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薦序一 在世界的家中做客
a.
這是一本有關家人與食物的哀悼及懷舊之書,也是韓良露大半輩子天涯尋味之后的回味之書。
古人愛說不老不到,也許真的是年齡到了父親、母親及阿嬤(外婆)先后走了,她已成了臺灣人所謂的頂緣這本書堪稱良露飲食寫作最具體而微的一次總結。
不同于過往,那份伴隨美食而來的歡樂感多少變得內斂,文章顯得緩慢抒情許多;也因父親暮年病痛纏身,韓良露寫下了她生平少見的哀婉文字(見首輯傷逝之味)。但誠如西方諺語所說的Every cloud has a silver lining(黑暗中總有一線光明),她就是有本事把縈繞心頭的那份懷念與哀思提升到她向來以情味為主、一直在持續(xù)發(fā)展的良露食經新境界。
我從小羨慕那種將人和事物,以及親情、友情、愛情的大小細節(jié)記得一清二楚的人。這回良露一口氣把自己的家庭傳奇和盤托出,說出那么多性靈深處的重要秘密,那么多家庭傳奇和自我傳奇的內外皺褶,任何人看了都不免動容。作為老友,除了高興于可以較完整地了解她稱得上多彩多姿的家庭出身她本人赫然是一部臺灣本省和外省飲食史縮影感動之余,亦有不少深刻啟發(fā)。
良露一向以熱愛旅行、擁抱異國美食與文化著稱,勇于嘗試,無懼于表達自己的個性、主張與態(tài)度,表情豐富,輔以鮮明的慣用手勢,往往給人手舞足蹈之感。閱讀韓良露的文字,不可能不被文字底下率性而坦然的坦誠(透明性,transparency)所觸動、說服。她的文字樸實無華,不走細膩派或繁復派路線(或任何文壇常見流派風格),和日?谡Z不隔,讀其文如見其人,聽她娓娓道來,宛如側耳傾聽一個永無止境的故事。
但這回她換了心境和調子,從容挖出傳家寶來奉獻給讀者,一種更蒼勁成熟的情味與美由此誕生。
b.
這是一本有關家人與食物的小型回憶錄。良露寫道,食物不勝枚舉,但食物和家人并不占有相同的比重或分量。食物圍繞家人而生,食物的生命和意義是家人賦予的。
韓良露和妹妹良憶老早即在江湖上闖出旅行兼飲食作家的名號。但我們不知道的是,她們其實有著家學淵源,只是姊姊良露作為領頭羊,生來就多了一份領袖氣質和我不得不這樣說野丫頭的冒險精神。
不記得是何時結識韓良露的了,只記得,她曾是當年文化界的一小則傳奇,一個我昵稱中的街頭少女。17 歲或更早就出來混,早早上道,寫文章,熱心參與各類文藝活動,以私人名義在臺映辦了一檔頗具規(guī)模的藝術電影季。這事交由別人來做,也許會賠錢,據她說,她卻賺了一小票,F在回想起來,這一切由來有因。
西方諺語說好女孩上天堂,壞女孩走四方,少女良露稍有不同,她不單走四方,而且吃四海。寫到這,頓時勾起沉埋已久的少年記憶,仿佛再次聽到我處女座的母親的告誡:別天天在街上野,你又不是無父無母的小孩!
但或長或短,每一代年輕人恐怕都曾有過那么一段無父無母的歲月:渾身充滿莫名的渴望,一心一意試圖從原生家庭掙脫出來,美其名曰尋找自己,常常呼朋引伴,投向某種替代的家庭。年輕人喜歡裝大人,又好跟大人宣戰(zhàn),青春之于他們是萌芽,也是種酷酷的青春禪:我是我,我不是我,一切意義流動于當下,只在流動中生發(fā)、完成;我是我,我不是誰誰誰,亦非誰誰誰的小孩或誰誰誰的學生。家庭、學校、婚姻,乃至社會,一切外在的標簽形式,在他們看來都是錯的、假的。
良露后來的人與文不走極端,早年卻展現出那么一點兒我姑妄稱為年輕人的freestyle 一種滾到大街上放開手去玩的自由風格。當年拋頭露面的女孩少,如良露這般混得兇、玩得瘋,最終練成一身闖蕩江湖好武藝的跨界女文青,更是少之又少。
如果青春是在世界的家中做客的最初體驗,這世界之家一開始便既是自由之家,也是吃喝玩樂之家。雖然事后證明,自由并不簡單,吃喝玩樂更非易事,做得好而且自在的人,通常也是基本功好、有底蘊之人。
的確,若說青春是迷陣,世界何嘗不是圈套?事后去看,大到自由,小至吃喝玩樂,包括所謂旅行、美食、時尚,無一不是某種圈套,某種迷陣。但有底之人,即使真的玩瘋了,因為有底氣、有后臺,也就不怕迷失。
c.
良露姊妹家學淵源,由來有因,這回長姊良露不惜挖出自家寶來獻給讀者,這寶物不是別的,竟是她們家分屬于父系和母系的兩大灶神兼食神。
我的八字中有兩個食神坐命,這可不是迷信,我這一生仿佛有人在供養(yǎng)食神般,總有吃好東西的命。小時候爸爸在家中設了個食品間,走進去,里面有一箱一箱的蘋果、水梨,還有巧克力、餅干、橘子汽水、果醬、火腿罐頭,小孩去食品間毫無門禁,可隨時進去拿自己愛吃的東西。因為太豐足了,也養(yǎng)成了我?guī)瑢W、朋友來家里玩時順便帶他們進食品間分享寶藏的習慣。我至今在朋友圈中都以慷慨分食而著稱,應當就是因為童年時養(yǎng)成的好習慣。我喜歡食物帶來的快樂,我從小享受這樣的快樂,也希望和別人分享。
良露在書里幾次提到,她命中有兩個食神,直接反映在她童年生活中的,除了這里說的父親,還有她的阿嬤(如果不算家中的汕頭廚娘陶媽)。讀者若細看分散于書里的諸多線索,便會發(fā)現:父親和阿嬤這兩個人,既是華人食神的當代化身,分別代表臺灣外省和本省飲食文明,對幼時的良露而言,更是來自父系和母系的兩種古老灶神的代言人。這里有必要把良露原文找出來,用她自己的話來說:
從童年開始,我就知道每家灶神愛吃不同的東西……爸爸的灶神見多識廣,愛吃他鄉(xiāng)下老家用兩片厚厚的蓮藕夾碎肉炸出來的肉餅,也愛吃長江以南的各種江南滋味。灶神和爸爸一起去過蘇州、南京、上海……吃過難忘的蘇州拆蟹粉煮出的菜心、南京秦淮的鹽水鴨、上海的蔥烤鯽魚。爸爸的灶神也愛吃上海白俄的洋餐,像羅宋湯、起司焗明蝦等……爸爸的灶神很喜歡請客,有一年冬天爸爸預訂了一只黑羊,在那年除夕煮了好幾鍋涮羊肉,請他那些跟他一起從老家逃難來臺灣的弟兄。我生日時爸爸的灶神也賣力演出,炸豬排、焗馬鈴薯、烤巧克力蛋糕,東西方武藝都精通,讓我的小朋友們都心服口服。
灶神(或灶君)是神話中主管廚房與飲食之神。民以食為天,灶神由原始的火崇拜發(fā)展而來,主管人間飲食,也是家宅神的一種,很早就被奉為一家之主,司察小過,兼掌一家禍福。有關灶神的傳說眾多,趣味性強,過年迎送灶神的習俗古已有之。據唐代著作記載,為了避免灶神在玉皇大帝那里講自家壞話,當時民間就有以酒糟涂于灶上,使司命(灶神)醉酒的做法,今天的臺灣人代以糖果巧克力,同樣是行賄灶神,讓他吃了甜頭,說不出壞話。
灶神是一家之主,且是這等富于世俗趣味的家神,只要家里常開伙做飯,日久生情,簡直就同家人無異。良露像父親一樣見多識廣,尤通占星學;她在書中將其父寫成或比擬成灶神化身,我只能說是神來之筆。而讀者若忍不住,把前引食神坐命的說法一并考慮進來,就更會覺得奇上加奇了。
d.
西方諺語說:You carry your country with you, wherever you go(不管你人到哪里,你的祖國將與你同行)。姑且不論韓良露是否某種道教式的泛靈論者(崇拜天地山川諸神,性命雙修,且信奉人神相通?),如果容我在此自做解釋,她的言下之意似乎是:人不管走到何方,都不單單會帶著祖居之地(大祖靈)同行,而且必定會帶著灶神(小家神)一起流浪。
但良露的家庭傳奇中還有另一個同樣神奇的組成部分:
爸爸的灶神有個情敵,經常跟著阿嬤一起來我家爭風吃醋。阿嬤的灶神據說老家在泉州,但這輩子落籍臺南,如今跟阿嬤一起搬來北投……當阿嬤的灶神從舊北投市場買了一大堆菜,風塵仆仆地提到新北投女兒家中時,爸爸的灶神就沒好日子過了……換阿嬤的灶神主灶,完全是一副爭奇斗艷的模樣。阿嬤老家臺南的各種有名的大菜都被搬上陣,栗子河鰻燉成了當歸河鰻,醬燒青蟹改成了紅蟳米糕,砂鍋獅子頭變成了佛跳墻……我有時去阿嬤舊北投的家拜訪灶神時,卻發(fā)現在我家大展雌風的灶神,變成了小家碧玉,愛做各種家庭小
料理,因為阿公不愛吃大菜,只喜歡臺南小菜配紅露酒。
在此重復引用良露寫《灶神在家的滋味》一文,并非我獨愛、偏愛此文,而是它具體入微地展示了良露飲食美學的豐盛世界和迷人境界。對韓良露而言,將童年食物與對家人的回憶,以及長大后的世界和吃喝玩樂貫穿起來的,說穿了,正是一種從尋味到回味的漫漫之旅。進一步說,從尋味到回味,也正是結合父系和母系、代代相傳的永恒之旅。
良露愛吃,也懂吃,這方面和她父親、阿嬤(或阿公)并無二致,祖孫三代構成了一個多彩多姿的飲食世家,其中的美麗與哀愁,點點滴滴已寫在書中,重述不可能,也沒必要。良露感嘆未及在親人走前幫他們錄像錄音,只留下了一些不會說話的照片。飲食原不離人生本身,此書應該可當舊相簿看,看似拼貼一堆長短不一、斑駁的回憶,卻自有民國舊上海拉洋片或剪紙的空靈氣味。
e.
我看韓良露寫吃多年,從出道起,一直有股不服輸的勇氣和精力,搜羅海內外飲食奇味多矣!只是,這里有一個不得不問的問題:一個人的身上,到底能擁有、能專擅多少東西方飲食的秘籍呢?
良露的這本書給我的最大啟示,應該是她身上或者也是每個個體身上都有的那份牽扯?藸杽P郭爾說,人要向前才能生活,向后才能思考。生活與思考的對比,正是體驗與回味的對比,青春與智慧的對比。對照良露的人與她過去出版的十幾本游記和飲食書,我終于領悟了一件事:如果說食神永遠是當代的、年輕的、屬于替代家庭的、義無反顧又勇猛精進的向外冒險,那么灶神則向來是古老的、上年紀的、屬于原生家庭的、帶著幾分保守眷戀的向內回歸。在突顯異質、突顯原創(chuàng)力的食神與強調同質、強調鑒賞力的灶神之間,不該只有單方向的回歸,還應有許多辯證的空間。世代傳承的灶神與無師自通的食神,因此有幾分類似禪凈之分:只有兩者的結合才可促成生命體驗與飲食體驗的契合,飲食之味、人生況味就在其中矣!
f.
為人寫序,尤其幫比自己不知強多少倍的專業(yè)作者寫序,最怕冗長,本該就此打住,但忍不住,最多、頂多就只加按這么兩句小注或閑話作結:
寫此文時,人在巴黎,有空逛大街和迷人的老市場如Passy。我知道,聽聞就是了,許多貴客嬌客遠道兼程,從臺灣來巴黎生活(而非觀光或度假)。要緊的是,既是生活,務必記得要下廚,一定讓你的灶神同行。這樣一來才可確實不只擁有相對的有機健康,而且得到真正的生活、慷慨與愛如是我聞,韓良露(大食神、大灶神)如是開示。
倘蒙神眷顧,盼望當我垂老之時,能掙得一席習慣的位置,在良露家。
推薦序二 來自良露的灶神
王宣一
韓良露說她有兩個灶神,一個來自祖籍江蘇南通的父親,一個來自臺南漢學家族的外婆,當然,應該還有一個是來自她自己走遍五湖四海、吃過看過的各種異國美食。這本《良露家之味》就是追憶由她的灶神們串起來的與父母和阿嬤一同走過的歲月。
和良露相識40 年,前20 年我們很少談美食、談家庭,談的都是少年不識愁的理想和藝術。但近20 年,我們經常在美食圈相遇,一起吃飯喝酒。我們有著部分相似的美食背景,她的父親和我的父母來自同一年代,有著相差不多的美食記憶,我們還有對異國美食的興趣與同樣狂熱的追求,但是我唯獨少了來自她阿嬤的古早臺南味。
良露的阿嬤出身于臺南大家族,父親是漢學家,阿嬤自小雖受日本教育,但也讀中國古典書籍。堅持嫁給浪蕩子的阿嬤,身上其實和良露的父親有著同樣的叛逆因子。阿嬤在破產之際仍然一下買了十多只鵝送給參加活動的外孫女和同伴,父親也會花一般人一個多月的薪水去買一只不認識也不敢吃的榴梿,這樣的氛圍伴隨著良露的成長,造就了她敢沖敢闖的個性,也促成了她和妹妹良憶對美食的熱情追求。更有趣的是,良露的阿嬤和父親不僅采買美食出手闊綽,而且都喜歡自己動手做菜。阿嬤做臺灣風味,父親卻神奇地會做許多家鄉(xiāng)的大菜。良露說:我也不知道少年就離家的父親從哪里學會那些菜色。但是她的父親從不停歇地在廚房里弄各種食物,如冰糖甲魚、紅燒黃魚、松鼠鱖魚……甚至上海人愛吃的上海式西餐、冰激凌、蛋糕、包子都做得出來。
那個年代,會在家里動手做菜的男人真的太少太少了,但是良露就有這樣一位喜歡做菜的父親。也許少年離家的父親,就是想要借著復制家鄉(xiāng)的味道,來回憶無法歸去的家鄉(xiāng)和無法相見的家人吧!他們在異鄉(xiāng)異地,不停地尋找家鄉(xiāng)的口味,因此我看到,他們喜歡去的館子和我少年時的記憶也有太多的重疊。當她細細講述那些五六十年代的臺北知名餐館,如石家飯店、銀翼餐廳、美而廉……我仿佛也回到了兒時父母牽著我上館子的情景,雪菜包子的香氣,韭黃鱔魚的味道,炸春卷、炒年糕、什錦如意菜……
由良露父親的灶神,我仿佛也回到了自己的童年,然而臺南阿嬤的灶神,卻帶領我進入這片生活的土地。我雖然沒有傳統(tǒng)的臺南胃,但是讀著這本書,看著良露阿嬤拌油飯,做佛跳墻、雞卷、炒米粉,盡管并非我的家鄉(xiāng)菜,我卻極為喜愛。如今在我設宴請客時,我也會非常努力地去做。我不知道傳統(tǒng)的臺南味道是什么,但是我很愿意照著良露和其他人對古早味的描述及一些老店家留下的滋味去揣摩。
良露的故事回憶了那些滋味。不僅如此,她因為懷念母親和阿嬤,想要把她們的古早味傳承下去,還曾舉辦過多年的潤餅節(jié)活動,推廣臺灣小吃,請大家吃潤餅,也教大家做潤餅,甚至將這一技藝帶到海外去。事實上,潤餅不只是閩南人的文化,也是各民族都比較容易接受的臺灣味道。要推展臺灣特色,潤餅是其中可行的一味小吃。
良露的阿嬤依時令做潤餅,做各式大小菜,出于對女兒的疼惜,也隔三岔五送些菜肴到家里給良露的母親,因為擔心她母親吃不慣濃油赤醬的江浙味。確實,良露的家里由她的父親和管家陶媽主宰餐桌,父親獨沽一味,永遠的揚州味、蘇北菜和上海式西餐,而出身汕頭的陶媽則做些家常菜。但也許因為陶媽有著悲哀的身世,良露總覺得她做的菜沒太多滋味。她認為做菜心情很重要,帶著悲傷做出來的菜大多不太美味,帶著愉悅的心情做的菜吃起來才會開心。良露看慣頑童式的父親大手筆買菜做菜,她從此也對美食傾心而且毫不手軟,隨心所至,才10 歲就可以搭公交車去找太陽蛋,坐在小美而廉吃可頌、喝熱可可,終至及長得了美食家的封號。
認識韓良露的朋友都知道,她說話快,反應快,對有些事情的看法比較豪邁,但是對電影、藝術、文學、美食的感覺卻出奇細膩。我常和她一起吃飯,才吃一口,她就大叫百里香好香噢!或是這里面有苦艾酒!往往說中百分之九十。接著她開始對那道菜品頭論足,毫不隱瞞自己的喜好。我想她是適合做一位正直的美食評論家的。
良露不只是美食家,寫有關美食的文章,她也很幸運,有機會用她的專業(yè)知識反哺父母,拉著他們到處趴趴走,到各地旅行和探尋美食。雖然良露的母親才60 多歲就過世了,好在良露曾在母親身體健康時帶著她到歐洲探親并吃吃喝喝,買了許多母親最愛的英國餅干等零食。父親晚年,良露曾陪著他回蘇北老家。雖然后來父親因體力不支無法遠行,良露依然每周兩次帶父親在臺北各大小餐館吃他愛吃的老味道。記得那段日子,和良露相約,她一定要排開和父親共餐的時間,一切把父親放在第一位;再不然就是看她匆匆忙忙趕著去買外賣,或是帶著從大陸來臺探視父親的親友到處去游覽和尋找好吃的東西?此敲大w貼父親,我的心里是滿滿的祝福,也羨慕她好運,可以奉養(yǎng)父親到他90 歲。作為美食家,她那么愉快地照顧著同樣熱愛美食的父親,真是幸福的人!
良露繼承了父系和母系的各種飲食習慣,并一一記錄下來。她的記憶力出奇地好,幾歲時吃過什么,父母帶著她去吃了哪一家館子或買了什么新奇的食物,她全都記得(雖然這部分我無法考證)。她對食物和人情觀察入微,卻是你不得不佩服的。她的書寫文字流暢、旁征博引,從南寫到北,從古寫到今,由食物寫到對文化的觀察,讓你很容易被吸引。讀她的文章,由飲食讀到人情,由人情讀出文化。
事實上,良露和她父母親及阿嬤的故事,不只是家族的記錄,也是記錄一個時代的文字影像。從二十世紀四五十年代到如今,從日本占領時代在臺南的阿嬤,到昔年一夕之間離開大陸老家到臺灣直至終老的父親,再到吃著臺灣小吃長大的母親和強勢的父親共組的新家庭,所有大時代的悲歡離合,在一道又一道的美食中交織出時代的光影。歲月落在家庭的餐桌上、小店的角落里,以及父女相依走過的街道上,默默無聲,卻是如此美好,如此雋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