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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把蟑螂放心上 起早貪黑拼命工作,有一天卻突然發(fā)現,自己的人生似乎只是為了車子、房子;心里把親情、友情看得比什么都重,卻每每有各種雞毛蒜皮的瑣碎煩惱纏繞著自己;有錢了,天天的山珍海味,卻怎么也找不到兒時那一小塊兒豌豆黃、一碗豆腐腦的美妙感覺;歡喜過后,為什么總會有一種淡淡的寂寥隨之而來? 本書是一個在海外打拼的文人,以淡淡的筆調把海外經歷呈現出來,和大家一起品味放下平常心的個中三味。 正文賞讀 自序 2015年新年的時候,有一家日本電視臺做了一個簡單明了的問卷調查: 價值一萬日元的最高檔的松阪牛肉和三千日元現金,如果沒有任何條件地白送給你,你會選哪一個? 一起看電視的老年人和中年人大都嚷嚷著:當然選牛肉?勺鳛檎{查對象的大學生們卻幾乎眾口一詞地回答:選現金。 問及大學生們選現金的理由時,大家的回答也很相似,大約有兩種: 1.再好的牛肉也只能吃一頓,可三千元夠我吃四五天的了這是現實派的回答。 2.選現金多自由,愛干什么干什么這是個性派的選擇。 然而,這項調查并沒有就這么結束。電視臺選了十個現金派的大學生,然后把他們帶到日本頂級牛肉松阪牛烤肉店,當著他們的面兒,現場烤了一些最高檔的松阪牛。然后又對大學生們提出了同樣的問題。選牛肉還是選現金? 結果這次,十個人都毫不猶豫地選擇了松阪牛原來,年輕人因為對最高檔的松阪牛沒什么概念,想象不出它的妙處,可現金能干什么他們卻是再熟悉不過的了,所以大家才會選擇現金。 我們面臨一項選擇的時候,什么才是最重要的決定因素呢? 面對牛肉和現金,你的判斷標準又是什么呢? 需要嗎?心情嗎?價格嗎?食欲嗎?經驗嗎?……還是其他什么? 2014年年末,有一件很爺們兒的事震撼了日本棒球界: 原美國職業(yè)棒球揚基球隊的日本人投手黑田博樹,拒絕了美國球隊21億日元年俸的邀請,選擇了回歸培養(yǎng)了自己的日本廣島隊,年俸只有4億日元左右。 一時間關于黑田爺們兒抉擇的報道鋪天蓋地。即使收入只有五分之一不到,卻依舊選擇回歸日本隊,關于這一做法的理由,媒體也報了很多: 1.離開廣島隊、去更高水平的美國職棒挑戰(zhàn)的時候,黑田曾說過最后還會回來,他是為了實踐自己的諾言。 2.他對培育了自己的廣島隊的愛,促使他最終放棄了高年俸。 當然,也有一些相對負面的分析: 3.黑田在日本和美國合計共取得了182勝,而200勝是無條件進入棒球殿堂的條件。所以,有分析認為,對于40歲的黑田來說,回到水平相對較低的日本棒球界,也許更有利于取得200勝。 人生要面對的選擇太多了?葱侣劦臅r候,忍不住自問:如果是自己的話,會怎么選擇?對于每天在為生活奔波的自己來說,估計當然會毫不猶豫地選擇21億的高年俸,可對于已經賺到上百億的人來說,錢的魅力可能會降低一些,相比,誠信、諾言、愛、可以青史留名的記錄等,也許會產生更大的影響吧。 可是,這難道是說:有錢人就比沒錢人更重視誠信之類的嗎? 很顯然不是這樣的。 我們每天都可能要面對很多的選擇。面對選擇,我們怎樣才能做出不后悔的、不違我心的判斷呢?特別是遇到重大抉擇的時候,我們該以怎樣的心情去面對呢? 越是重要的場面,越能看出人的素養(yǎng)和心胸。 下面講一件自己的事情。 就在寫這篇自序的時候,我卻惹起了一場小小的車禍。事情是這樣的:孩子參加騎馬俱樂部,早上有訓練,要趕6點24分的電車,因為是冬天,所以想讓我把她送到車站。我掐著時間去開車,沒想到前一天晚上下了點兒雨加雪,前擋風玻璃和兩側窗戶的玻璃都結霜凍上冰了。趕時間嘛,急急忙忙地吹起熱風,好容易前擋風玻璃的下半部化開、能看見了的時候,我就開出去了,可側面窗戶玻璃還是看不太清楚。結果,出了家門左拐上馬路的時候,因為左側視線受影響,剮上了左側的行人。 萬幸的是,只是輕微接觸,行人都沒有摔倒。 不過,后面的事兒就啰唆而麻煩了。叫警察、錄事情經過、等交通搜查員、記錄現場情況、聯絡保險公司…… 可是,自己在整個過程中的心境卻讓自己都覺得很不可思議。 按理說,我要是再注意一點兒就好了一定得注意下不為例等,這也許應該才是最該有的想法吧?墒沁@種想法我卻幾乎一點兒也沒有。在我腦海里翻來覆去的卻是別的東西: 1. 私了應該會比經過警察,然后用保險賠償少花好幾萬塊,不過,私了的話,萬一以后對方賴上自己可就麻煩了。看來,還是得找警察。 2. 用保險,表面看著似乎現在不用自己花錢,但以后保險費上漲,總的說,還要損失七八萬日元吧。就為送個孩子,太不值了。早知這樣,還不如讓孩子打車去了呢。 3. 唉!雖說有保險,雖說只是輕微碰撞,可誰知道對方會不會提出什么意想不到的額外要求。真是倒霉沒有完全解決之前,就是不安心?磥磉得擔心一段時間。后來還真印證了自己的這個想法,保險公司調查、理賠不理賠糾紛等,就這么點兒小事兒,竟拖了一年半左右。 人生中,我們似乎經常得面對不得不做抉擇的場面。 習慣性地以得失來衡量、來取舍的人應該不在少數。 一份擔心、一份憂慮往往會持續(xù)很久,而且通常會比快樂持續(xù)得更久。因為心里更在意。 有沒有什么辦法能讓我們在面對憂慮、面對壓力的時候,淡然處之呢? 有沒有一種方法,可以讓我們在不管遇到什么事情的時候,都可以最直接地、不必糾結地做出自己正確的判斷呢? 有什么東西可以讓我們在逆境、在哪怕是最低谷的時候,也能夠平平靜靜、快快樂樂地活著呢? 答案是:有的。 我覺得我在《心經》中找到了這個答案。 最初接觸到佛教,是在大學的時候。 記得一位老師說過這樣一段話,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中國人的信仰其實是非常值得商榷的,比如佛教,很多人都去寺廟拜佛,甚至在家里供著佛像,但這真的能稱為信仰嗎?就說我們在寺院里經常會看到的有求必應四個字吧,從正面說,表示佛祖很靈,值得我們供奉,但那是佛祖的能耐。反過來,我們的心理狀態(tài)呢?我的要求你應驗了,我就信你,可我的求肯你沒有應驗,那是不是就表示今后將不再相信,或可以不信了呢。有求必應如果不靈,其結果自然是不應則不求嘛!其實,這種信仰還不如說就是一種實用主義。 后來,因為自己是學古典文獻的,所以畢業(yè)實習去了敦煌,接觸到了更多的佛教文化。自己也去看過很多名寺古剎,但也僅僅是走馬觀花的旅游而已。 再后來有一天,爸爸媽媽突然宣布他們信佛了。家里供上了觀音菩薩,定時還會上香。原因很簡單,爸爸媽媽身體不好,久治不愈,最后把希望寄托在了佛家,寄托在了觀音菩薩身上。 我再次切身感受到了信仰的實用主義。細想想,在中國,拜佛燒香的人里面,因為病痛而加入信者行列的,似乎相當多。難道佛教的智慧只有在我們遇到痛苦的時候才有用嗎? 這是我寫這本書的最直接的動機。 再后來,我來到日本生活。有一天孩子回家說,我們班有一個同學的爸爸是和尚,就是前面一條街的那個寺院的和尚。我的第一反應就是,你別胡說八道?珊髞砩晕⒋_認了一下,證實孩子說得沒錯。我還去實地看了看,和尚一家就住在寺院的邊兒上,丈夫是住持,妻子幫著打掃衛(wèi)生、管理財務等,孩子們和其他家庭的孩子沒有任何區(qū)別,正常上學、正常吃喝、正常玩耍。 是的,日本的和尚是可以結婚的。后來查了一下資料,這是明治維新時代的政令變革帶來的結果。 不同的流派規(guī)矩多少有些不同。但是,我突然感覺到佛教并不是一個離我們很遙遠的另外一個世界,佛教就在我們的日常生活之中。這么說,并不只是因為可以結婚這一個事例,我們中國人原本不就是把佛拿來實用的嘛。那么,佛的智慧、佛的教誨、佛的價值觀等等應該就在我們的日常生活之中啊。 我突然覺得,關于佛,我有好多話要說?捎植恢缽暮握f起。 2014年有機會去蘇州的寒山寺,無意之中看到了寺里播放的講經錄像。是的,講經這種方式不正適合我這個沒有多少佛教理論基礎的門外漢嘛。 這本書以講經的形式展開。我是有意也盡量用直白的語言把經講得通俗易懂,但自己寫慣學術論文的毛病還是改不了,文中可能會有很多生僻、艱澀的詞匯和論述,那是我能力的不足之處,還請大家原諒。 另外,這本書不是論文,也不是辯論集,所以不求論證嚴謹,更不求筆鋒犀利,我努力希望能把它寫得像隨筆一樣,信筆而來,天馬行空。另外,既然是講經、讀經,有共鳴才有意義,所以書中盡量選用身邊的真人實事兒來說事兒,不求引經據典,也盡量不拿什么偉人、歷史大事件來證明什么東西,因為那些實在離我們現實的生活太遠了。 也許這本書有點兒瑣碎,但瑣碎才貼近現實。希望這些瑣碎的文字能如春風拂面一般,淡淡地來、淡淡地去,留下絲絲回味。諸君閑暇之余,翻開來淡淡地讀上幾頁,我就非常滿足了。 最后,我還想再強調一句,我寫這本書的目的只有一點: 佛的智慧就在我們身邊,我們大可拿來實用,而不必非要等到我們苦病煩心時才去臨時抱佛腳。 筆者 于東京 吃喝 這是兩幅日本街頭流浪漢的照片。 他們露宿街頭,用撿來的塑料布、紙板箱、各類服裝搭一個自己的小窩。其中的很多人靠撿些空易拉罐兒或舊雜志賣了換點兒食物果腹。他們大都切斷了與正常社會的交流,過著單獨的或小團體的生活,卻遵守基本的社會常識,比如不大吵大鬧、不擾民強要,坐電車會買票,扔垃圾會分類。但同時他們經常會遇到警察的驅趕,偶爾還會遭到不經事兒的年輕人的欺辱和襲擊。據日本官方公布的調查結果,長期的露宿生活讓他們中的絕大多數人的智力退化了20%~30%。 其實他們中的很多人原先都是普通的工薪族,突然的失業(yè)或家庭變故把他們推上了街頭。在日本,找工作要投簡歷,要面試,這些不僅要花錢,還需要固定的住所。然而,要租房子,就要交相當數額的押金等等,這就形成了一個悖論怪圈兒,等于基本上關閉了他們重返社會的大門。 在他們之中,偶爾也會見到一兩個女性。但據說很多無家可歸的女性會選擇住在最便宜的24小時營業(yè)的網吧里,沒法攜帶的大件行李便寄存在車站的寄存箱里,然后以投身風俗或近似的行業(yè)維系自己的生活。 如果在街頭看到這樣的流浪漢,看到他們香甜地在吃一碗方便面或被商家扔掉的過期的面包,你會有些怎樣的感想呢? 關于前面那兩幅照片,我們先放一放。 關于《心經》,我們也先放一放。 我們先來聊幾個日常中的、身邊的話題。 大學畢業(yè)實習,去的是敦煌莫高窟,住在莫高窟下面的敦煌研究院里面。 當時,敦煌還沒有通飛機,旅游業(yè)也不是特別興盛,研究院的生活很清苦。對于二十剛出頭的我們來說,最痛苦的是:吃不到肉。也就十來天的功夫,弄得全班人都饞得跟餓狼似的。 實習結束后回到敦煌縣城,第一頓飯竟然是肉包子。 第一盤兒堆得像小山一樣的包子轉眼之間就見了底兒。接著的幾盤兒也幾乎都是秒殺。 當時的感受,過了二十幾年,早已經忘得干干凈凈了。只依稀記得每個人都吃得顧不上說話,眼睛盯著廚房的門,只希望下一盤兒包子盡快端上來。想來,當時大家應該都是沉浸在幸福之中吧。 那之后,北京烤鴨、海參鮑魚、美國的牛排、法國的魚子醬、日本的生魚……美食吃了不少,卻好像再也沒有找到過敦煌那幾個包子的快感。 偶爾去橫濱的中華街閑逛,隨處可見日本人捧著直徑足有十幾厘米的大包子,當作中華美食,站在街邊一小口一小口地細嚼慢咽,一副舍不得太快吃完的架勢,心里便不僅會想,一個包子有什么好吃的,日本人真是不知道中國美味的奧妙。要知道,那一個包子要賣到三十幾塊人民幣呢。 自己早已經忘記了當年吃敦煌包子的感動。 是啊。一個饅頭給予一個餓極了的乞丐的快樂和給予一個每天吃山珍海味的人的感覺,肯定是天壤之別的口福越多、美味佳肴的閱歷越多,豈不是幸福的感覺越難找到。 我們對美食的欲望其實正在扼殺我們在飲食上面能夠獲得的幸福指數。 一個包子就可以得到的快樂,如今一桌酒席也得不到了,這豈不是一種不幸。 現在上初三的女兒最近有了一句口頭禪:人生樂趣的三分之一是美食。 聽得多了,偶爾我會調侃地問一句:那另外的三分之二是什么呢? 女兒回答不上來,卻一副堅信的樣子:不管其他的三分之二是什么,美食這三分之一是絕對不錯的。 調侃歸調侃,其實自己內心里是非常羨慕女兒的。 因為那是一種最樸素的、不摻任何雜質的幸福感。 不知道今后女兒嘗到的美味越多,嘴就會越刁,這種幸福感是否會越來越少呢? 這聽起來似乎有些荒唐。食色性也,飲食這一人生最基本的欲望,可選擇的余地大了,幸福感怎么會反倒少了呢?這話聽起來有些道理,可前面說的敦煌包子的感想又作何解釋呢? 要是從理論上說,其實這只是提高了幸福指數,提高了幸福的質,那自然量就會有所下降。 問題是:我們真的需要不斷追求更精美的飲食嗎? 說白了,所謂幸福感越來越少,其實只不過是我們的欲望越來越大了。 翻開三十多年前出版的《美國國民健康白皮書》《日本傳統(tǒng)飲食》等著作,都會出現過度的營養(yǎng)攝取將會嚴重危害國民健康,降低綜合國力的論述,其中不乏生活習慣病將成為威脅人類健康的最大敵人之類的警示。很不幸,三十多年前的預言,現在變成了越來越清晰的現實。所謂的提高了幸福的質量只不過是一句不懂之人的自欺欺人的庸人之言罷了,只不過是我們敗在了口腹之欲這一人類最基本的欲望面前的一個托詞罷了。 佛教僧侶中有過午不食的習慣。最初在書里讀到這一點的時候,只覺得那怎么可以?,就算和尚們早睡早起,就算和尚們的工作時間比較自由,但長年不吃晚飯,豈不要營養(yǎng)失調?不過,歷代和尚們長壽的那么多,又似乎說明人家的做法是對的。 直到自己過了四十歲,才終于發(fā)現,晚飯就多吃了那么兩口,半夜就會肚子脹,胃酸就會出來折騰人,反倒是少吃,甚至干脆不吃晚飯,會覺得神清氣爽,會覺得早飯、中飯更美味可口,試了幾次過午不食之后,連餓的感覺都沒有了。雖然沒有大魚大肉、大快朵頤的暢快,但那種綿綿的、淡淡的舒適感卻要長久得多得多。 在飲食上知道節(jié)制,我花了四十多年的時間。 一個人理解自己最基本的需要,竟然要繞這么大的一個圈子。 就說家里的一日三餐吧。吃飯時碗盤里出現了些剩飯剩菜,我想這在每個家庭都是最最常見的事情啦。在我們家,以前大都歸我打掃,畢竟覺得扔了可惜、存放麻煩,于是不管肚子需要不需要,都裝進肚子里去。現在想想,自己簡直已經變成了一個垃圾箱而又不自覺。 飲食原本是人類最基本的需要、最基本的欲望,當然也就是人類最基本的快樂。然而,在這個最基本的上面,我們又額外、人為地加上了各種雜質要素,讓這個最基本的快樂減低、消失,甚至讓我們的心情不再平靜。 比如,請客時,酒桌上的那些大魚大肉、海參鮑魚,有多少只是為了裝面子呢?比如,酒過三巡,賓主盡歡之余,為什么還要一瓶接一瓶地繼續(xù)開酒呢?難道我們的友情表現一定要借助山珍海味、酒瓶成山來表現嗎? 就說前面照片中提到的日本流浪漢吧,F在生活在日本,幾乎每天上班途中都會看到這些流浪漢。每當看到他們坐在街邊那并不屬于自己的領地里,裹著大概是撿來的骯臟而又破舊的衣服,捧著一盒方便面吃得非常專注的時候,我知道這個時候他們是幸福的。至少這個時候他們不會怨天尤人,不會埋怨社會對自己的不公平,不會再去擔憂明天會怎樣,因為他們在充分享受食物的美妙。 我曾經和乞丐坐在街頭一起喝過啤酒,吃過肉饅頭。 那還是大學時代出去旅行時的事情。在街頭偶爾看到幾個乞丐蜷縮在屋檐的陰影下,自己便很沖動地去買了幾瓶啤酒和幾個包子,邀請幾個乞丐一起坐在地上邊吃邊聊了一會兒。都聊了些什么,是一點兒也想不起來了,不過乞丐們是高興的,自己也是高興的。乞丐的高興應該是來自食物,而自己的高興則來自優(yōu)越感帶來的心理上的滿足。記得自己當時大概都有了一種微服私訪、體察民情、與民同樂的錯覺,還有就是自己善于社交的快感。 后來在雜志和網絡上看到過幾篇類似的與乞丐同樂的文章。別人的心理我不敢說,但現在想想,只能用少年不更事來解釋當時的自己吧。拿出自己的余力分些食物給最需要的人,這本來是多好的一件事。可為什么非要在與他人的比較中,用優(yōu)越感來尋求自我滿足呢? 記得有一位農民工曾在雜志上撰文說,自己從農村來到城里打拼,到能像城里人一樣坐在咖啡店里喝一杯咖啡,用了18年的時間。字里行間流露出一種自豪。這種自豪是經過努力的人理所應當得到的。只是不知道這位不知名的農民工現在如何了?不知道是否還記得那一杯咖啡的感覺? 也許當時喝的只是心理,咖啡并不是他的所愛。也許現在街邊小店的一杯咖啡早已經入不了他的眼了。 這位農民工的心理我是親有體驗的。 記得來到日本打拼之初,在一家日本壽司店打工。打一個小時工的工資不夠在店里吃一頓普通的午飯,要想喝啤酒的話,大約只能喝一瓶半吧,當然,下酒菜是絕對買不起的。當時看店里的客人,是一種艷羨的目光,也曾想象,如果自己能在店里好好兒喝上一頓,那該是多么舒暢的事情。如今二十多年過去了,自己也有了去任何一家飯店吃飯的經濟實力,當然也曾回到那家店吃過幾次飯,卻一點兒也沒有體會到自己曾經想象過的舒暢的、讓人艷羨的感覺。不是自己的口味變了,而是物質能夠帶給自己的幸福感弱了。另外,現在的自己也終于明白了物質能夠帶給人的快樂實在是太有限了的道理,自己也基本上能夠不再以物質的多寡、貴賤來衡量自己的成功與否了。 說起日本的飲食,在花色種類方面,那和中國是沒法比的。一般的面向家庭型的料理店,大約也就有十幾個菜可供選擇,待得久了,經常會出現進了飯店翻遍菜譜,卻找不到什么特想吃的菜。而且各家飯店的菜譜又很有些雷同。真的是遠不如咱們中國菜的豐富多彩。 其實,在歷史上日本對飲食的重視程度就不如中國,至少在數量和豪華程度上完全可以這么說。比如日本幕府將軍的膳食,不要說比不上中國的皇帝、王公貴族,恐怕連中國的一個小業(yè)主都比不上。大家知道,日本漫長的幕府時代是武士社會,大家認為過度追求飲食的精美,是有違武士道精神的,所以不太重視飲食,甚至經常會避開飲食的話題不談。而中國則是文人社會,文人們往往把飲膳作為自己的閑情逸致來看,作為自己修養(yǎng)的一環(huán)來看,所以像《隨園食單》《飲膳正要》這類的著作就出了不少。在文人的推波助瀾下,中華菜系不斷花樣翻新,烹飪手法也是層出不窮。 不過,日本菜也自有其特色。 大約可以歸納為兩點: 一、重視食材應季應時的季節(jié)性,少用濃烈的調味料,盡量發(fā)揮食材的天然特色。這和重視調味料多重使用的中國菜形成了鮮明的對照。 二、重視裝盤技藝以及菜肴與器皿的搭配美學。正因為如此,日本料理又常被稱為是用眼睛來品味的料理。 就說現在正在世界各地人氣大漲的日本生魚片吧,要說烹飪技法,大約只是用刀切罷了,調味也只是醬油和辣根兩樣吃的是食材的原汁原味兒。但在裝盤兒上非常有講究:用瓷盤兒、用木船、用漆器;貝類配原裝的貝殼、魚類配自身的魚骨;講求幾種生魚配置的層次方位,講求生魚顏色的搭配,講求魚與貝的主次等等,這種講究可以說是日式料理的代表。 注重復雜的味覺和深湛的烹飪技藝的中華菜,注重食材原味和視覺美感的日式菜,可以說是兩種美學的直接表現,未必分得出誰優(yōu)誰劣。 不過,追本溯源,講求親和自然天人合一,其實是我們老祖宗道家的看家本領。就說日本菜的這兩大特色,其實也都是我們的先人曾經追求過的極致。再比如我們喝的茶,在明代以前都是以磚餅茶為主的,到了明代散葉茶才成了主角。而散葉茶之所以能成為主角,一是為了降低制造成本,另一個更重要的原因就是:散葉茶更能體現茶的自然原味。 我們實在不應該忘了還有自然這種吃法,乃至活法。 日本有兩個電視節(jié)目,很發(fā)人深思。 一個是給藝能人排行。 找來一些知名的演藝界人士,讓他們同時面對一貴一賤、價格懸殊的同一種東西,比如100萬日元的紅酒和5000日元的紅酒,比如2萬日元1斤的牛肉和1千日元1斤的牛肉,比如1億日元的小提琴和10萬日元的小提琴,然后讓他們通過味道或音色來判斷哪個貴哪個賤。按照電臺的設計,最初,所有參加者都是同等待遇,比如都有沙發(fā)可坐,可輸一次就降一個檔次,最后就只能坐地上了很有意思的節(jié)目。 不過,節(jié)目辦了好多年,基本上是輸的多贏的少,能夠保持二三十連勝的只有一個人。而且多數人即使贏了,也是靠猜、靠撞大運才贏的,贏也贏的很沒有自信。 另一個節(jié)目則是看動物的識貨能力。 比如拿一貴一賤、價格懸殊的牛肉給獅子、老虎,看它們是選擇貴的還是選擇賤的。 讓人類很汗顏的是,不管是獅子、老虎,還是猴子、猩猩,都毫不猶豫、而且無一錯誤地選擇了貴的東西去吃。 也許是過多的添加破壞了我們對美好食物的判斷能力,也許注重天然才更符和我們人的本性。吃喝上如此,細想想,生活的哪一個方面又不是如此呢? 蛇足 日本電視里料理節(jié)目特別多,旅游節(jié)目或介紹地方特色的節(jié)目中也經常會出現料理的內容,所以電視里常常會出現嘉賓品嘗各色美食的場面。有意思的是,不管是怎樣的嘉賓,也不管吃的是什么,給出的評語卻基本上都是一樣的好吃頂多是表達方式或用詞略有不同罷了。 我想,大家都這么說,應該有不能因為自己的好惡而影響人家生意的因素,但更重要的應該是對辛辛苦苦接待自己的人的一種尊重吧。 然而,曾經有一位朋友哭著跟我說,她在家里請婆家人吃飯,提前幾天做計劃、提前好幾個小時做準備,使出渾身解數做了一桌子菜,沒想到卻遭到婆家人一連串的太咸太淡之類的不好吃的攻擊,就連她最拿手的、一向備受好評的水果色拉都被批評為非常識大概是因為婆家人只吃蔬菜色拉吧。這位朋友事后想對自己的丈夫發(fā)火,可丈夫又是無辜的,結果她只好把自己哭得兩眼通紅了。 類似的體驗我也有過。請國內來的朋友去吃日本壽司,點的是套餐,里面除了各類魚、貝、蝦等之外,還有一塊兒煎成長方形的雞蛋。吃過日本菜的朋友應該都知道的,有的雞蛋上面還刻有店鋪名字,蠻好看的。再說句題外話,那塊兒煎成金黃色的雞蛋,一般被認為是檢驗一家壽司店味道和手藝的試金石,做起來不難,要做得好吃、做得精妙可就難了沒想到朋友竟指著煎雞蛋說:這是什么破玩意兒啊,現在誰還吃煎雞蛋啊。當時我就在心里想,下次但凡能找到借口,我絕不再請他吃飯啦。 其實,尊重別人才能得到別人的尊重,也就是尊重自己。 日本人很少請人到家里作客,更少在家里請客吃飯。筆者到日本二十多年,因為經歷了留學生、打工仔、正式職員、公司經營、大學教師等多次身份的變化,社交面絕對不是窄的那類,而且自己也不是很宅、不擅長社交的那種類型,可二十多年里,到日本人家里作客吃飯,全算起來大概只要一只手就數得過來吧。不過,最初自己卻還保持著中國人的好客傳統(tǒng),經常請日本人到家里吃飯。后來發(fā)生了兩件讓自己有些心寒的事情,自己請人到家里來的事兒也就少下去了。說是兩件事兒,其實就是兩句話。 有一次,一個客人吃飯的時候說到:我覺得你們中國人真能干,一頓飯就做這么多菜。喂!不要搞錯,我心里想,是因為重視你們幾位客人,才做這么多菜的。 還有一次飯后閑聊時,一位號稱在家不怎么做飯的主婦客人說:中國菜好像很簡單嘛,看你二三十分鐘就弄出來十多樣菜。菜不夠的時候,去廚房三兩分鐘就又能端出來一道菜。真羨慕你們會做菜的人啊。喂!開什么玩笑,我差點兒沒直接說出口:中國人講究不讓客人久等是禮貌,二三十分鐘?那只是最后下鍋炒一下罷了,事先我們做了好幾個小時的準備呢! 還有這么一個熟人,是日本名牌大學漢語專業(yè)畢業(yè)的,估計是在學習中國文化時聽誰說的:中國人請客吃飯不能讓盤子見底兒,要有剩余,否則就是失禮?蛇@位日本人學文化沒學明白,到我們家作客的時候,不管吃什么,蛋糕、水果、點心、菜肴,都在自己的小碟子里給你剩那么一點兒。 我們常說不知者不怪,其實很多時候的不知只是以自我為中心、不努力去了解對方、不站在對方的角度想問題罷了。
趙方任,1970年生于吉林省吉林市,北京大學中文系古典文獻專業(yè)畢業(yè),1996年赴日留學,后留在日本任教,教育學碩士、文學博士。有《日本茶道逸事》《唐宋茶詩輯注》《中國茶文化的變遷》《中國文化講座》等多部作品問世。另有《中國式離婚》《田中英光評傳》《什錦飯》等翻譯著作和《中日茶文化逸事比較》等學術論文多篇。
起早貪黑拼命工作,有一天卻突然發(fā)現,自己的人生似乎只是為了車子、房子;心里把親情、友情看得比什么都重,卻每每有各種雞毛蒜皮的瑣碎煩惱纏繞著自己;有錢了,天天的山珍海味,卻怎么也找不到兒時那一小塊兒豌豆黃、一碗豆腐腦的美妙感覺;歡喜過后,為什么總會有一種淡淡的寂寥隨之而來? 本書是一個在海外打拼的文人,以淡淡的筆調把海外經歷呈現出來,和大家一起品味放下平常心的個中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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