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jié)

學習成績：極大的損害

我的一個學生每天晚上都在一家家教公司工作，這能夠使他收支平衡。前不久，我在實驗室的走廊里遇到了他。他曾在廣播電臺里聽我談起電子產(chǎn)品對兒童發(fā)育的有害影響。他笑著對我說這樣并不是很好，因為如果父母不讓子女使用智能手機、平板電腦、電視和游戲機，那么他可能很快就會失業(yè)。當然，這是句玩笑話，但值得我們關注，特別是因為學習成績是衡量兒童能力的一個較為綜合的參數(shù)。實際上，即便它不能說明兒童的全部，但在很大程度上，它可以說明兒童的智力、社交和情感功能。

為明確起見，我們將在此區(qū)分兩個問題，分別是兒童在家中和學校里使用電子產(chǎn)品的情況。

在家中使用電子產(chǎn)品不利于學習成績的提高

就整體而言，科學文獻明確而一致地表明，在家中使用電子產(chǎn)品會使兒童的學習成績明顯下降。無論性別、年齡、家庭背景或分析方法，使用電子產(chǎn)品均與學習成績呈負相關。換言之，兒童、青少年和大學生花在電子產(chǎn)品上的時間越多，他們的成績就下降得越多。從社會學近幾年在“家庭對學習能力的建構”1方面進行的研究來看，這不足為奇。實際上，研究結果清楚地表明，那些學習成績優(yōu)異的學生所在的家庭有一個幾乎一致的顯著特征，那就是嚴格限制子女使用數(shù)字娛樂產(chǎn)品，而偏重那些被認為是更加積極的課外實踐（寫作業(yè)、閱讀、演奏樂器、體育活動等）。1，2這一發(fā)現(xiàn)本身與上文中詳細論述的觀察結果相吻合。后者表明，社會文化條件較好的兒童在使用數(shù)字娛樂產(chǎn)品時會受到更多限制，而這些孩子也往往具有更高的學業(yè)成就（即使需要考慮其他因素）。3—5

使用電子產(chǎn)品的時間越多，分數(shù)下降得越多

普遍性研究都將電子產(chǎn)品的使用時間視作一個整體，通常包括使用電視、電子游戲、手機、平板電腦和計算機的所有時間。正如第二章所述，這些媒介主要用于娛樂目的。許多研究表明，經(jīng)年累月地使用數(shù)字娛樂產(chǎn)品預示著學業(yè)成績的顯著下降，這不足為奇。6—18例如，英國的一項研究聚焦于中學畢業(yè)考試。6學生在16歲左右參加考試，考試成績從極佳（A*）到能力不足（G）共分為8個等級。由于電子產(chǎn)品的“即時”消極影響已很少遭到質疑，所以研究者們關注的是其可能存在的“長遠”影響（當然是在考慮了與電子產(chǎn)品使用相關的協(xié)變量之后：年齡、性別、體重、抑郁狀態(tài)、學校類型、社會經(jīng)濟地位等）。

結果顯示，考前18個月使用電子產(chǎn)品會嚴重影響學生的最終成績。因此，在十四五歲時使用電子產(chǎn)品的時間每增加1小時，他們的分數(shù)就會下降9分。如圖3所示，9分代表了一個以上的評分等級。例如，假設保羅在從不使用電子產(chǎn)品的情況下取得了A*的成績，每天使用電子產(chǎn)品1小時就會讓他的成績降至B等級，2小時就會使他的分數(shù)降至C等級。

當然，這些“平均”數(shù)據(jù)并未考慮個體之間的差異。顯然，并非所有不使用電子產(chǎn)品的青少年都能取得優(yōu)異的成績。同樣，有些使用電子產(chǎn)品2個、3個甚至4個小時的初中生也能獲得很好的成績。實際上，有不少父母稱自己沉迷網(wǎng)絡的青少年子女取得了令人滿意的成績。對此，我們可以做出兩點回應。其一，即便有些人在大量使用電子產(chǎn)品的情況下也能取得很好的成績，但這樣做的社會成本顯然很高。從整體上看，每天使用電子產(chǎn)品1小時的初中生群體，與社會人口情況相似卻不使用電子產(chǎn)品的群體相比，他們的成績遠不如后者優(yōu)秀。其二，一個沉迷網(wǎng)絡的普通青少年的成績很好，這并不意味著他不使用電子產(chǎn)品時成績不會更好。換言之，即便我們無法預測“使用電子產(chǎn)品”的保羅的成績（A、B或C），我們也可以有把握地說，如果他“不使用電子產(chǎn)品”，他的成績可能會更好。德國的一項針對10—17歲學生的研究很好地說明了這個觀點。15在這項研究中，學生的成績被分為4個等級（為了與之前的研究保持一致，此處用A到D來表示）。結果顯示，在研究開始一年后，學生數(shù)學成績的下降與研究開始時觀察到的電子產(chǎn)品使用時間成正比。將A等級學生使用電子產(chǎn)品的時間增加17%，其成績將降至B等級；將使用時間增加50%，其成績將降至C等級；將使用時間增加57%，其成績將降至D等級。有必要指出的是，這些影響并非微不足道。

關于電視的廣泛而傳統(tǒng)的共識

除了剛才提到的普遍性研究，許多研究工作極具針對性。其中最早的研究與電視有關。這些研究已得出一致且毋庸置疑的結論：兒童和青少年看電視的時間越久，他們的學習成績下降得就越多。19—37例如，在一項特別有趣的研究中，研究者在20多年內跟蹤研究了同一批人（近千人）。26在他們26歲時進行的最新分析表明，在5—15歲之間，兒童每天看電視的時間每增加1小時，其獲得大學文憑的可能性就會降低15%，其肄業(yè)的可能性就會增加三分之一以上。另一項研究專注于年齡更小的兒童群體。研究結果表明，如果這些兒童在2.5歲時每天看電視1小時，他們在10歲時的數(shù)學成績就會下降40%以上。31這種影響看似“沉重”，卻并不出人意料。在按顏色給方塊分組，按形狀給樂高積木分類，按從小到大的順序給小塑像排序，或把橡皮泥球變形、重塑、分割和復原以及進行其他類似的活動時，兒童會獲得基本的數(shù)學概念（同一性、守恒等）和能力（分類、歸類等）。如果有成年人在一旁引導他們（例如：我們有“同樣多”的糖果）或向其介紹計數(shù)法（例如：哇！你有“兩本書”……如果我從你那里拿走“一本”呢？），效果會更好。然而，正如我們所說，這些在現(xiàn)實中進行的人際交流以及娛樂性探索是過早使用電子產(chǎn)品（尤其是電視）這一行為的首要犧牲品。因此，在使用電子產(chǎn)品的兒童身上，某些基本的邏輯數(shù)學前期知識并不完善；而沒有這個基礎，以后也難以建立牢固的知識。剩下的就是把責任推到遺傳基因上，通過斷定這個學生在數(shù)學方面并無天賦，從而關閉了其具有潛力的未來的一扇門。

另一項研究對臥室里的電視對小學生產(chǎn)生的影響進行了分析。25數(shù)據(jù)表明，臥室里沒有電視的孩子在數(shù)學（+19%）、書面表達（+17%）和閱讀理解（+15%）方面的分數(shù)均優(yōu)于臥室里裝有電視的同齡人。這一結果與另一項針對9—15歲學生的研究工作所得出的結論相符。29分析結果顯示，隨著一周內看電視時間的增加，達到優(yōu)秀等級（A等級，成績等級從A到D依次遞減）的學生人數(shù)幾乎呈直線下降：在臥室中沒有電視的小組中占49%，而在每天看電視4小時以上的小組中僅占24%。

最后，似乎很難認為所有這些影響都是溫和的，特別是因為最近，上文中提到的一項長期研究26將其研究范圍擴展至職業(yè)領域。38得出的結果表明，對于男孩而言，在5—15歲之間每天每多看1小時電視，其在18—32歲之間失業(yè)2年以上的可能性就會增加1倍以上。在女孩身上也有同樣的趨勢（失業(yè)2年的可能性是原來的1.6倍），但這并未達到統(tǒng)計學的顯著性閾值。

毫無疑問，電子游戲同樣如此

研究人員當然也研究了電子游戲對兒童造成的影響。這方面的數(shù)據(jù)也具有驚人的規(guī)律性：玩游戲的時間越長，學習成績下降得就越多。29，30，33，37，39—48美國進行的一項研究尤為有趣。49研究者在報紙上刊登了一則廣告，招募了一些志愿者家庭來參與一項“對男孩學業(yè)和行為發(fā)展的研究”。作為回報，參與者可以得到一臺游戲機（PlayStation）和一些電子游戲（分類為大眾級別）。只有學習成績尚可、沒有行為障礙并且家中沒有游戲機的男孩才能入選。半數(shù)家庭立即收到了“獎勵”，另一半家庭則需要等到研究結束（4個月）后才能收到“獎勵”。這種方式十分巧妙。實際上，它使研究者能夠在沒有偏見的情況下，通過比較最初情況一致的兩個群體，研究獲得游戲機后孩子學習成績的變化。不出所料，“游戲機組”的孩子并沒有讓游戲機閑置，而是平均每天玩游戲40分鐘，即比“對照組”的孩子多30分鐘（后者可能會在家庭之外，特別是周末或放學后去朋友家玩游戲）。有一半孩子的額外游戲時間擠占了他們寫作業(yè)的時間，使作業(yè)時間從每天30分鐘減少到15分鐘。這樣的“竊取”不可能不對學習成績產(chǎn)生影響。在研究結束時，“對照組”在三個方面的學習成績均優(yōu)于“游戲機組”：書面語言（+7%）、閱讀（+5%）和數(shù)學（+2%，在這方面觀察到的差異并未達到顯著性閾值）。有趣的是，研究者還要求教師填寫了一份標準的心理測量量表，以指出學生在學業(yè)上可能存在的困難（尤其在學習和注意力方面）。結果表明，與“對照組”相比，“游戲機組”遇到的困難明顯增加（+9%）。由于這些影響是在使用電子產(chǎn)品時間較短（4個月）和使用時間增長適度（每天30分鐘）的情況下產(chǎn)生的，因此更能說明問題。

在美國進行的另一項研究中，經(jīng)濟學家證實了這些結果。這項研究針對的是較年長的成年大學生。48“準實驗”的方案至少可以說是十分巧妙的。研究者給大一新生們隨機分配了一位室友。在某些情況下，室友會帶來一臺游戲機。而后，研究者對比了室友有或沒有游戲機的大學生的學習成績（室友的游戲機可以共享/借用）。結果顯示，與游戲機主人同居的大學生的成績明顯下降（—10%）。在考慮到大量可能存在的解釋性因素（睡眠、飲酒、缺勤率、兼職等）之后，分析指出了個人學習時間帶來的主要影響。室友沒有游戲機的大學生比室友擁有游戲機的大學生每天多復習45分鐘。不出所料，這種差異也體現(xiàn)在游戲時間的增加上�！坝螒驒C組”的成員每天玩游戲的時間比“對照組”成員多了大約30分鐘，這30分鐘的時間導致兩組成員期末考試的分數(shù)相差10%。在這方面，影響遠非無足輕重，特別是如果我們還記得上文所述，青少年以及前青春期兒童平均每天玩游戲的時間接近1小時30分。

智能手機也是如此

近來，研究者同樣開始關注移動設備，其中當然包括無處不在的智能手機。這個龐大的娛樂平臺集中了所有（或幾乎所有）數(shù)字娛樂功能。它可以使人訪問各種視聽內容，玩電子游戲，上網(wǎng)，交換照片、圖片和信息，連接社交網(wǎng)絡，等等。而且這一切都絲毫不受時空限制。智能手機與我們如影隨形，它無懈可擊且無休無止。它是最厲害的大腦吸血鬼以及制造白癡的終極特洛伊木馬。它的應用軟件越是“智能”，就越是會取代我們的思維、讓我們成為白癡。這些應用為我們選好餐廳，給我們能接觸的信息分類，挑選發(fā)送給我們的廣告，確定我們要走的路線，自動回復我們提出的口頭問題以及我們收到的電子郵件，從我們的子女在幼兒園時起就征服了他們，等等。再努力一些，它們就能夠代替我們思考了。50

使用智能手機帶來的負面影響清楚地體現(xiàn)在學習成績這一方面：使用時間越多，成績就下降得越多。32，51—62從這個角度來看，近期的一項研究十分有趣。62實際上，實驗方案并不局限于詢問參與者（在這一實驗中，參與者是管理學專業(yè)的大學生）的成績及其對手機的使用情況，還涉及對數(shù)據(jù)的客觀測量。在征得每個參與者的書面同意并嚴格遵守保密和匿名承諾的情況下，研究者通過學校行政部門獲得了學生的考試成績，參與者也同意在其智能手機上安裝“間諜”軟件，以便在無干擾的情況下客觀地記錄他們使用手機的實際時間，記錄期限為2周。根據(jù)這項研究的結論，“智能手機的影響程度令人擔憂”62。研究證實，一方面，參與者使用智能手機的時間（平均每天3小時50分）比他們想象中的時間（平均每天2小時55分）多得多。另一方面，使用手機的時間越多，學習成績似乎也下降得越多。

為了便于對這一現(xiàn)象進行定量評估，研究者將研究對象縮減為100人的標準化群體。從這些人身上可以發(fā)現(xiàn)，每天使用智能手機的時間每多1小時，學生的排名就會下降近4位。如果僅僅是為了取得普通專業(yè)的學位證書，這可能也不是非常嚴重的問題。然而，在高精尖專業(yè)的殘酷世界里，情況就沒那么樂觀了。醫(yī)學專業(yè)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在法國，醫(yī)學入學考試的錄取率平均為18%。63在這種情況下，智能手機很快就成為一個不可逾越的障礙。以一個沒有手機的大學生為例，假設他在2000人中位列第240名，并且通過了考試；但每天使用手機2個小時就會使其降至第400名，因而遭到淘汰。當然，如果您像許多大學生一樣在課堂上玩手機，情況就會變得更糟。每多玩1小時，“懲罰”就會更重一分—排名下降近8位。

讓我們最后強調一次，我們談論的只是人口的平均水平�？傆幸恍┤艘宰源蟮淖藨B(tài)來挑戰(zhàn)常規(guī)：“是的，不過我兒子總是盯著手機，但他還是通過了醫(yī)學考試�！边@種例子確實存在，尤其是因為如今幾乎所有的大學生都擁有智能手機。因此，我們在討論這些問題時不該繼續(xù)關注絕對值，而應關注相對差距。換言之，當大家每天使用手機的平均時間接近4小時，120分鐘就可能是使您達成目標的“合理”時間……但這并不意味著（遠非如此�。┻@120分鐘毫無影響。實際上，為了更清楚地說明，我們可以將上述觀察結果重新表述如下：學習成績的下降與使用智能手機的時間成正比；在使用手機這件事上，學生越是不加克制，其成績就下降得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