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書選取了法國現(xiàn)實主義作家、小說大師梅里美經典短篇小說若干篇,帶有明顯的異域氛圍和神秘主義色彩。最有代表性的是《卡爾曼情變斷魂錄》,描寫了一個獨立不羈、珍視個性自由的吉卜賽女郎卡爾曼的形象,情節(jié)曲折,文字流暢,富于地方特點和異國情調,具有傳奇色彩,充分體現(xiàn)了梅里美創(chuàng)作的藝術風格。
小說文筆洗煉、敘事清晰、內涵豐富、情節(jié)緊湊,將瑰麗的異域風光,引人入勝的故事情節(jié)和性格迥異的人物結合起來,形成鮮明的畫面,是法國現(xiàn)實主義文學中難得一見的手筆。
譯者為著名翻譯家柳鳴九。
卡爾曼情變斷魂錄(又譯:卡門)
達芒戈海上喋血記
馬鐵奧仗義斬子
費德里哥得道升天
一賭失足千古恨
維納斯艷驚伊爾城
《梅里美短篇小說精選》:
卡爾曼情變斷魂錄
歷來的地理學家都如是說,芒達一役古戰(zhàn)場位于巴斯菊里人與迦太基入③聚居的地區(qū)之內,在馬爾貝拉以北七八公里之處,即當今的蒙達鎮(zhèn)附近。敝人一直懷疑他們言之無據(jù),信口開河。對佚名氏所著的《西班牙之戰(zhàn)》①一書以及在奧舒納公爵②豐富的藏書樓里所獲得的某些史料細加研究之后,竊以為當年愷撒破釜沉舟與共和國元老們一決生死的古戰(zhàn)場,應該到蒙第拉③附近去探尋。時值1830年初秋,敝人正好來到安達盧西亞地區(qū)④,為了弄清楚一些心中尚存疑點的問題,便在整個地區(qū)考察了一大圈,寄希望于自己即將發(fā)表的地理考古論文,使得那些有執(zhí)著追求的考古學家們腦子里的疑問都一掃而光。但在該文最終將整個歐洲學術界的這一懸而未決的地理學難題徹底解決之前,敝人且先給諸位講一個小故事,此故事絕不會對芒達古戰(zhàn)場究竟位于何處這個有趣的問題造成先人為主的成見。
我在哥爾多雇了一名向導,租了兩匹馬,行囊里只裝一本愷撒的《高盧戰(zhàn)記》和幾件襯衣,就這么輕裝上路了。有一天,在加希納平原⑥的高地上巡察。
那天驕陽似火,肌膚灼痛,令人疲憊不堪,幾近癱倒,口渴難耐,如受煎熬。我正要詛咒愷撒和他的對手統(tǒng)統(tǒng)進地獄,忽見小路遠處有一小塊青綠的草地,其間稀稀疏疏長了些燈芯草與蘆葦,我預感到附近肯定有水泉。果然,繼續(xù)前行,就見草地原來是一片沼澤,正有一道泉水暗涌其間。那道泉水似乎是出自加布拉山脈中兩面峭壁之間一個狹窄的峽谷。我斷定,沿此泉流而上,水質當更為清冽純凈,螞蟥與青蛙當更為稀少,或許在山崖巖石之間,還能找到若干綠蔭涼爽之處。剛一進峽谷,我的馬就昂首嘶叫,引得另一匹我沒有看見的馬也回應了一聲。我又往前走了百余步,峽谷口豁然開朗,眼前出現(xiàn)了一大塊天然形成的圓形空地,四面皆有高崖峭壁聳立,恰把這空地籠罩在陰影之中。如果想坐下來歇息歇息,再也找不到比這更美妙的處所了。峭壁之下,泉水突涌飛濺,直瀉一小潭之中,水潭細沙鋪底,潔白如雪。潭邊有橡樹五六株,雄偉挺拔,濃蔭如蓋,掩映于小潭之上。生態(tài)如此繁茂,皆因經年累月受群峰遮擋,免遭勁風驟雨之害,又近水樓臺,幸得清泉滋潤所致也。更有妙者,水潭四周,細嫩的青草鋪陳于地,如綠茵臥席,你休想在方圓幾十里之內任何上佳客店里找到如此美妙的床榻。
但是,慧眼識佳境的并不只有我。在我到來之前,便已有人捷足先登了。顯而易見,我進入峽谷時,那人還在呼呼大睡,他被馬的嘶叫聲驚醒了,就站起身來,向自己的馬匹走去,那畜牲趁主人熟睡之際,正在周邊的草地上大啃大嚼。這漢子年輕力壯,中等身材,體格結實,目光陰沉,神情桀驁不馴。他的膚色本來可能很好看,可惜被驕陽曬得黝黑,比頭發(fā)還要黑。他一手抓著坐騎的韁繩,一手握著一把銅制的短銃。說老實話,他那把短銃與一副兇神惡煞的樣子,頗使我嚇了一跳,但我不相信是碰上了強盜,因為我老聽說有強盜卻從來沒有遇見過。何況,老實本分的莊稼人全副武裝去趕集的事,我也見得多了,總不能一見到槍就神經過敏,懷疑對方定有歹意吧。再說,我那幾件襯衣和那本埃爾才維版本的《高盧戰(zhàn)記》,他拿去有什么用呢?這么一想,我便朝那拿槍的家伙親切地點了點頭,笑著問他,我是否打擾了他的好夢。他未作回答,只把我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感到放心后,他又仔細打量那個隨后來到的向導。不料那向導突然臉色煞白,驚慌失措,呆立不動。我想,壞了,碰上強盜了!但為謹慎起見,我決定不動聲色,不流露出任何驚恐不安。我下了馬,吩咐向導卸下馬轡,然后來到泉邊跪下,把頭和雙手浸在水里,再喝上一口涼水,肚皮朝下往草地上一趴,就像基甸手下那些沒出息的兵、佟
我仍留神觀察我的向導和那個陌生漢子。向導很不樂意地走了過來,那漢子似乎對我們并無惡意,因為他把自己的坐騎放走,本來他是平端著短銃,現(xiàn)在也槍口朝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