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文
前后三次珠峰探險,已由歷次參與者分別記述,并出版成這三本書:《珠峰:探勘》(Mount Everest: The Reconnaissancce, 1921)、《珠峰攻堅記》(The Assault on Mount Everest, 1922)和《搏斗珠峰》(The Fight for Everest, 1924)。本書乃代表珠峰委員會,根據(jù)上述三書內(nèi)容濃縮而成。為了前后一貫、敘事簡捷起見,本書并未照錄以上三書原作者的用語,但已盡可能援用。對于帶回如此生動記述的英勇登山家們,筆者毫無保留地承認并感念他們的恩惠。
榮赫鵬一九二六年六月
※附記
就在以下稿頁進行印刷之際,有一則相關新聞見報,但因時間太遲,已無法放入本文了。這則新聞是這樣的:J.S.霍爾丹博士在他對牛津大學英國人文協(xié)會的人體生理部門就“高海拔水土適應”發(fā)表的演說中,表示珠峰探險所得出的人類生理的最新事實,具有最令人震驚的性質(zhì)。該事實顯示,甚至在二萬七千英尺的高處,也可能達到充分的水土適應,而不致有高山病的任何癥狀。諾頓、薩默維爾和奧德爾在那一高度上的經(jīng)驗,便是結(jié)論。一個尚未適應的人,在二萬七千英尺的高處待上無論多久的時間,都意味著絕對確定的死亡。他假設肺臟會主動向內(nèi)分泌氧氣,并以此解釋珠峰上的水土適應。
出發(fā)
真正往珠峰前進的馬洛里,和接到邀請時有點被動消極的馬洛里,是不同的兩個人。大挑戰(zhàn)的大喜悅顯然升上來了。朋友們都在祝他好運,也都想跟他同行。偉大行動的生命力和興奮感開始騷動起來。然后,就有人在耳語著一種可能性——單單是一種可能性:或許,他在那年夏天就會征服珠峰。誰知道呢?或許它攀登起來比原先料想的容易也說不定。所有看得見的部分看起來很容易。如果那看得見的部分以下的山面也同樣容易攀登,那么,當然了,他在該季節(jié)里就能到達山頂了。委員會所給的指示并不排除這種嘗試。探勘是本年探險活動的首要目標,此行的登山者并不用為了登上山頂而嘗試走險絕無比的路,而是要去找出一條更好的路。但如果他們找到了一條十分可行的通往山巔的路徑,當然并不會被阻止去走走看。
這就是當探險團團員、領隊,以及安排成立探險團的人,就每一方面做好準備,將一切危險、困難及物質(zhì)障礙減到最低后,用以鼓舞自己的諸多模糊目標中的一個。人的愿望向來都超出他們實際的工作范圍,但他們也喜歡成就多于承諾。因此,他們將這希望當做秘密謹守于心中,并未公諸于世任人嘲弄。
從倫敦到珠峰是一段遙遠的路程——以烏鴉的飛行路線而言是四千英里。但珠峰登山者并非烏鴉,甚至也非飛行員。他們必須行經(jīng)法國,下地中海,再下紅海,航經(jīng)印度洋,然后從孟買橫越印度到加爾各答,最后到達大吉嶺——探險團集合的地點。
雷伯恩已經(jīng)先于馬洛里到達大吉嶺召集挑夫;霍華德·伯里、布洛克及沃拉斯頓則分別經(jīng)由不同路線到了那里。
探險團必須招募挑夫作為輔助人力。挑夫的聘用是探險活動中一項很特別的事情。布魯斯將軍早先寫好了推薦名單。從這里開始,喜馬拉雅探險團得持續(xù)倚賴這些高山住民來搬運存糧和裝備。通常這種人丁是從村子里偶遇的人中隨便拉來的,有時很合用,有時則未必。較短的路程還堪用,但像攀登珠峰這種大規(guī)模探險活動卻不怎么可行。再者,登山者在此行中有可能必須倚賴西藏的高山村民,而想誘使西藏的高山村民參加攀登珠峰這樣極其艱險的活動,即使只要少數(shù)幾名,也不太可能。
于是,布魯斯將軍有了個想法:事先將挑夫的聘用安排妥當——從大吉嶺附近地區(qū)找到適當而且愿意的人,再從中挑選大約最好的四十名編成一個特殊任務小組。他們將被灌注“團隊精神”的觀念;他們將對冒險精神、名譽心及一舉成名天下知的憧憬產(chǎn)生高度的興趣。此外,他們將被饗以很好的酬勞、很好的食物、很好的裝備——以及很好的管理,這樣他們那種天生孩子氣的放縱傾向才不至于危及探險的成功。
在喜馬拉雅山這地區(qū),有許多強健耐勞又活潑開朗的漢子;他們不會主動冒險犯難,但如果有人帶領,他們很樂意從事一番冒險。住在尼泊爾東部的夏爾巴族居住在印度錫金和尼泊爾境內(nèi)的山區(qū)民族。一千多年前從西藏東部移居到尼泊爾,藏語“夏爾巴”意為“來自東方的民族”。夏爾巴人信奉藏傳佛教,講的是與藏語較為接近的夏爾巴語,風俗習慣與藏人大同小異。他們擅從事山區(qū)貿(mào)易和運輸,有超強的腳力和耐力,獲“爬山虎”的封號。人口約八萬。中就有很多這樣的人,還有來自大吉嶺附近的不丹人,以及在錫金定居的西藏人。從這些族人中就可能培養(yǎng)出一支最有效率的團隊,而且這些人打從很年輕時就習慣于負重——挑擔子到很高的海拔,有些還高達一萬八千英尺或一萬九千英尺。
五月初(一九二一年),在大吉嶺這兒,挑夫、登山者、糧食及各種各樣配備已漸漸齊聚,當?shù)赝廉a(chǎn)糧食,如茶葉、糖、面粉及馬鈴薯,都買好了。當時擔任孟加拉總督的羅納謝勛爵宴請了登山者,并給予探險團各種協(xié)助。
大吉嶺的自然之美真是舉世無雙。旅行者從世界各地來觀賞那著名的干城章嘉峰的景致——它高達二八一五英尺〔八五八六米〕,而且只在四十英里外。大吉嶺本身位居海拔七千英尺,四周滿布橡樹、玉蘭花、杜鵑、月桂及香楓林。透過這些樹木,可以看見陡峭山壁直落僅僅高于海平面一千英尺的朗吉特河(Rangeet River),然后又是一層一層高起的林木蓊郁的山脈,它們沐浴于紫色靄霧中,一層紫過一層,直達積雪線。再往上,就是干城章嘉的山巔。它是那么純潔靈妙,令人很難相信它是我們立足其上的塵世的一部分;它的高度令它看起來像是天空本身。
然而,這些珠峰的攀登者蒙受比這更高的東西鼓舞。干城章嘉不過是第三高峰,他們還不把它看在眼里。“只有最高的才算”,這是他們銘記在心的一句話。
到了五月中旬,霍華德·伯里已經(jīng)召集了全隊人馬,也備齊了裝備和口糧。凱拉斯博士也從他在錫金的冬之旅繞了過來,但情況很糟。早春時節(jié),他曾在卡布魯峰氣溫極低的山坡上睡了幾晚。而他又不是那種會照顧自己的人,在錫金的山區(qū)中,居然僅靠當?shù)厣a(chǎn)的東西維生,那處鄉(xiāng)野可沒出產(chǎn)十分健康營養(yǎng)的食物。所以,他到達大吉嶺時健康情況很差,而探險團出發(fā)在即,根本沒有時間等他恢復體力。代表印度政府進行測量調(diào)查的兩名官員,莫斯黑德與惠勒,也抵達了。他們倆都是強壯而能吃苦耐勞的人,已經(jīng)習慣于攀登喜馬拉雅山區(qū)中較低的山峰,惠勒還曾在加拿大爬過山,對加拿大照相測量系統(tǒng)頗有研究,這次探險中將借用他的這項專門技術。印度地理測量局的赫倫(A.M.Heron)博士也加入了這次探險。這些人與來自英國的成員組成了探險團。
但探險團不能從大吉嶺直接前往珠峰,而必須繞行一段很長的路程。直接走的話,應該是朝西經(jīng)過尼泊爾,但探險團必須往東行經(jīng)西藏,因為尼泊爾是塊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