋單調(diào)，則我們?nèi)绾慰梢援a(chǎn)生腸斷魂回的文藝讀物和看來膽戰(zhàn)心驚的藝術杰作?
　　在實用的場合上講，以上的情形也亟待糾正。如果我們想增進海峽兩岸文化上的接觸，則先必須對中國現(xiàn)代史之展開，有最基本之共識。再以美國而論：白宮及行政部門與眾院參院對中國大陸方面之態(tài)度不同，相持業(yè)已多年。其間之差異源遠流長，也仍是由于對中國歷史之看法立場上已有差異。
　　至此我們也可以問及：要是蔣介石與毛澤東及他們之接班人所走路線全屬錯誤，所做工作又彼此對消，則何以中國尚能生存至今，而且從1920年間至1990年間尚有顯著之差別?難道今昔之不同全是負因素作祟?并且我們?nèi)绻�更正，則尚須將歷史向后推七十年，恢復到創(chuàng)立黃埔軍校與北伐以前的階段中去?
　　倘非如此，則可見得我們過去所寫的歷史并未將中國長期革命的積極性格全盤托出，更沒有將前述三段人物所領導的群眾運動之所產(chǎn)生的連貫關系研究得明白。他們在人身關系上或為對頭，可是在大范圍內(nèi)卻又不經(jīng)意地彼此支持。有如蔣介石曾在他的日記里寫出：凡事有敗必有成，亦有成必有敗。今日認為惡因者，或適為他日之善果。而今日所獲惡果，在昔日反視為善因者。以此證之，無事不在矛盾之中，并無絕對之善果也。（1944年5月31日）在這種因果循環(huán)的過程中，各種行動在歷史上的長久意義，可能與當事人眼中所看出的不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