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jié) 經(jīng)濟壓力下對女性卷煙消費的“污名化”

　　從19世紀末卷煙剛登陸中國開始，對吸食卷煙的批評也隨之而起。正如班凱樂在新作Golden-Silk Smoke中所梳理的那樣，20世紀初，當(dāng)口銜卷煙的女性越來越頻繁地進入公共視野，歐美東方主義者、基督教婦女節(jié)制會、中國的社會精英、民族主義者等多方力量，從優(yōu)生學(xué)的角度褫奪了女性消費卷煙的合理性，并將卷煙比作“民族的毒藥”，把女性吸食卷煙從個人消費的層面上升到關(guān)系民族優(yōu)劣、種族興亡的高度。尤其在南京國民政府時期，漫畫、廣播、電影、廣告等大眾媒體共同將女性煙民塑造成了飽受非議的“摩登女郎”。而這些被“污名化”的“摩登女郎”，也在從新生活運動到文化大革命的中國歷次政治運動中成為眾矢之的。[1]實際上，1930年代對女性卷煙消費的“污名化”并不是孤立存在的，而是裹挾在更廣闊的禁吸卷煙運動中。無論是“吸煙愛國”還是“吸煙亡國”，“吸煙強種”還是“吸煙滅種”，在看似悖論的輿論宣傳中民族主義話語只是充當(dāng)了可資利用的符號資源，卷煙的禁與不禁最終還是出于經(jīng)濟上的考量，對女性卷煙消費的批判也概莫能外。

　　一、吸煙“摩登女郎”的奢侈生活

　　1930年代，“摩登女郎”幾乎等同于“現(xiàn)代性”，與時人對“現(xiàn)代性”欲拒還迎的矛盾心理一樣，他們對“摩登女郎”的態(tài)度也是愛恨交織，因而“摩登女郎”所表現(xiàn)的意涵也隨著具體情境而不斷變化。但無論是班凱樂所勾勒的“污名化”，還是本文所論述的“美名化”，在各種大眾媒體的共同作用下，消費卷煙都被成功地建構(gòu)成了“摩登女郎”的標志。1934年的《新名詞辭典》中對“摩登女郎”的解釋為“Modern Girl指時髦女子，曾有人下以定義：具有外國趣味、某程度的生活保證、性的解放主義，這三個條件的女子，曰摩登女�！盵2]而反觀上述三十年代大眾媒體塑造女性煙民的三種主要途徑——“現(xiàn)代化”（在中國一直與“西方化”的概念糾纏不清，因此現(xiàn)代化的女主角也顯得洋氣十足）、“日常化”（正因為生活有了保證，無論是來自男性還是自己，女主角才可以在日常生活中通過吸煙來消閑解悶）和“色情化”（女主角與男性互動的親密場景及其性感的姿態(tài)，給人以性開放的印象），正好與以上普遍定義“摩登女郎”的三項條件不謀而合。

　　一旦消費卷煙和“摩登女郎”之間被劃上了等號，當(dāng)時的媒體在描繪“摩登女郎”的形象時，都少不了在她的口中或指間添上一支青煙繚繞的卷煙。葉淺予的漫畫中就提到“摩登姑娘之條件”就是眼影、口紅、夾在染銀指甲之間的香煙、穿著高跟鞋的雙腳和項鏈。（參見圖35）[3]在一幅名為《凡心》的漫畫中，“摩登女郎”甚至被簡化為一只夾著卷煙的玉手。（參見圖36）[4]連卷煙以外的長筒女襪、衣料，甚至保養(yǎng)品的廣告也使用女性吸煙的形象以表現(xiàn)摩登。（參見圖37[5]、圖38[6]、圖39[7]）卷煙也是電影女明星和社交名媛拍攝“摩登照片”必不可少的道具。有趣的是，圖40照片中的女主角Amy Wang是不吸煙的，在拍照時為了效果特地借了攝影師的卷煙夾在指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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