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這個手術(shù)徹底顛覆了曉米的生活。
　　病人是個22歲的足月產(chǎn)婦。手術(shù)指征說是巨大兒，預測4200克�？蓵悦渍J為這個指征并不絕對，產(chǎn)婦沒有糖尿病，沒有RH溶血病，更不是大血管錯位，而且這個女人的屁股超大，完全可以自然分娩，但她只說了一句，就被科主任盧大成頂了回去：“我主刀，你來當助手。我們下午一點準時上臺，你通知麻醉科，讓家屬簽字吧�！痹诳评�，主任的話就是圣旨，曉米只有服從的份兒。
　　開腹的第一步是做腹壁切口。盧主任讓器械護士換了21號刀片，一刀直達腹直肌前鞘。這讓曉米不無意外，因為如果是她——其他醫(yī)生也是如此——這樣做的話，一定會招來上級醫(yī)生的一頓臭罵，只有那種不知天高地厚的愣頭青才會如此逞能。往常她都是分作三步，先是皮膚，然后是脂肪，最后才是前鞘。剪開筋膜后，盧主任迅速將兩側(cè)腹直肌進行了分離。曉米不等對方示意，便將雙手重疊，用食指、中指和盧主任同時用力，均勻而緩慢地將腹直肌撕拉得夠大，這樣，就可以清晰地看到那層淡紅色的腹膜了。
　　打開腹膜是由盧主任單獨完成的，此后巡回護士拿來了生理鹽水讓他沖手，可他卻沒理會，直接把右手伸進了腹腔進行探查。曉米見盧主任有些著急，不由得也加快了在宮體兩側(cè)填入鹽水紗墊的速度。接下來，曉米用寬拉鉤牽開腹壁切口，充分暴露子宮下段，以方便盧主任更容易地切開子宮肌層。
　　平時曉米做剖宮產(chǎn)到達這一步時會格外小心，下刀時努力避開下段與宮體的交界處，因為那兒的宮壁厚薄不一，如果切口位置選擇得不好，不僅縫合困難，更要影響愈合。當然，更重要的是防止羊水與切口的血竇接觸……不過，現(xiàn)在盧主任的動作卻讓她大吃一驚。只見他一刀就把子宮肌層和胎膜同時切開，混濁的羊水伴著鮮紅的血液一下從宮體噴了出來，濺了曉米一臉。她趕緊讓護士擦了一下眼睛，迅速把負壓吸管置入宮腔，同時拉大子宮切口，胎兒的耳朵隨之也就很清楚地顯現(xiàn)出來。
　　盧主任從接過手術(shù)刀到撈出胎兒，一共才用了2分零7秒，如果不是因為羊水多，等著吸盡的話，還可能再快一些。這種速度，讓曉米暗暗吃驚。她想起外界關(guān)于盧大成要創(chuàng)建“快速剖宮產(chǎn)”的傳聞，現(xiàn)在看來，這可能是真的呢。
　　本來，曉米還想看看盧大成的縫合，不料一聽到新生兒的哭聲，他說了句“剩下的你來吧”，就甩手走了出去。后來曉米才知道，接受胡氏集團贈送那輛手術(shù)急救車的儀式正等著他去講話呢。
　　主刀醫(yī)生中途離開是常有的事，何況胎兒已經(jīng)娩出，大人和寶寶都沒有異常，那剩下的事曉米一個人就能完成了。她可是個高年資的主治醫(yī)師�。∷�把子宮搬出腔外，按慣例注射了20單位縮宮素，等了大約兩分鐘，胎盤順利娩出，她用卵圓鉗清除掉殘留的胎膜，又看著麻醉醫(yī)生將抗生素推入靜脈滴液，記錄完失血量，這才開始縫合子宮。
　　一切都按部就班地進行著。像他們這種省級婦幼保健醫(yī)院，每天都會有好幾個剖宮產(chǎn)，無論醫(yī)生還是護士都是熟手，剖個胎兒只是家常便飯。
　　1點56分，病人被推出手術(shù)間。曉米按規(guī)定做完病程記錄就去了手術(shù)室的浴室。手術(shù)雖然平常，但每次還是要出汗，她有個下臺沖澡的習慣，哪怕是幾分鐘也行。就在曉米脫完衣服開始調(diào)節(jié)水溫的時候，一個護士沖進來喊“你的病人出事了”，她趕緊套了件手術(shù)衣就沖到病房，只見一大堆醫(yī)生圍在那兒，神色悲哀卻不再緊張。搶救組組長劉一君在宣布死亡時間：“……下午2點28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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