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克·吐溫(1835-1910),原名塞繆爾·朗霍恩·克萊門斯,生于美國密蘇里州佛羅里達,先后當過印刷所學(xué)徒、報童、排字工人、水手、輪船駕駛員和報館記者等,四處奔波,經(jīng)歷豐富。1865年,他發(fā)表了成名作《卡拉韋拉斯縣聲名狼藉的跳蛙》,一生筆耕不輟。著有長篇小說《湯姆·索亞歷險記》《赫克貝利·芬恩歷險記》《王子與貧兒》以及中短篇小說《百萬英鎊》《敗壞了哈德萊堡名聲的人》《競選州長》等。他是美國文學(xué)史上用純粹的美國口語進行寫作的作家,開創(chuàng)了一代文風(fēng)。
《王子與貧兒(全譯本)/世界文學(xué)名著》:
第二章湯姆的幼年時代
我們現(xiàn)在穿越若干年,來談?wù)労髞戆l(fā)生的事情吧。
當時倫敦已有一千五百年的歷史,就那時候的規(guī)模而言,算是一個很發(fā)達的大城市了。全城有十萬居民——有人認為還要多一倍。街道不僅狹窄,而且彎曲骯臟,特別是湯姆·康第居住的那一片離倫敦橋不遠的地方。那兒的房屋都是木質(zhì)結(jié)構(gòu),第二層超出了第一層,第三層又把它的胳臂肘伸出了第二層的范圍。房子蓋得越高,上頭的面積就越大。房屋的主體用結(jié)實的木料釘成了交叉的形式,中間加上許多堅固的材料,外面再刷上一層灰泥。房屋的主人按照各自的喜好把屋梁染成紅色、藍色或是黑色,這就使得那些房屋看起來又別致又氣派。窗戶都非常小,鑲著菱形的小玻璃;窗門和屋門一樣,是向外開的,裝的軸承也像門上的一樣。
湯姆的父親居住的房子坐落在布丁巷外面一個名叫垃圾大院的骯臟小死巷里面。那所房子又小又破,東倒西歪,可是那里面卻擠滿了窮人。湯姆一家在三層樓上擁有一個房間。他的父母在一個角落里有一張還算是床的床鋪,可是湯姆還有他的兩個姐姐——白特和南思,卻一點也不受拘束,這里的空間足夠他們享用,他們想在哪兒睡就在哪兒睡。房間里有一兩條破得不像樣的毛毯,還有幾捆又爛又臟的稻草,如果想把這些東西叫作床鋪,好像不大妥當,因為它們總是亂七八糟的,每天清晨,這些東西老是整個兒被踢成一大堆;到了晚上,大家再從這一堆里挑出來使用。
白特和南恩都是十五歲,一對雙胞胎。她們都是心地善良的姑娘,滿身的骯臟破爛,愚昧透頂。她們的媽媽也和她們一樣。可是爸爸和奶奶簡直是一對魔鬼。他們只要有酒喝,就一定會喝得爛醉,然后他們就開始互相打架,或是碰上誰就跟誰打,不管醉還是不醉,他們老是罵個不停;約翰·康第是個小偷,他的媽媽是個乞丐。他們把孩子們都培養(yǎng)成了叫花子,可是還沒有誰能夠把他們變成小偷。這所房子里住著的烏合之眾當中,有一位心地善良的老神父,他可不屬于他們那一伙兒。國王給了他少得可憐的養(yǎng)老金,把他從家里一下子攆了出來,他就常把孩子們叫到一塊兒,偷偷教他們一些正當?shù)男袨。安德魯神父教會了湯姆一些拉丁文,并且還教會了他讀書寫字;他原來還想把這些東西也教給那兩個女孩,可是她們害怕朋友們嘲笑自己,因為那些人見不得她們倆將要有那些稀奇的學(xué)問,這事可是絕不被許可的。
整個垃圾大院里一窩蜂,簡直就和康第家里一個樣。酗酒、胡鬧和吵嘴在那兒是常有的事,每天晚上都是這樣,而且基本上是通宵達旦。在那個地方,打破腦袋和饑餓是司空見慣的事情,可是小湯姆卻從不覺得不開心。他的日子過得很艱苦,可是他自己一點也不知道。他那種生活和垃圾大院所有的孩子們都是一個樣,所以他也就覺得那是理所當然的、舒服的生活。他晚上空手而歸的時候,就知道他的父親一定會首先罵他一頓,再打他一頓,等他打夠罵夠了之后,他的奶奶還要再來一遍,而且更加厲害。他還知道,到了半夜,他那餓著肚子的媽媽就要悄悄地溜到他身邊,把她寧愿自己挨餓、給他省下來的一小點可憐的面包皮或殘屑拿給他吃,盡管她這種大逆不道的行為往往被她的丈夫發(fā)現(xiàn),而且還要被他毒打一頓,她也照做不誤。
事實上,湯姆的生活是過得很稱心如意的,特別是在夏天。他只需要去討到足夠讓他自己活命的東西就行了,因為禁止行乞的法律很嚴酷,懲罰也很重,因此他把許多時間用來聽安德魯神父講述的那些有關(guān)巨人和仙女、矮子和妖怪,還有妖魔占據(jù)的城堡、氣派的國王和王子的令人著迷的古老故事和傳說。他腦子里慢慢裝滿了這些稀奇的故事,于是有很多個晚上,每當他在黑暗中躺在他那又薄又臭的稻草上,又累又餓,挨過鞭打之后還在疼痛的時候,他就展開他的想象力,興致勃勃地給他自己描繪著一座皇宮里的一位嬌生慣養(yǎng)的王子所過的那種愜意的生活,所以很快就把他的疼痛都忘了。后來有一個愿望日夜在他心中環(huán)繞,那就是他要親眼看見一個真正的王子。有一次他向那些垃圾大院的小伙伴們談到過這樁心事;可是他們非常尖刻地嘲笑他、譏諷他,以致他從此以后寧愿把他的夢想留在自己心里。
他經(jīng)常讀神父的舊書,并且還請他講解,然后再把那里面所說的加以描繪。后來他因為夢想和讀書的結(jié)果,心理上產(chǎn)生了一些變化。他的夢中人物都非常美麗,以致他漸漸地為他自己的破衣爛衫和一身的骯臟而感到難過,他希望自己能干凈一點,穿得好一點。他還是和以前一樣常到泥潭里去玩,而且也玩得很開心,但是他到泰晤士河里去拍水玩的時候,卻不像過去那樣只是為了玩耍,而是因為河水可以把身上洗干凈,這讓他開始發(fā)現(xiàn)了玩耍的另一種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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