腎，是我表弟。他人死了，腎卻活著。
他活著的時候，和所有的人一樣，有名有姓，有戶口，有身份證，有電話一個，有號一個。他只活到35歲，約人生的一半。小時候的腎是我們那條街有名的乖娃娃：成績好，聽話，孝順，俊美，有禮貌，幾乎無瑕。姑媽說：小時胖，不算胖。
在一個桃花敗謝、遍地落英的時節(jié)，因?yàn)榉甘拢拿直蛔N了。既然他的名字已經(jīng)被政府注銷了，為了尊重法律，為了敘述方便，當(dāng)然也得考慮他在江湖上的名氣和地位，避免弄出一些不必要的麻煩，我們就叫他：腎。
說到桃花，都說女人如花，而他的冤死或該死，都和女人有關(guān)。他與桃花共謝，多少是有些巧合。就像某人在某一刻和某一件事相遇一樣。還有，是不是他長得太帥了，太陽光了，想不走桃花運(yùn)、遭桃花劫都難？看來人長得太帥了，太招女人喜歡，還是一件恐怖的事。
腎至死都揣著一個叫慧梓的女孩——他想見，又不敢見。腎的死，令慧梓傷心，絕望。我想送他一句話：生得偉大，死在花下。
腎是我的救星，恩人一他讓我了解和體會了另外一個江湖。他成就了我的夢想和傳奇。
腎罵我是瓜娃子。我罵腎是神經(jīng)病。我和他爭吵了四年多，相依為命了四年多。他最終還是撇下我走了。我相信，他不論走到哪里，天堂還是地獄，永遠(yuǎn)都是一條漢子。
我的世界波譎云詭，多少有些無奈……生命無常。用醫(yī)生的話說，沒有處方意義。如果我把這個故事講完，也許你會相信這一切是真的。我說的只是可能。
這一天來的時候沒有任何先兆。它賊兮兮、躡手躡腳地就來了。
是下午，在腎上樓之前的五六分鐘，一對鄉(xiāng)下中老年夫婦由兒子領(lǐng)著住進(jìn)了腎的隔壁。這個情節(jié)對腎意義重大。那是后話。
腎在五樓的轉(zhuǎn)彎處，看見通道的她。她很特別：高、細(xì)，時間也特別，安靜無人。她剛拉上房門，轉(zhuǎn)過身來。午后的陽光從通道的盡頭四射過來，逆光把她高挑的身材弄成一個更長的剪影。好高。腎好奇——他有點(diǎn)耍賴地站住了，看著她慢慢走過來。她顯然剛洗過澡，頭發(fā)是濕的。近了。艷遇。什么叫艷遇？客觀地說：首先是要“遇”，遇了，你還得有能力。這需要判斷、常識、經(jīng)驗(yàn)、相貌、氣質(zhì)，少一樣，你就只能“遇”，而不能“艷”了。腎從她的眼眸里看見一點(diǎn)點(diǎn)企盼，不；一點(diǎn)點(diǎn)風(fēng)塵，不；一點(diǎn)點(diǎn)放縱，就那么一點(diǎn)點(diǎn)。腎像一個職業(yè)的獵手。他嗅到了，抓住了。
樓道安靜，真的很安靜。陽光像縷縷金線罩著陽光的腎，青春的她。
“模特兒？”他很江湖地恭維道。
“還用說�！憋@然她很受用，她的聲音像她的頭發(fā)一樣濕。
一米八二的腎靠近她，說：“一米七五？”
“一米七七。”她更正道。
腎不光對自己的長相自信，判斷也自信。
“美女。”
“帥哥�！�
“人，長得太帥了，莫法，只有出來混�！彼荒I逗笑了。他們一起笑了。他們好像同時找到某種愜意的東西。氣味很舒展。意味很明顯。
知音呀。
什么叫知音？
知音不一定是高山流水、琴弦悠揚(yáng)，更多的是一種生物基礎(chǔ)。雌雄相吸。
本能。
腎住六樓。他們一起進(jìn)了腎的房間。她抱緊腎，呼吸愈來愈急促，“你信嗎？我已經(jīng)荒了半年，半年沒有沾過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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