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柏林人》（Dubliners）是詹姆斯·喬伊斯久負盛名的短篇小說集，稱得上20世紀整個西方Z著名的短篇小說集了。1914年出版，置景于二三十年代的都柏林，截取中下層人民生活的橫斷面，一個片刻一群人，十五個故事匯集起來，宛若一幅印象主義的繪畫，筆觸簡練，錯落成篇，浮現(xiàn)出蒼涼世態(tài)，遙遠、清冷，然而精致。[1]
這15篇故事，以寫實和諷刺的表現(xiàn)手法描繪了二十世紀初期都柏林中下階層的生活，癱瘓和死亡貫穿全書。在同樣的底色上，《一個青年藝術(shù)家的肖像》集中描繪了一個憂郁敏感、在濃郁的宗教氛圍中成長起來、具有藝術(shù)家氣質(zhì)的青年形象。通過青年之口，喬伊斯表達了自己對宗教、藝術(shù)和人生的觀點。后來，這個青年繼續(xù)成長，走進了意識流宏篇《尤利西斯》之中。因此，閱讀此書，將有助于閱讀《尤利西斯》。
詹姆斯·喬伊斯（1882-1941），愛爾蘭作家和詩人，20世紀Z重要的作家之一，現(xiàn)代意識流小說的先驅(qū)。代表作有短篇小說集《都柏林人》（1914）、長篇小說《青年藝術(shù)家的畫像》（1916）、《尤利西斯》（1922）和《芬尼根守靈夜》（1939）。
本書共包含喬伊斯的十五個短篇小說，置景于二十世紀二三十年代的都柏林。用作者自己的話說，他在創(chuàng)作這些作品時，著意寫的是一種氣氛，一種情緒，一種環(huán)境，人物影影綽綽正好和環(huán)境融在一起，營造氣氛，表達情緒。
前言
詹姆斯·喬伊斯（JamesJoyce）一八八二年生于都柏林一個多子女家庭，兄妹十個，家境相當窘迫。一八八八年至一八九一年在克朗格斯·伍德學校上學；一八九三年至一八九八年在貝爾維迪爾學院學習；一八九九年至一九〇二年在都伯林大學學院獲得現(xiàn)代語言學士。大學畢業(yè)后，他在都柏林教了很短時間的書，一九〇四年便與諾拉·巴娜克（一位值得肅然起敬的女性）私奔歐洲大陸，一直同居直到一九三一年才結(jié)婚，生有一子一女。自從他離開愛爾蘭旅居歐洲，其間因家事三次短暫回國后再也沒有回過故土。一九〇三年至一九二〇年之間，先后在意大利的里雅斯特和瑞士的蘇黎世教英語，業(yè)余進行寫作。一九二〇年起做專業(yè)作家，先后定居于巴黎和蘇黎世。他一直為眼疾困擾，晚年幾乎失明。一九四一年一月十三號病逝于蘇黎世。
喬伊斯的履歷很簡單，但是他把這些經(jīng)歷細致入微地寫進了他的小說里，于是，他本人以及和他親近的人，變成了他開發(fā)利用的最好素材：人生的各個階段，人與人之間關(guān)系的演變與發(fā)展，人與宗教與政治與權(quán)威與環(huán)境的關(guān)系，人的吃與喝、疾病與禍患、生與死……這樣的寫作不靠故事情節(jié)，不靠動人的描寫，不靠形象的比喻，不靠生動的遣詞造句，不靠英語文化中慣有的幽默和詼諧，只用直白的敘述，不動聲色的敘述，客觀的敘述，連人物對話都是直來直去的問與答。對傳統(tǒng)文學批評家、專家學者來說，這樣的寫作很難定位，于是，喬伊斯自己先定位：這是一種探索，靠的是感受、意會；是頓悟，是一事一物一種景象或一段難忘的思緒，一種精神上的顯露。就這樣，他義無反顧地堅持寫作，而愛爾蘭是一個尊重文學的國度，他的一個朋友請他為一份名叫《愛爾蘭田園》的雜志寫短篇小說，他斷斷續(xù)續(xù)寫出了十五則。這就是后來成書的短篇集子《都伯林人》。小說雖然發(fā)表了，但是小說中幾乎沒有一個人物是鮮活的，沒有一則短篇引人入勝，收集成冊后，喬伊斯向出版社投稿，先后被四十多家出版商退稿，歷經(jīng)九年才成書問世！雪上加霜的是，出版后第一年僅僅賣出去五本，多年之后也只售出去幾十本！是的，喬伊斯有足夠的耐心，他獻身文學是選擇了一條不歸路，在寂寞難耐時他曾給兄長寫過信，談了《都柏林人》的短篇如何分組：三篇小說寫童年生活，三篇寫青少年時期的生活，三篇描寫成年后的生活，三篇描寫社會生活。他強調(diào)說他著意寫的是一種氣氛，一種情緒，一種環(huán)境，人物影影綽綽正好和環(huán)境融在一起，營造氣氛，表達情緒。這樣的通信，是婉轉(zhuǎn)地向?qū)＜覍W者傳達信息：我的小說就是讓你們暈菜。
當然，這一點都不妨礙詹姆斯·喬伊斯在世界文壇的地位。進入二十一世紀前，蘭登書局（是美國第一家出版《尤利西斯》的出版社）組織各路專家，推出二十世紀百部最佳長篇小說，《尤利西斯》赫然排在第一位。美國有一個專門研究喬伊斯的協(xié)會，曾有一個刊物專門發(fā)表他的最后一部長篇小說《芬尼根守靈夜》的索隱文章。尤其世界各大學的文學講壇上，如果沒有設立喬伊斯的課程，就仿佛沒有設立現(xiàn)代文學的課程。有趣的是，人們?nèi)绱粟呏酊F，一不是因為他著作等身——他總共寫了一個劇本：《流放》；一部短篇小說：《都伯林人》；三部長篇小說《青年藝術(shù)家的畫像》、《尤利西斯》和《芬尼根守靈夜》；二不是因為他的作品引人入勝——他的早期作品情節(jié)平淡，后期作品晦澀難懂，尤其《芬尼根守靈夜》索性不堪卒讀。那么，他的作品的魅力何在？答案大概是這樣的：他的每部作品都是一種艱苦認真的創(chuàng)造，而他一生創(chuàng)造的最大成果就是被后人認可的意識流。
喬伊斯死后，漸漸走紅并大紅大紫，專家學者基本依照了他的說法，從他的字里行間尋找非同尋常的含義，從各個角度解讀他，比如愛爾蘭批評家扎克·鮑文把《都柏林人》的十五篇短篇小說概括為人生階段說：一開始三篇寫人之早年時期，其后四篇寫人之青年時期，接下來的七篇寫人在藝術(shù)、政治、宗教等公眾生活中的人生百態(tài)，最后一則總結(jié)式的小中篇《死者》中的兩位老姐妹，仿佛在人生路上轉(zhuǎn)了一大圈，回到了第一篇《姐妹》中的兩個小姐妹身上。于是，《死者》成了整個集子中關(guān)鍵之篇，絮絮叨叨地寫出了生與死的相互依存�；钪纳傇谑苷勰ィ劳龅纳攀亲钔昝赖男问�。
按照作者的解讀辦法去解讀喬伊斯的作品，世界文壇恐怕是第一份。乍聽好像喬伊斯多么了不起，其實是各路評論家和批評家對一個讀不懂的作家的無奈之舉。真誠地說，我們會發(fā)現(xiàn)喬伊斯不會寫傳統(tǒng)意義上的小說，那么不如告訴讀者，如果喜歡讀他的作品，不如當作散文來讀，感覺他的用心，感覺他的苦衷，也許收獲更大。
蘇福忠
二〇一六年春
詹姆斯·喬伊斯（James Joyce,1882-1941），愛爾蘭作家、詩人，二十世紀Z偉大的作家之一，后現(xiàn)代文學的奠基者之一，其作品及“意識流”思想對世界文壇影響巨大。1920年起定居巴黎。其一生顛沛流離，輾轉(zhuǎn)于歐洲各地，靠教授英語和寫作糊口，晚年飽受眼疾之痛，幾近失明。其作品結(jié)構(gòu)復雜，用語奇特，極富獨創(chuàng)性。主要作品是短篇小說集《都柏林人》（1914）描寫下層市民的日常生活，顯示社會環(huán)境對人的理想和希望的毀滅。自傳體小說《青年藝術(shù)家的自畫像》（1916）以大量內(nèi)心獨白描述人物心理及其周圍世界。代表作長篇小說《尤利西斯》（1922）表現(xiàn)現(xiàn)代社會中人的孤獨與悲觀。后期作品長篇小說《芬尼根的守靈夜》（1939）借用夢境表達對人類的存在和命運的Z極思考，語言極為晦澀難懂。
姊妹
一次遭遇
阿拉比
伊芙琳
賽車之后
兩個風流哥兒
寄宿公寓
一朵小云
對應
泥土
一場慘劇
常春藤日在委員會房間
一位母親
神恩
死者
《蜂鳥文叢：都柏林人》：
我下樓去吃晚飯時，老柯特坐在爐邊抽煙。
當我姑媽給我盛燕麥粥時，他說，仿佛是回到他先前的話頭上：“不，我不想說他完全……但有點古怪的東西……他身上有點離奇的東西。我來告訴你我的觀點……”他開始對著煙斗噴吐煙霧，無疑正在腦子里組織他的觀點。無聊的老笨蛋！我們剛認識他時，他還挺有趣的，談論昏厥和蟲子；但我很快就厭倦了他和他那些沒完沒了的蒸餾室故事。
——我有自己的推論，他說，我認為這屬于那種……奇特的案例……但很難說……他又開始對著煙斗噴吐煙霧，沒有給出他的推論。我姑父發(fā)現(xiàn)我在看，就對我說，哎，你的老朋友不在了，你聽了會難過的。
——誰？我說。
——弗林神父。
——他死了嗎？——柯特先生剛才告訴我們的。他路過那棟房子．我知道自己在被審視，于是我繼續(xù)吃粥，好像對這消息不感興趣似的。姑父對老柯特解釋。
——這孩子和他是好朋友。老頭教了他很多東西，你要知道。他們說他對他有很大的希望。
——上帝憐憫他的靈魂。姑媽虔誠地說。
老柯特看了我一會兒。我感到他小小的黑眼珠在打量我，但我不愿從盤子上抬起眼睛讓他稱心。他又抽起他的煙斗，最后粗魯?shù)爻跔t里吐了口唾沫。
——我不會讓我的小孩，他說，跟那樣一個人聊得太多。
——什么意思，柯特先生？姑媽問。
——我的意思是，老柯特說，對孩子不好。我的想法是讓小孩子到處跑，跟同年齡的小孩子玩，不要……我說得對不對，杰克？——這也是我的原則，姑父說，讓他學習去用拳頭打出他的位置。這就是我經(jīng)常對那個玫瑰十字會會員說的：鍛煉身體。嘿，我小的時候，每天早上都洗冷水澡，無論冬夏。這就是我現(xiàn)在靠的。教育是很好很大……柯特先生可以從那條羊腿上弄點肉吃。他對我姑媽說。
——不，不，我不要。——老柯特說。
姑媽把那盤菜從碗櫥里端出來，放在桌上。
——可你為什么認為那對孩子不好呢，柯特先生？——對孩子不好，老柯特說，因為他們的頭腦那么容易受影響。當孩子看到那種事情，你知道，會有影響……我把嘴里塞滿麥片粥，因為怕我會說出內(nèi)心的憤怒。無聊的紅鼻子老笨蛋！我夜里很晚才睡著。雖然很生氣老柯特說我是小孩子，但我卻絞盡腦汁想從他沒說完的話里找出含義來。在我房間的黑暗中，我幻想又看到了癱瘓病人那沉重的灰色面孔。我把毯子拉到頭上，試圖想象圣誕節(jié)。但那灰色的面孔仍然跟著我。他喃喃低語，我領悟到他希望懺悔什么。我感到我的靈魂退入某個愉快而墮落的區(qū)域，在那兒卻又發(fā)現(xiàn)它在等著我。它開始用喃喃的聲音向我懺悔，我納悶它為什么一直笑著，為什么那嘴唇潮潮的有那么多唾沫。但隨后我想起來它是死于癱瘓的，我感到自己也在虛弱地微笑著，仿佛要赦免買賣圣職者的罪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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