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xué)問類
　　學(xué)問
　　太宗欲相趙普，或譛之曰：‘普山東學(xué)究，惟能讀《論語》耳。’太宗疑之，以告普。普曰：‘臣實(shí)不知書，但能讀《論語》，佐藝祖定天下才用得半部，尚有一半可以輔陛下�！�太宗釋然，卒相之。
　　李文靖公作相，嘗讀《論語》。或問之，公曰：‘沆為宰相，如《論語》中“節(jié)用而愛人”“使民以時”兩句，尚未能行，圣人之言，終身誦之可也�！�
　　胡文定公曰：‘李文靖澹然無欲，王沂公儼然不動。資稟既如此，又濟(jì)之以學(xué)，故是八九分地位也�！�
　　張忠定公守蜀，聞寇萊公大拜曰：‘寇準(zhǔn)真宰相才也�！�又曰：‘蒼生無福。’門人李畋怪而問之，曰：‘人千言而不盡者，準(zhǔn)一言而盡，然仕太早，用太速，不及學(xué)耳。’張、寇，布衣交也，寇公兄事之。忠定常面折不少恕，雖貴不改也。寇公在岐，忠定自蜀還，不留。既別，顧寇公曰：‘曾讀《霍光傳》否？’曰：‘未也�！�更無他語�？芄珰w，取其傳讀之，至‘不學(xué)無術(shù)’，笑曰：‘此張公謂我也�！�
　　范純?nèi)蕠L曰：‘我平生所學(xué)惟得忠、恕二字，一生用不盡�！�以至立朝事君，接待僚友，親睦宗族，未嘗須臾離也。又戒子弟曰：‘人雖至愚，責(zé)人則明，雖有聰明，恕己則昏。爾曹但以責(zé)人之心責(zé)己，恕己之心恕人，不患不到圣賢地位也�！�
　　滎陽呂公從安定胡先生于太學(xué)，與黃公履、邢公恕同舍，至相友善。其后復(fù)從孫先生復(fù)、石先生介、李先生覯講讀辯問。又從王公安石學(xué)，安石以為：‘凡士未官而事科舉者，為貧也，有官矣，而復(fù)事科舉，是僥幸富貴利達(dá)而已，學(xué)者不由也�！�公聞之，遽棄科舉，一意古學(xué)，始與程先生頣俱事胡先生，居并舍。公少程先生一二歲，察其學(xué)問淵源非他人比，首以師禮事之，楊公國寶、邢公恕皆以公故，從程氏學(xué)。而明道先生顥及橫渠張先生載、孫公覺、李公常皆與公游，由是知見日益廣大。然公亦未嘗專主一說，不私一門。務(wù)畧去枝葉，一意涵養(yǎng)，直截勁捷，以造圣人。專慕曾子之學(xué)，盡力乎其內(nèi)者。其讀經(jīng)書平直簡要，不為辭說，以知言為先，自得為本，躬行為實(shí)，不尚虛言，不為異行。當(dāng)時學(xué)者莫能測其深淺也。
　　范公純?nèi)式套拥茉唬骸�六�?jīng)，圣人之事也。知一字則行一字，要須造次顛沛必于是，則所謂有為者亦若是耳。豈不在人耶？’
　　張魏公在京師，獨(dú)與趙鼎、宋齊愈、胡寅為至交，寢食行止未嘗相舍，所講論皆前輩問學(xué)之力與所以濟(jì)時之策。時淵圣皇帝召涪陵處士譙定至京師，將處以諫職，定以言不用力辭，杜門不出。公往見至再三，開扉延入。公問所得于前輩者，定告公：‘但當(dāng)熟讀《論語》�！�公自是益潛心于圣人之微言。
　　凡為學(xué)之道，必須一言一句自求己事。如六經(jīng)《語》、《孟》中我所未能，當(dāng)勉而行之，或我所行未合于六經(jīng)《語》、《孟》中便思改之。先務(wù)躬行，非止誦書作文而已。
　　伯溫問學(xué)者如何可以有所得？伊川先生曰：‘但將圣人言語玩味久，則自有所得。當(dāng)親求于《論語》，將諸弟子問處便作己問，將圣人答便作今日耳聞，自然有得�？住⒚蠌�(fù)生，不過以此教人耳。若能于《語》、《孟》中深求玩味，將來涵養(yǎng)，成甚等氣質(zhì)！’
　　人有平昔讀書而臨事不近禮義者，尹和靖曰‘便是不曾讀書’。人有不讀書而臨事自合禮義，和靖曰‘此所謂暗與孫、吳合也’。禮義，人心之所同然，所以如此。
　　張子韶曰：‘如看唐朝事則若身與其中，人主情性如何，時在朝士大夫孰為君子，孰為小人，其處事孰為當(dāng)，孰為否，皆令胸次曉然，可以口講指畫，則幾會圓熟，他日臨事必過人矣。凡前古可喜可愕之事，皆當(dāng)蓄之于心，以此發(fā)之筆下，則文章不為空言矣�！�又曰：‘朋友講習(xí)，固天下樂事，不幸獨(dú)學(xué)，則當(dāng)尚友古人可也。故讀《論語》如對孔門圣賢，讀《孟子》如對孟子，讀杜子美詩、蘇文，則又凝神靜慮如目擊二公。如此用心，雖生千載之下，可以見千載之人矣�！�又曰：‘以血?dú)鉃槲艺撸�方其壯也，立名立�?jié)，似若可觀，及其衰也，喪名敗節(jié)，無所不至矣！血?dú)庵�不足恃，甚矣！惟學(xué)問克己，轉(zhuǎn)血?dú)鉃槔砹x，則窮而益堅(jiān)，老而益壯矣�！�或曰：‘陳仲舉、顏魯公不聞有圣人之學(xué)也，而暮年之節(jié)炳焉不衰如此，何也？’曰：‘此皆有圣人之資，使其有圣人之學(xué)，則在周公列矣！吁，可仰哉！’
　　《上蔡語録》論韓魏公、范文正公皆是天資，不由講學(xué)。朱氏小學(xué)書《嘉言篇》、《廣敬篇》援《顏氏家訓(xùn)》曰：‘夫所以讀書學(xué)問，本欲開心明目利于行耳。未知養(yǎng)親者，欲其觀古人之先意承顏，怡聲下氣，不憚劬勞，以致甘脆，惕然慙懼，起而行之也。未知事君者，欲其觀古人之職守?zé)o侵，見危授命，不忘誠諫，以利社禝，惻然自念，思欲效之也。素驕奢者，欲其觀古人之恭儉節(jié)用，卑以自牧，禮為教本，敬為身基，瞿然自失，歛容抑志也。素鄙恡者，欲其觀古人之貴義輕財(cái)，少私寡欲，忌盈惡滿，賙窮〖=SSc〗還〖=SE〗匱，赧然悔恥，積而能散也。素暴悍者，欲其觀古人之小心黜己，齒敝舌存，含垢藏疾，尊賢容眾，苶然沮喪，若不勝衣也。素怯懦者，欲其觀古人之達(dá)生委命，強(qiáng)毅正直，立言必信，求福不回，勃然奮勵，不可恐懼也。歷茲以往，百行皆然�？v不能純，務(wù)去太甚，學(xué)之所知，施無不達(dá)。世人讀書，但能言之，不能行之。武人俗吏所共嗤詆，良由是耳。又有讀數(shù)十卷書，便自高大，凌忽長者，輕慢同列，人疾之如讎敵，惡之如鴟梟。如此，以學(xué)求益，今反自損，不如無學(xué)也�！�
　　范文正公門下多延賢士，如胡安定、孫明復(fù)、石守道之徒與公從游，晝夜肄業(yè)，置燈帳中，夜分不寢。后公貴，夫人猶收其帳，頂如墨色。時以示諸子孫曰：‘爾父少時勤學(xué)，燈煙跡也�！�
　　安定胡侍講布衣時，與孫明復(fù)、石守道同讀書泰山，攻苦食淡，終夜不寢，一坐十年不歸，得家問見上有‘平安’二字，即投之澗中，不復(fù)展讀。
　　范文正公少與劉某同上長白山僧舍修學(xué)，惟煑粟米二升作粥一器，經(jīng)宿遂凝，乃畫為四塊，早晚取二塊，斷虀十?dāng)?shù)莖醡汁半盂，入少鹽，煖而啗之，如此者三年。
　　張無垢先生云：‘司馬溫公與王介甫清儉、廉恥、孝友、文章為天下學(xué)士大夫所宗仰。然二公所趣則大有不同，其一以正進(jìn)，其一以術(shù)進(jìn)。介甫所學(xué)者申、韓，而文之以六經(jīng)；溫公所學(xué)者周、孔，亦文之以六經(jīng)。故介甫之門多小人，而溫公之門多君子。溫公一傳而得劉器之，再傳而得陳瑩中；介甫一傳而得呂太尉，再傳而得蔡新州，三傳而章丞相，四傳而蔡太師，五傳而得王太傅云�！�
　　張子韶曰：‘管仲不學(xué)，故有三歸反坫之失；晏子不學(xué)，故有浣衣濯冠之失；子產(chǎn)不學(xué)，故有鑄鼎刑書之失；霍光不學(xué)，故有陰妻邪謀之失。是數(shù)公者，或尊大王室，或處死不亂，或精明博洽，或樸愿端重，世皆瞻仰驚嘆，巍然兀然，若北斗之經(jīng)天，華岳之居地也。惜夫！先王之道既散，圣人之學(xué)不明，故使夫數(shù)公者直情徑行，無所歸赴，自處于不幸之列。其可悲也夫！’又曰：‘伊川云：“以富貴驕人固非美事，以學(xué)問驕人害亦不細(xì)。”此真格言也。予聞尹彥明從學(xué)于伊川，聞見日新，謝顯道謂之曰：“公既有所聞，正如服烏頭，茍無以制之，則藥發(fā)而患生矣。”顯道之言誠可為淺露者之戒。’
　　荊公嘗與明道論事不合，因謂明道曰：‘公之學(xué)如上壁，言難行也�！�明道曰：‘參政之學(xué)如捉風(fēng)�！�及后來逐不附己者，獨(dú)不怨明道，且曰：‘此人雖未知道，亦忠信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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