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 熊
第 1 回一黑亮而溫柔的眸子，一直在注視著我
“依蘭……”
熄燈以后，莫卡低低地叫著我的名字，然后，像只小老鼠——嗖——鉆進我被窩里。
哎，她的動作好快呀。
怎么也想象不出，這家伙平時戴著八百度的大眼鏡呢！
“嗯……”我輕聲地應著。
“依蘭，我喜歡他……”莫卡對著我的耳朵，很輕很輕地告訴我。
她身上有一股味兒，說不出是什么，反正就是莫卡的味道。談不上好聞，更不難聞，反正，三年來，我已習慣了死黨身上這種特有的味道了。
莫卡最喜歡和我玩鉆被窩，她說喜歡聞我身上的味道：“嗯，依蘭，你是香香公主哦！身上有一股天然的香味哎�！�
“真的嗎？”我蠻開心的。
雖然我自己聞不到身上的香味，但我相信莫卡的話。
每個人都有獨特的味道啊。
“嗯，嗯？”我開始有點漫不經(jīng)心地回應著莫卡，因為真的是困了呀�？墒�，可是，我忽然發(fā)覺莫卡今天的話題很特別哦。
“你說什么？喜歡……”驚詫之中，我的聲音也不由得提高了。
我的嘴巴及時地被莫卡緊緊地捂住了，與此同時，下鋪“當當——”地敲了兩下床架，示意我們不要吵。
我下意識地想吐吐舌頭，可嘴巴被莫卡捂緊了。
“依蘭，我喜歡上了一個人�！蹦�卡繼續(xù)捂著我的嘴巴，用耳語和我說話。
我可以感受到她那興奮不已的心情。
我只能費勁地點頭，同時心里也猜到了幾分答案。
莫卡終于拿掉了捂著我嘴巴的手。她用手攬著我的脖子，興奮地告訴我：“我喜歡的男生，就是小熊！”
我在黑夜里微微地笑著。
小熊！
一雙黑亮的眼睛，溫柔地看著我……
“依蘭，我該怎么辦？”
我認真地想了想：“嗯，等畢業(yè)后再告訴他吧�！�
現(xiàn)在是五月了，七月，我們就畢業(yè)，各奔東西了。
離別的季節(jié)，倒也適合感情生長。
“哎呀，我怕哦！”
“怕什么呢？”
“怕小熊會被別的女生搶走��！”
“傻——”
“真的真的，就要畢業(yè)了嘛！”
“那你想怎么辦呢？”
“我想給小熊寫封信�！�
“情書？”
“不是啦，反正，一封信而已，嘻嘻——”
我真心地為她高興：“好哎，你寫吧�！�
“好好好！你明天幫我把信交給他好不好？”莫卡興奮得不能自已。
這就是她的性格哦！
莫卡回到自己的床上，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過后，我探過頭去看，她打著手電筒在被窩里奮筆疾書呢。
不知道莫卡寫到幾點睡覺的。
　
第二天，我特意起了個大早，在水房洗臉的時候，眼睛還是睜不開。
莫卡卻是一副精神抖擻的樣子，她總是喜歡和我說話。
“依蘭，你說，小熊看了我的信會怎么想？”
因為早，水房里只有我們倆。
我正在刷牙，拿掉牙刷，我口齒不清地對她說：“你寫了什么我都不知道哎，怎么知道他怎么想�！闭f完，我接著刷牙。
莫卡的臉盆還拿在手上，她心馳神往地看著水房的窗戶，自信地說：“我知道，有好幾個女生都喜歡小熊，不過，我對自己很有信心哦！”
我漱過口之后，對莫卡笑笑說：“好啦，我要去教室了！”
莫卡在我身后喊道：“依蘭，拜托了！”
我回到寢室，匆忙地梳了幾下短發(fā)，就背起書包要走。
哦，別忘了莫卡的信。
我再一次摸了摸書包里的貼袋，那封信被莫卡折成一只紙鶴，靜靜地待在貼袋里。幾分鐘之后，它就要飛到小熊那里去了。
想到這里，我下意識地摸了一下紙鶴，然后拉上書包拉鏈，懷里捧著一摞塞不進書包的書，打算出發(fā)了！
“依蘭，今天這么早��！”下鋪的初初問我。
這時候，她們才陸續(xù)起床。
我對初初笑笑：“嗯，快要考試啦，用功點啦！”
說著，我又改變主意了，把書包里的紙鶴掏出來，悄悄塞進衣兜里。真維斯的運動裝就這點好——衣兜都有拉鏈。
初初根本就沒注意到我在做什么，她打著哈欠翻身下床：“還要怎么用功啊？都緊張得快要死人了！這萬惡的高考。”
我重新背起書包，捧著書就出門了。
外面的空氣好清新啊，花草樹木的香味，若有若無地飄過來。
正是一年中最美好的五月呀！
我欣喜地東張張西望望，還有兩個月就要離開一中了，我是那么留戀這所花木蔥蘢的校園。
每次校慶，老師們總要揚揚得意地說：“我們學校的歷史，比美國歷史還要長！”
呵呵，這種自豪感真是令人哭笑不得！
就像莫卡的自信一樣。
唔，莫卡是個超級自信的女孩子哦。反正，我是第一次遇到像她這樣對自己超有信心的女生。
做她的死黨快三年了，聽得最多的一句話便是：“我對自己很有信心！”
說到女孩子的自信，大家一定首先會想到兩個字——漂亮！
可是，莫卡離美女的標準實在是有點距離。
她的臉型嘛，嗯，顯得大了一些，特別是下巴，顯得寬了點；鼻子周圍的那部分，還微微地凹進去；眼睛嘛，小小的，還高度近視，整天架著厚厚的瓶底眼鏡；臉色也比較奇怪，尤其是臉頰，一年四季都紅得過分了點，像是搽了胭脂哎！
唔，這么分析死黨，是不是很不像話？
不過，她應該有自信的資本哦——
比如她的心地是要了命的善良，性格是要了命的直爽，對人是要了命的講義氣；而且，而且，最重要的是——她的成績超好��！或者說：成績是要了命的好！
我們班，成績最好的男生，是小熊；女生，當然是莫卡。
如果把小熊和莫卡放在一起比較的話，那莫卡比小熊還會考試！
　
我在學校門口買了一塊燒餅，嘴里叼著燒餅，手里捧著書，快步向教室走去。
噢，這樣子有點狼狽，似乎有點像只小狗哎！
幸好教室就在距離校門口很近的大樓里。
走進教室，果然看到里面空空蕩蕩的——不，確切地說，正如我和莫卡所預料的，只有一個人。
小熊往往是第一個到達教室的人，他有晨練的習慣。他安靜地伏在第三組第七排的位置上，大概在演算數(shù)學題。
我徑直向他走過去。
小熊的頭發(fā)烏黑發(fā)亮，還微微地鬈曲著，顯得很好看。
我走到他的課桌前，小熊抬起頭來，用他那黑亮的眼睛看著我。溫柔的眼光，在這五月的季節(jié)里，會給我留下很深的印象吧！
我的樣子一定顯得很狼狽——
我嘴里叼著一塊燒餅，說不出話來，只好抬高右腿的膝蓋，把手里的一摞書暫時擱在膝蓋上，這樣好騰出一只手來掏我自己的口袋。
我掏出那只白色的紙鶴，我把它放在小熊面前。然后重新抱起我的書，徑直向我的座位——第三組第三排——走過去。
我把書放在桌上，再把書包撂在桌上，這才一屁股坐下來，拿掉一直叼在嘴巴里的燒餅。燒餅已被我的口水浸得濕軟了。
而我的后背，仿佛長了眼睛，看到一雙黑亮而溫柔的眸子，一直在注視著我。
　
不知從什么時候起，我總是能感受到這雙眼睛的注視。
我告誡自己不要去多想它。有時，我甚至會覺得，或許一切都是自己的錯覺而已。
我知道，身邊有很多女生喜歡小熊，而我，從小就是個不習慣與別人搶東西的人。媽媽說我性格軟弱，爸爸卻說我平和。
偶爾，那個藍色的溫和的身影，會飄進我的夢中，但早晨醒來后，我就會忘記自己潛意識中的野心。
對我來說，小熊是天上的星辰，他遙不可及。
雖然我們現(xiàn)在是在同一片天空下，但我知道這一切都不過是暫時的！
優(yōu)秀的小熊，和平凡的我，在不久的將來，就會分屬于不同的星空。這一點我很清楚。
在小熊的天空里，將有莫卡、小美，而沒有我。
說到莫卡和小美，我更喜歡莫卡，所以我將會很高興看到莫卡和小熊的星座緊密排列在一起。而不是小美和他。
這也是我為莫卡鼓勁的原因。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以怎樣的心情，與莫卡一起好奇地等待著小熊的回音。這種心情，其實蠻矛盾的，不可以去細究。
于是我就干脆不去多想。
這便是我的性格——從不去自尋煩惱。
　
幾天過去了，小熊沒任何反應，就像沒收到莫卡的信一樣。
莫卡卻很樂觀，就像她一貫的性格。
“他反正就是知道了唄！呵呵——”
我問她：“這樣他就不會被別的女生搶走了？”
眼前浮現(xiàn)的卻是小熊抬起頭，看著我時那專注的眼神……
“現(xiàn)在我不怕啦！小熊他知道了，知道了我的心思，他怎么會看上別人呢？怎么說，我也是對自己有絕對自信的哦�！蹦�卡喋喋不休地說著。
我像個木偶，機械地點了兩下頭，緩緩地承認：“是，迄今為止，我還沒聽到一句有關小熊的緋聞哦。”
莫卡一聽我的話，立刻就喜笑顏開起來：“嘻嘻——”
“不過你也別太大意啦！”我故意用嚴肅的口吻說。
“為什么？”莫卡亂緊張。
“沒什么，你不是說，有好幾個女生喜歡小熊的嗎？所以，我就叫你別太大意了�！蔽倚ξ�嘻地說。
“你是說小美嗎？你聽到了什么沒有？”
莫卡又是亂緊張的樣子，好可愛！
“小美？唔，關于她，我知道的大概和你一樣多�！蔽覔u搖頭。
小美，我們班的小妖精，數(shù)學很棒。當然，人也算是——嗯，漂亮吧。
好像班里的女生沒有幾個喜歡她的。唔，只有一個女生，矮胖矮胖的郭麗，像是小美的一只小狗，整天圍著小美轉(zhuǎn)來轉(zhuǎn)去，轉(zhuǎn)來轉(zhuǎn)去——看著都頭暈哎！
不喜歡小美的理由，只是因為她太有心計。
小美喜歡小熊，大家都看得出來。比如小美發(fā)數(shù)學卷子，發(fā)到小熊面前時，肯定要面露微笑，她的笑似乎只愿意給小熊。
當然，除了小熊，小美也肯在老師面前露出她明媚的笑容。
老師都喜歡她，這是不用說的。
上物理實驗課，大家呼啦啦地隨便挑座位坐。我們剛坐定，轉(zhuǎn)眼就發(fā)現(xiàn)，小美穩(wěn)穩(wěn)地坐在了小熊的邊上了。
哇！這妖精還真有一套哦，叫我心里不佩服都不行！
可是對于小美，莫卡不要太有自信哦！
“不怕不怕，我和小美，你說誰好？”
她居然放心地這樣來問我。
“大姐哎，這不是好不好的問題啦！”
我哭笑不得。
“那是什么問題呢？反正我知道大家都喜歡我比喜歡小美要多�！�
莫卡依然是自信滿滿，兩頰紅得像是剛從大風天里吹過回到家一樣。
唉，真拿她沒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