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我有一個習(xí)慣或者說是癖好，那就是喜歡深夜孤站在空曠的街口、荒廢的火車軌道旁、山間小道的隘孑口，或有人沒人有燈沒燈的他人窗前。久久地，總認為那里將會發(fā)生點什么。原因呢？多年來我沒弄明白。直到我將這部小說寫完，就在擲筆起身的剎那，有那么一個畫面或者說記憶的碎片飄將過來，讓我從中找到了其動因。
或許是六七歲吧，反正是那個年齡段。在湘南陰冷潮濕的那么一個冬夜里，球場那邊亮堂著一排六窗紅光那是粉絲廠的烘焙車間，里面燒著四尊大火爐。我被那些溫曖所逗引，瑟縮著脖子走了過去。車間的大門緊閉，有窸窣聲由里傳出，我好奇地蹲下，湊近門板縫，映入眼簾的是一對夫妻正在蹭公家的暖，在里邊搓澡。丈夫蹲著，丈夫背后是雙膝著地的妻子雙手絞帕在為他搓背，然后，端起一盆熱水從男人頭上淋下。舒服啊！那男人便發(fā)出一聲浩嘆。我跳將起來，退回到足以讓人察覺不到的黑暗里，佇立著，一股溫暖流過我的全身，進入我的血脈。
這是我一生中翻閱多次的簡單記憶。幾十年過去了，花紅柳綠的日子過過，膏粱美酒的味道享過。然這一切卻那么不堪歲月的滌蕩，始終抵不過那曾經(jīng)的一爿瞬間的記憶。那記憶是如此的長久，那記憶是如此的美好。當我寫完這部小說掩頁沉思，我終于明白了全部原因：我們需要的是一個樸真的世界！幸福來源于本真。人類跳不過動物生存的原動因。越過此范圍，一切都是虛妄。
今天，現(xiàn)在在新冠病毒肆虐人類淚水汪洋世界的第二個新年的元旦夜，站在耒水一彎破碎的黃月前，我頓時涕淚滂沱：好想好想裸身跳入河中、好想好想坐在灰色的瓦屋頂上看夕陽落日、好想好想站在高速鐵路的月臺上看著列車駛?cè)腭偝龆鵁o動于衷！

王豫湘
二〇二一年元且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