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那么大,偏偏遇見你。
楔子
A
顧臨的前女友結(jié)婚了,新郎當然不是他。
他覺得自己的心挺大,沒想到前女友沈凌心的心更大,結(jié)個婚還給他發(fā)了請?zhí),這是要攛掇他搶婚還是怎么著?
顧臨有個好兄弟,叫范思哲,范思哲的女朋友古今是沈凌心的表妹,沈凌心結(jié)婚讓她當伴娘,她拉了范思哲去婚禮現(xiàn)場幫忙,于是所謂的好兄弟范思哲盡職盡責地給他打了三次電話,一次一個樣。
第一次:你去參加婚禮不許喝酒不許鬧事啊!
第二次:算了,你還是別去了!
第三次:我想了想,人家都邀請你了,那肯定是想見著你的,估計看你不痛快了,她才能更痛快。既然是人家大婚的日子,你就讓她痛快痛快吧。
顧臨沉默了半晌,最后哀求道:哥們兒,念著咱們一起長大的情分,你做個好人行不行?別往我心口上插刀子了。
范思哲不為所動,冷漠地回答:明天我接你一起去,我得跟在你身邊看好你。
顧臨嘆氣,說:你們家古今安排給你的任務是吧?
對呀,我們家的!范思哲驕傲地說。
你畫重點行嗎?我要說的明明是……算了,你來接我吧。
顧臨掛了電話后心里挺不是滋味,明天他本來要上班,和同事?lián)Q班就為了空出一天來參加沈凌心的婚禮。
家里的大狗似乎能感覺到顧臨情緒的低落,慢悠悠地走到他面前轉(zhuǎn)著圈,咬自己的尾巴,結(jié)果鬧得暈頭轉(zhuǎn)向,一頭撞在沙發(fā)腿上,撞了個四腳朝天,齜牙咧嘴朝沙發(fā)狂吠,控訴它為什么撞自己。
顧臨被逗笑了,拿了包雞肉條,一根根喂它。他一邊喂,一邊輕輕撫摸著它的頭,跟它談心:顧二啊,你爸又單身了。
汪!大狗聽不懂顧臨說的什么,看那包雞肉條已經(jīng)吃完了,扭頭就自己玩去了。
那絕情的背影跟沈凌心似的。
范思哲一大早就來接顧臨了。顧臨換了身帥氣的西裝,對著鏡子噴發(fā)膠抓發(fā)型,想著挺用心的一段感情,今天算是真正畫上句號了。
坐上范思哲的車,前往酒店,顧臨一路上都沒什么聊天的欲望。
范思哲大概是覺得車里太安靜了,抬手打開廣播,調(diào)到音樂頻道,哀傷的歌聲緩緩在車內(nèi)流淌:原諒捧花的我盛裝出席卻只為獻禮,目送潔白紗裙路過,我對他說我愿意……
……顧臨瞥了范思哲一眼。
范思哲輕咳了一聲,關(guān)了廣播,播放車載音樂,都是些老歌。
我曾經(jīng)問個不休,你何時跟我走,而你卻總是笑我,一無所有……
顧臨托著腮看范思哲:是,你交女朋友了,你女朋友還正好是我前女友的表妹,那你也不至于往死里懟你兄弟吧?
真不是我想刺激你啊。范思哲咧嘴笑了,不過這歌真挺應景的。
顧臨扭頭看窗外,不想搭理他了。
到了酒店,范思哲把車停好后給女朋友發(fā)了條信息匯報情況,之后就全程跟在顧臨身邊,喝水、聊天、上廁所,寸步不離。
顧臨苦笑:大哥,你去找你女朋友玩吧,真不用這么擔心我。當年你前女友結(jié)婚了,你們可是有幾年的感情啊,你也不過跟我在家喝了一晚上酒,我和她就幾個月的感情,還能搞出個什么花樣……
歡快的音樂聲響徹大廳,應該是婚禮馬上要開始了。顧臨皺眉,嫌棄地道:沈凌心這什么品位啊,音樂整得跟進了溜冰場似的。
范思哲瞪他一眼:別想整幺蛾子。
顧臨半瞇著眼不耐煩地點頭,說:知道,知道。
婚禮在司儀的主持下有條不紊地進行著,新娘子穿著長長的魚尾裙婚紗,頭上戴著閃閃的鉆石頭冠,看起來漂亮極了。顧臨就坐在T型臺下面的桌子旁,新娘挽著父親的手臂從臺上走過時,他一仰頭看見新娘微笑的臉,瓜子就有些嗑不下去了。
他什么事都沒干,老老實實地看著一對新人對著彼此說我愿意,看著他們交換戒指、互相親吻,木然地跟著身邊的人一起鼓掌。
他跟沈凌心談了幾個月的戀愛,笑過、哭過、吵過、鬧過,卻從來沒見過她像今天這么耀眼。都說女人結(jié)婚這天最美,這話不假。
婚宴結(jié)束以后,范思哲送他回家。顧臨忽然覺得心里空蕩蕩的,他跟范思哲說:突然覺得特沒勁兒,我也老大不小了,要不然找個人結(jié)婚吧?
范思哲不相信他的鬼話:也沒喝多少酒,怎么說醉話呢?
顧臨卻覺得自己心血來潮的念頭挺靠譜,說:看著人家結(jié)婚,我有點兒羨慕。回去我就把信息掛相親網(wǎng)站上去,再不玩了,找個老實人安安分分地過日子。
范思哲壓根不信他的話:老實人是扒你家祖墳了還是罵你家先人了?你想換個新鮮口味就要禍害老實人?
顧臨被罵得啞口無言,覺得在范思哲眼里自己品行太差,就不跟這個老古董發(fā)誓賭咒了,反正他也不會信的。
回到家,推開熱情往身上撲的顧二,顧臨帶著些酒意打開電腦找了個挺有名的婚戀網(wǎng)站,填了一堆個人信息,上傳了一張證件照,這才心情舒暢地去洗澡睡覺。
婚戀網(wǎng)站靠不靠譜不確定,但是絕對夠熱情,把他列為優(yōu)質(zhì)會員不說,還每周都給他推薦相親對象。顧臨不覺得煩,只是他最近工作忙,懶得出去應酬。
直到兩個月后在范思哲那里又受了刺激,顧臨看了下時間安排,才答應了網(wǎng)站紅娘,說可以跟女方見個面。
紅娘很快就把女方的資料傳了過來,速配報告上一個顯眼的99分天作之合的印章體非常醒目,看著跟江湖騙子似的。
顧臨按著鼠標往下滑?:王苗,二十七歲,任職于某知名外語輔導機構(gòu),法語專業(yè),有車有房有戶口,缺對象。
他再看照片,也是張證件照,證件照都這么好看,本人應該丑不到哪里去。顧臨有些懷疑:條件這么好,真不是婚托?
B
王苗最近很頭疼,她媽簡直像是被下了降頭,逢人就問你家有合適的小伙子沒。
老太太催婚的時間也不短了,準確地說,王苗二十五歲生日剛過,噩夢就開始了。王苗她媽的說法是,男人年紀越大,閱歷就越豐富,人也越成熟;女人不一樣,女人年紀越大,挑對象的標準就只能放低。
還有一句話,也是王苗她媽常掛在嘴邊的:咱們鈕祜祿氏的姑娘哪有二十五歲還沒嫁出去的?
晚飯的時候王苗她媽又老話重提,王苗還沒說什么呢,小侄女王希雯就替她懟上了:奶奶,現(xiàn)在都什么時代了!您可醒醒吧!
王苗撲哧笑出來,又迅速地板著臉教訓王希雯:雯雯,怎么跟奶奶說話呢!她背過臉卻是朝著王希雯比了個大拇指。
吃完飯王希雯回屋做作業(yè),王苗遵照她媽的指示切了個果盤給侄女送去,一進門就看見王希雯飛快地把什么書塞進書包里。
是我,甭怕。王苗把果盤放在桌子上,敲敲侄女的腦袋,是不是看什么不該看的了?
王希雯嘿嘿笑,拿起蘋果咬了一口,說:奶奶是不是更年期到了。科獗┑煤。
別轉(zhuǎn)移話題,你馬上就高三了,學習上得抓緊。王苗嚴肅起來還挺能唬人,不過王希雯打小在奶奶家住著,一點兒都不怕自己的小姑。
她還像模像樣地演起來:實在學不好又找不到工作,我還可以去繼承皇位嘛!
王苗一巴掌拍在她后腦勺上,說:別貧了,趕緊寫作業(yè)!
王希雯朝她做了個鬼臉,慢騰騰地拿起筆來做數(shù)學題,王苗看了一會兒才輕輕地退了出去。
客廳里,老太太正戴著老花鏡拿著平板電腦看相親網(wǎng)站,見著王苗又要嘮叨,嚇得王苗說了聲要備課就跑回屋里悶著去了。
王苗她媽姓鈕,祖上是滿族大姓鈕祜祿氏,王苗她爸也是滿族,新中國成立前姓愛新覺羅。自打王苗學了點兒歷史,就總擔心爸媽哪天忽然說出什么不妥的話來。
好在王爸一直低調(diào)做人,鈕媽也是這兩年催她結(jié)婚時嘴里才會忽然蹦出來一句鈕祜祿氏的姑娘如何如何。
王苗坐在床邊往腳上涂指甲油,耳朵和肩膀之間夾著手機聽電話。電話那邊是好友陶陶,問她晚上出不出去玩。
太后在家呢,去不了。王苗抖了抖涂好指甲油的腳,換另一只腳,明天吧,我下午去你家。
明兒也成,明天不是大斌生日嗎,我多叫幾個人,咱們一起聚聚啊。
王苗沒什么興致地嗯了一聲,轉(zhuǎn)頭拿出個十八寸的小拉桿箱,往里裝化妝品和衣服。
不知道是不是跟她媽成天念叨有關(guān)系,她現(xiàn)在還真覺得自己上年紀了,前幾次跟朋友去夜店玩也沒什么興致,看到那些漂亮水嫩的小姑娘被男人們圍著獻殷勤就覺得無聊。掐指一算,她好像有快一年沒談戀愛了,上個對象還是她法語班的一個學員,青年才俊,追了她快兩個月她才同意,結(jié)果好了沒多久就有一姑娘找上門來,自稱是那才俊的正牌女友。兩人深入交流了一番,一查發(fā)現(xiàn)才俊還勾搭著別的小姑娘,于是聯(lián)手把才俊打了一頓。
找她的那姑娘就是陶陶。
第二天下午,王苗拖著箱子跟太后也就是她媽告別,說是要去外地,有個招生講座。她經(jīng)常出差,她媽也沒懷疑,囑咐她路上注意安全,順帶告訴她一個好消息:紅娘給你配對的那個相親對象這周末有空,想跟你見個面。資料我都看過了,是個醫(yī)生,長得也挺周正的。
王苗皺眉,使出拖字訣:我趕飛機,先走了,回頭再說。
她打車直奔陶陶家,陶陶正在打掃衛(wèi)生,一見到她就擠眉弄眼地拉著她進屋吐槽那個網(wǎng)紅室友:她簡直邋遢得要死,你是沒見到她那張公主床,惡心死了,什么飯盒、臟衣服、煙頭,她都往床上扔!
王苗食指放在唇上,提醒她小點兒聲:我?guī)湍闶帐耙幌掳伞?/p>
不用,客廳我打掃好了,她簡直是個掉毛狗,客廳、浴室全是她的頭發(fā)!陶陶說起室友就煩得不行,房東也煩她,還說讓我?guī)椭覀新房客,哎,要不你搬過來和我住!
王苗何嘗不想出來住,在家里一點兒自由都沒有,她無奈地說:太后不準。鈕媽的控制欲特別強,從小就拘著王苗,除了王苗在國外留學的那兩年管不著,剩下的時間恨不得拿繩把她拴在身邊。
陶陶又絮叨著說了不少網(wǎng)紅室友的壞話,這才跟王苗一起把自己收拾妥當出了門。
王苗在車上頗為認真地跟陶陶說:我覺得現(xiàn)在這樣挺沒勁的,我打算聽我媽的去相親看看。
得了吧,相親能有什么靠譜的人啊,你想想,那得窮成啥樣丑成啥樣的男的才會找不到對象要去相親。
也可能是人家要求高呢?
那你就能把自己當明碼標價的大白菜似的讓人家去挑?我看過我們小區(qū)那些老頭老太搞的相親會,都跟逛菜市場似的,嫌棄這個嫌棄那個的。
聽陶陶這么一說,王苗覺得也有些道理,暫時歇了相親的心。過了會兒,她覺得睫毛沒粘好,拿出手機開了前置攝像頭,整理睫毛,赫然看見自己眼角淺淺的紋路,連忙拿近了手機仔細看了會兒,唉,大概是這幾天沒休息好,化了妝也能看出來沒什么精神。
王苗煩躁地退出程序,打開了美顏相機。嗯,這才是她想要的樣子。
大斌過生日,他們幾個朋友在酒吧訂了個包間,但是包間根本沒門,只是拿簾子遮著的半封閉大卡座而已。陶陶去舞池里跳舞了,那些朋友大聲地聊著天喝著酒,王苗拿了瓶調(diào)味酒坐在角落里玩手機,看到自己以前的同學不是秀恩愛就是曬娃,偶爾說說貓或狗的趣事。反正都有伴。
王苗看向那些搖頭晃腦、縱情大笑的朋友,他們算她的伴嗎?
玩鬧了好一陣子,大斌作為壽星,許愿,吹蠟燭,切蛋糕,大家紛紛送禮物,王苗送了個男士錢包,陶陶好像是送了張健身年卡。大斌不干了,非說是陶陶辦了卡不樂意去就把卡送給了他。
王苗笑著喝了口酒,說大斌還真說對了。
陶陶求饒,并問大斌想要什么禮物,回頭補給他。大斌張嘴就說要陶陶親一口,說著還側(cè)過臉去,準備讓人親。眾人都起哄叫好,陶陶幾乎沒有猶豫,湊上去就親了一口,其他人都笑,王苗也跟著笑。
笑完,她又覺得他們真無聊。
中途去洗手間補妝,在走廊過道里看見一個人背影挺像陶陶,王苗想繞道走開,不小心瞥見了和陶陶抱著親吻的那個人是大斌,她裝作沒看見,從他們身后繞過去了。
她對著鏡子涂口紅,想著陶陶跟大斌是早有火花還是今晚忽然來電,想著想著感覺怎么樣都跟自己沒關(guān)系,心里又有些唏噓。她是不是也應該找個男朋友了?太久沒談戀愛,居然看見人家親個嘴都有些羨慕。
一夜宿醉,隔天睡到中午才起,陶陶昨晚還算仗義,沒丟下王苗,清早跟她一起回了家。
王苗把地上那條吊帶裙撿起來扔進拉桿箱里,換上襯衣和西裝裙,去洗手間洗漱。
剛出臥室就遇上了陶陶的網(wǎng)紅室友,再濃的妝也掩不住她那疲憊得要命的眼神,王苗抬手跟她打了個招呼。洗漱的時候,王苗看見鏡子里的自己就嚇了一跳。早上回來的時候太累,沒卸妝就睡了,結(jié)果假睫毛只剩一片,另一片不知道去哪里了,眼線也花成了煙熏妝,鼻頭上還冒了個碩大的痘痘。
王苗心里只剩一個念頭:真是上年紀了……
下午她又補了個覺,回家的時候已經(jīng)是晚上了。她一開門就看見鈕媽坐在沙發(fā)上打盹,電視機里還在播著狗血電視劇,惡婆婆虐待兒媳什么的。
聽到門響,鈕媽驚了一下,坐直身子,說:回來了啊,吃飯沒?給你留了飯,沒吃就熱熱。
王苗心里一酸,覺得她媽開始顯老態(tài)了,看個電視都能睡著。她應了一聲還沒,把箱子放回屋里,換了件衣服出來吃飯。
鈕媽坐在她身邊,拿著平板電腦給她看那個什么網(wǎng)站推薦的對象。王苗有一搭沒一搭地聽她媽說著,一轉(zhuǎn)頭看見了屏幕上男人的照片,覺得有些眼熟。
又看了看資料,她想起來這人就是上次那個在百人相親大會上跟優(yōu)質(zhì)女神牽手成功的醫(yī)生。當時她就好奇那個醫(yī)生條件那么好為什么要來參加這種活動,現(xiàn)在看來果然是跟網(wǎng)站一伙的。
鈕媽看王苗一直盯著那個醫(yī)生的照片,以為她相中了,不由得有些高興,說:約的周六下午,你好好打扮一下,不用急著回來,一起看看電影,吃吃晚飯,多了解一下。
好。王苗在她媽面前慣常都很順從。
她倒要去問問這個顧醫(yī)生:知不知道多少待嫁女還有待嫁女的媽都把希望寄托在這種相親網(wǎng)站上,想找個優(yōu)質(zhì)對象,你們這些婚托為了賺錢假裝跟會員相親,良心不會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