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米莉·狄更生（ Emily Dickinson ，18301886），美國傳奇詩人，生于律師家庭，自二十五歲起，棄絕社交，閉門不出，于孤獨中寫詩三十年，留下詩稿一千八百余首，但生前發(fā)表的只有七首。狄更生逝世后，親友編選其遺詩，于 19 世紀(jì)末印出三集。1955 年，《狄更生全集》出版，共三卷詩歌和三卷書信。狄更生的詩歌，以書寫自然、生命、信仰、友誼和愛情為主，詩風(fēng)凝練，意向清新，極具深度和獨創(chuàng)性，狄更生因此被視為 20 世紀(jì)現(xiàn)代主義詩歌的先驅(qū)之一。在《西方正典》中，美國著名文學(xué)評論家哈羅德·布魯姆先生將狄更生列入影響西方文明的二十六位核心作家之中，從而將她托舉到與莎士比亞、托爾斯泰等大文豪比肩的地位。

狄更生的詩歌，國內(nèi)已有許多譯版，滾君這版，從自己譯出的三百首狄更生詩歌中，精選八十首，分為四大主題，分別是：友誼與愛情、自然之呢喃、生死絮語、歲月點滴。這版精選集的特點，是在譯詩的基礎(chǔ)上為每首詩添了一段小注。之所以添小注，是因為在譯詩之初，滾君便遇到了難題。字詞簡潔是狄詩的一大特點，一句話才能說清楚的意思，狄詩中往往只見一兩個詞。初譯狄詩，滾君為猜測一兩個詞背后的一句話絞盡了腦汁，曾為此請教在香港教書的一位師姐，希望得到指點。師姐的先生是位外籍學(xué)者，指了一個鏈接（ http://www.emilydickinsonpoems.org/ ）給滾君，通過這個鏈接，滾君知道一位名叫大衛(wèi)·普萊斯特（ David Preest ）的教授為一千七百八十九首狄詩一一撰寫了評注。

大衛(wèi)·普萊斯特，牛津大學(xué)退休教授，在校時教授經(jīng)典閱讀，退休后曾翻譯出版兩部中世紀(jì)拉丁文經(jīng)典著作。普萊斯特先生對狄更生其人其詩存有濃厚興趣，他對狄更生的一千七百八十九首詩做了評注，并以 PDF 格式上傳到網(wǎng)站上，供狄更生詩歌愛好者免費下載閱讀。在網(wǎng)站上，普萊斯特先生對自己寫評注的初衷做了解釋，他寫道：我從 1974 年開始閱讀艾米莉·狄更生的詩歌，那年我第一次讀到理查德· B. 西瓦爾（ Richard B. Sewall ）撰寫的 《艾米莉·狄更生傳》（The Life of Emily Dickinson），迄今為止，這或許仍是介紹這位詩人最好的一本書。我讀狄更生的詩歌，最初讀的是托馬斯· H. 約翰遜（ Thomas H. Johnson ）于 1970 年編輯的《艾米莉·狄更生詩歌全集》，后來又讀了 R. W. 富蘭克林于 1999 年編輯的《艾米莉·狄更生詩歌集》，同時，我還閱讀了與她生平及詩歌有關(guān)的書籍，并注意到這些文獻中存有一個缺口，那就是無人撰寫一部評注，為她的每一首詩做簡短注釋。我的這份導(dǎo)讀，初衷就是要彌補這個缺口。在撰寫這份評注的過程中，我參考了前輩學(xué)者的著作，對最初存在于她與友人來往書信中的許多詩歌做了背景解讀，并在必要時寫下了我本人對詩句意思的猜想……正如艾米莉本人在寫給其嫂（即滾君小注中常提到的蘇）的一封信中所言：若在生活中停止猜測，你我都將不自在。

普萊斯特先生的評注，不僅引述了原詩所在書信的相關(guān)內(nèi)容（狄更生的許多詩最初存在于寫給友人的信中，知悉書信內(nèi)容，對了解詩歌創(chuàng)作背景，理解詩句均大有裨益），亦引述了研究狄更生的學(xué)者對詩句內(nèi)容的不同解讀，同時還包含了曾經(jīng)在牛津大學(xué)教授經(jīng)典閱讀的普先生本人對詩句的解讀。滾君認(rèn)為，在譯詩過程中，若能認(rèn)真參考這份評注，譯者無疑將獲益良多。對滾君而言，幫助*的是評注對詩中《圣經(jīng)》相關(guān)內(nèi)容的詳解。 滾君不是基督徒，若非參考評注，詩中的一些引用完全不得其解。受英文評注的啟發(fā)，滾君亦為每首譯詩附了小注，一來根據(jù)普先生的評注，對詩中較晦澀的部分進行注釋，幫助讀者更貼切地理解詩句，二來記錄下自己的讀詩感受，與讀者分享。

每一段滾君小注中提及的英文注解或英文注釋，皆指普萊斯特先生撰寫的評注。另，滾君的這本譯詩精選集，英文原文參考的是美 國 貝 克 灣 出 版 社（ Back Bay Books ） 出 版 的《艾米莉·狄更生詩歌全集》（The Complete Poems of Emily Dickinson），這版的英文詩保留了狄詩原作中的連接符。

狄詩因詩風(fēng)凝練、言簡意賅、語言創(chuàng)新而別具一格，這些連接符的作用多為強調(diào)、突出或增強語氣，令表達更加簡潔有力，個人風(fēng)格更加鮮明，雖然許多表達并不合常規(guī)。譯詩從中文表達的角度出發(fā)，去掉了連接符，代之以逗號，一來是起替代作用，但更多的是明確、鮮明地傳遞詩人的原意，令她別具一格的語言風(fēng)格在漢字語境中得到保留。

滾君于 2016 年出版過一本《莎士比亞十四行詩選讀》，是滾君對四十首莎氏（指莎士比亞）十四行詩的新譯和讀詩體會。與莎氏十四行詩蕾絲般的華麗相比，狄詩仿佛幽潭里的水草，陽光映照到水底，方見其永恒的青碧與舒展的嫵媚。狄更生博物館官網(wǎng)（ https://www.emilydickinsonmuseum.org/about_emily_dickinson ） 首 頁 上有這樣一段文字：

This was a PoetIt is That

Distills amazing sense

From Ordinary Meanings

滾君譯：

她是這樣一位詩人

自平凡中

提煉令人驚詫的領(lǐng)悟

滾君的計劃，是用幾年時間將狄更生的詩歌全集譯出。如今，第一個三百首的翻譯和小注撰寫已完成，此次精選出的八十首譯詩皆選自這三百首，并特意多選了些篇幅較長的詩。國內(nèi)讀者較為熟悉的是狄更生的短詩，但在滾君看來，她那些稍長的詩亦寫得十分精妙，只是大多數(shù)譯者在譯的過程中譯了句子，丟了詩意。譯詩并撰寫小注的過程，其實是個深度閱讀學(xué)習(xí)并精雕細琢的過程。滾君喜愛的美國大詩人羅伯特·弗羅斯特說過：詩歌是不能翻譯的，因為詩歌在翻譯過程中失去了詩意。滾君的譯詩，與其他譯者的一大區(qū)別在于：注重在漢譯中還原原詩的意境、節(jié)奏和美感，即還原詩意。但詩意的還原，需要在字詞初譯的基礎(chǔ)上，通過精雕細琢，即進一步的創(chuàng)作來完成。精雕細琢不過四個字，創(chuàng)作不過兩個字，但實踐起來卻要耗去許多時間、精力、耐心和毅力，當(dāng)然，回報亦是無價的。于靜默時光中讀不朽的詩作，讀封藏于時光的美，6 我有一只飛鳥，在春季用另一種語言傳遞詩人的心聲與詩意，是何等的殊榮！與經(jīng)典詩句相伴，跟隨名校經(jīng)典閱讀導(dǎo)師的腳步去到詩人的遠方，聆聽她對大自然的真摯贊美、對生與死的感嘆、對友誼與愛情的領(lǐng)悟、對生活點滴的深刻思考，于滾滾紅塵中，這是何其美好的一件事！

葉秀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