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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圣陶散文》精選語文大師葉圣陶創(chuàng)作的散文作品,在江南寫意、世相描摹、故人舊事中,收錄《沒有秋蟲的地方》《記金華的兩個巖洞》《做了父親》等文章。葉圣陶是一位資深文藝批評家、鑒賞家。早在五四時期就寫下許多卓有見地的新文學評論。三十年代他和摯友朱自清、俞平伯共創(chuàng)解詩學。朱、俞分別側重于對白話新詩和古典詩詞作本體上的解析。而葉則根據(jù)美學原理,開風氣之先,對新文學運動中涌現(xiàn)出來的優(yōu)秀作品,率先提出了多元化的的審判斷和價值判斷,對現(xiàn)代小說、散文、詩歌作出了鞭辟入里的微觀上的透視剖析,對中國現(xiàn)代文學詩文小說的鑒美學,作出獨特的貢獻。除此之外,作為新文學史上的寫實派大家,葉圣陶力主文學反映人生,描寫平民百姓“血與淚”的生活。他特別擅長表現(xiàn)婦女、兒童、小市民的人生。他的作品顯示了一種理想的人生境界——愛、美、光明。
做了父親
假若至今還沒有兒女,是不是要與有些人一樣,感到是人生的缺憾,心頭總有這么一個失望牽縈著呢?
我與妻都說不至于吧。一些人沒有兒女感到缺憾,因為他們認為兒女是他們份所應得的,應得而不得,當然要失望。也許有人說沒有兒女就是沒有給社會盡力,對于種族的綿延沒有盡責任,那是頗為冠冕堂皇的話,是隨后找來給自己解釋的理由,查問到根柢,還是個得不到應得的不滿足之感而已。我們以為人生的權利固有多端,而兒女似乎不在多端之內,所以說不至于。
但是兒女早已出生了,這個設想無從證實。在有了兒女世相描摹的今日,設想沒有兒女,自然覺得可以不感缺憾;倘若今日真?zhèn)還沒有兒女,也許會感到非常寂寞,非常惆悵吧。這是說不定的。
教育是專家的事業(yè),這句話近來幾乎成了口號,但是這意義仿佛向來被承認的。然而一為父母就得兼充專家也是事實。非專家的專家擔起教育的責任來,大概走兩條路:一是盡許多不必要的心,結果是“非徒無益,而又害之”;一是給了個“無所有”,本應在兒女的生活中給充實些什么,可是并沒有把該給充實的付與兒女。自家反省,非意識地走的是后一條路。雖然也像一般父親一樣,被一家人用作鎮(zhèn)壓孩子的偶像,在沒法對付時,就“爹爹,你看某某!”這樣喊出來;有時被引動了感情,罵一頓甚至打一頓的事也有;但是收場往往像兩個孩子爭鬧似的,說著“你不那樣,我也就不這樣”的話,其意若曰彼此再別說這些,重復和好了吧。這中間積極的教訓之類是沒有的。
不自命為“名父”的,大多走與我同樣的路。自家就沒有什么把握,一切都在學習試驗之中,怎么能給后一代人預先把立身處世的道理規(guī)定好了教給他們呢?學校,我想也不是與兒女有什么了不起的關系的。學習一些符號,懂得一些常識,結交若干朋友,度過若干歲月,如是而已。
以前曾經擔過憂慮,因為自家是小學教員出身,知道小學的情形比較清楚,以為像個模樣的小學太少了,兒女達到
入學年齡的時候將無處可送,F(xiàn)在兒女三個都進了學校,學校也不見特別好,但是我毫不存勉強遷就的意思。
一定要有理想的小學才把兒女送去,這無異看兒女作特別珍貴特別柔弱的花草,所以要保藏在裝著暖氣管的玻璃花房里。特別珍貴么,除了有些國家的華胄貴族,誰也不肯對兒女作這樣的夸大口吻。特別柔弱么,那又是心所不甘,要抵擋得風雨,經歷得霜雪,這才可喜。——我現(xiàn)在作這樣想,自笑以前的憂慮殊屬無謂。
何況世間為生活所限制,連小學都不得進的多得很,他們一樣要挺直身軀立定腳跟做人。學校好壞于人究竟有何等程度的關系呢?——這樣想時,以前的憂慮尤見得我的淺陋了。
我這方面既然給了個“無所有”,學校方面又沒有什么了不起的關系,這就攔到了角落里,兒女的生長只有在環(huán)境的限制之內,憑他們自己的心思能力去應付一切。這里所謂環(huán)境,包括他們所有遭值的事和人物,一飲一啄,一貓一狗,父母教師,街市田野,都在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