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電影：時代的恐懼與欲望（上）

　　說到科幻電影，有一段話我曾在很多地方多次引用：“……無論它的社會學重要性如何，科幻電影仍是一種激起美感的基本手段。它是原子能時代的詩，是使我們意識到自己現(xiàn)在是何物和將會成為何物的警句。它還是對奇麗的美感及高雅幽默感的傳統(tǒng)的承繼者，而這種傳統(tǒng)已被某種想象出的技術(shù)從我們身上剝奪殆盡。正如20 世紀40 年代的流行音樂使人更多地聯(lián)想到那個時代的躁動和時尚而不是它自以為附麗的文學，科幻電影這樣的現(xiàn)象或許終會有一天被人們視為比其他藝術(shù)門類更完整地代表著產(chǎn)生它的這個年代的歷史性煩憂 。”

　　這段話出自美國電影學者約翰·巴克斯特寫的一本書：《電影中的科幻小說》，其中核心的意思在最后一句——換一種說法就是：科幻電影是最能體現(xiàn)出一個時代的恐懼與欲望的文藝類型。

　　我們都知道，最初一部科幻小說《弗蘭肯斯坦》（1818）源于詩人雪萊、拜倫以及他們的妻子、女友閑談間比賽講述的怪談恐怖故事。也就是說，科幻小說自誕生起，就和恐怖小說（或曰歌特小說）有著血緣的關系。同樣，第一部真正意義上的科幻電影也是1931 年的《弗蘭肯斯坦》，而在電影的早期時代，科幻電影基本就是怪獸恐怖片的一個變種而已——那時沒有機器人，沒有外星人（20 世紀50 年代才開始多起來），沒有電腦，吸血鬼、狼人、海德博士和變異的怪物等才是科幻電影中的主角。也就是說，科幻電影最初與恐怖片是同源近質(zhì)的。不同的是，恐怖片僅僅刺激起人們的驚懼感就已經(jīng)達到目的了；對科幻電影而言，卻只不過是一種手段而已�？苹秒娪八�要表現(xiàn)的，是恐怖背后的思索，是對當時新出現(xiàn)科技力量的某種興奮、緊張、憂慮，是隱藏在表象之下的時代的恐懼與欲望。當然，這并非指每部科幻電影都別有用心，帶著暗示或隱喻，純粹娛樂性的電影在每個類型中都有很多。我們從開頭那段話中就能看出，科幻電影確實與其他電影類型不同，它在整體上總是或隱或顯地為我們描繪出那個時代的恐懼與欲望——這個恐懼的本體，就是科學以及科學帶來的一切。說到底，科幻電影是人類進入現(xiàn)代科技時代的寓言。

　　電與蒸汽的時代

　　欲望：技術(shù)帶來的新世界

　　恐懼：上帝已死，人類能否成為上帝

　　1831 年，法拉第制造出了人類第一臺發(fā)電機。這是人類自能生火以來的又一巨大進步。1804 年，世界上第一臺由蒸汽機驅(qū)動的火車被展示出來。緊接著，大英帝國的盛世維多利亞時期（1837—1901）來到了。這是一個新與舊交融的時代，科學以奇觀和雜耍式的景象進入了普通人的視野，與舊式的巫術(shù)、星象、占卜等混雜在一起。所謂的蒸汽朋克電影（其實就是科幻片的一個子類型）往往以維多利亞時代為背景，例如后來的《超凡紳士聯(lián)盟》、諾蘭的《致命魔術(shù)》等，就是因為此時現(xiàn)代文明初興，人們正處在科技時代的前夜，新舊混雜很容易讓人產(chǎn)生一種新奇且怪異的感覺。

　　電的發(fā)現(xiàn)和應用讓人們忽然意識到，自己變成了手持天火的普羅米修斯。然而機械與電的威力也讓人們很快從對科學的驚奇轉(zhuǎn)為了對科學的恐懼。

　　由于科幻電影比科幻小說晚生了100 多年，科幻電影中對這個時代恐懼與欲望的展現(xiàn)也相應地延后了。20 世紀二三十年代的早期科幻電影才開始講述人類從科技蒙昧進入到現(xiàn)代科技時代時產(chǎn)生的種種興奮和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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