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國王陛下
　　走進門去是個大廳。大廳一側有許多小窗口，每個窗口里都有個拳頭大的小腦袋，正忙著在那里應對顧客。
　　我們看見個一臂人掏出五顆大鉆石，放在小窗口外黑色的大理石板上，就一齊湊近了看。窗口里伸出一只小手把鉆石摟進去，接下來一顆顆舉到眼前驗看。驗看完畢，小腦袋又打量來人一眼，這才開口：“你要求什么條件？ ”
　　那個一臂人對答如流：“年齡 30至40歲，身高 1.73米，臂長 90厘米，胸圍 74，腰圍 80，腿長102……”
　　底下還有“眼高”“眼長”以及耳朵、鼻子的尺寸，他一口氣講了一大串數(shù)據(jù)。窗口里那個小腦袋邊聽邊往一張大表格上登記。
　　等到這個一臂人講完走開，怪老頭兒追上去，一本正經(jīng)地說：“請問，您是第一次來，還是來過幾次了？每次來都很容易成功嗎，還是遇到了一些困難？您到這里來有什么感想？ ”
　　那人十分友善，也沒讓怪老頭兒出示記者證，笑著回答：“是第三回啦！這個公司索價太高，光是一張表格，就要付一顆大鉆�？墒侵淮艘患遥瑒e無分店，也只好到這里來。如果數(shù)據(jù)都請他們計量，手續(xù)費就要多收十顆大鉆，差不多是我兩年的薪水。所以我只好自己先在家里測量好。還有，跟他談話超過一分鐘，里邊一臺計時器就響起來，要再補交五顆大鉆。因此我要像讀書時應付考試一樣，把所有的數(shù)據(jù)都背得滾瓜爛熟。 ——老先生還有什么問題嗎？ ”
　　我搶在怪老頭兒之前回答：“沒有啦，謝謝您！ ”
　　那人微笑點頭，轉身走向大廳的另一側，從寫有“入口”字樣的小亭子旁邊走進側廳。怪老頭兒跟過去，一邊扭頭抱怨：“還沒問清楚嘛！你知道那一邊兒是怎么回事？ ”
　　走近了看，側廳里擺著一張張大理石面的小方桌，方桌四面各有一把小椅子，一些一臂人正坐在那里喝茶。我說：“這很清楚，登記之后馬上就可以在這里等著搭檔。公司一定準備好了各種尺寸的半邊人，就跟‘便民鞋店’準備好各種尺碼的單只鞋一樣，馬上給你配上一只。不信咱們就進去看！ ”
　　我們向側廳里走，卻被小亭子里的一個小腦袋喝�。骸拔梗�繳納手續(xù)費！ ”
　　怪老頭兒打算蒙混過關，用手朝大廳另一側指指說：“在那兒繳過了，一共十顆大鉆石呢！ ”
　　小腦袋卻說：“那兒繳的是‘登記手續(xù)費’，這里是收‘搭配手續(xù)費’和‘茶點費’
　　怪老頭兒說：“我們不要茶點！”
　　小腦袋說：“不要不行！”
　　怪老頭兒小眼睛一瞪說：“沒聽說過！有強迫人家喝茶吃點心的嗎？ ”
　　正在這時候，站在我們身后的一個陌生的一臂人說：“二位請進吧，錢我來付。 ”他掏出一個小皮袋子，數(shù)出三十顆大鉆石放在小窗口：“我們?nèi)齻�人的。 ”
　　小腦袋說：“不對。他們是四位，再交二十顆大鉆！ ”
　　那人并不計較，又從皮革袋子里倒出二十顆大鉆石給他。怪老頭兒眼巴巴地盯著那一大堆閃耀著彩虹一樣光芒的鉆石說：“我們不進去啦，這四十顆鉆石我們帶回去買點兒紀念品……”
　　這叫什么事兒啊！我趕緊對那一臂人說：“我們這位老人家喜歡開玩笑，您別當真！ ”
　　怪老頭兒就坡下驢，沖那人一齜牙：“讓您破費啦！ ”
　　那人也一笑：“請老先生不必客氣！ ”
　　可是隨那人走進去時，怪老頭兒使勁在我背上掐了一把。
　　進去就是一個鋪著白桌布的大臺子，上面擺著食品和飲料。我們各領了一杯不知是可口可樂還是咖啡的液體，另有一只小碟子，碟子里僅有蛋黃大小的一塊兒小點心。
　　見那一臂人在一張空桌上坐下，怪老頭兒也放下茶點坐在他一旁。我有些猶豫，那人卻招手說：“請坐下吧，可能要等很久的。 ”
　　怪老頭兒說：“請問先生，您常光顧這里嗎？”
　　他又拉出了記者的架勢。這才是沒事兒找事兒呢！四周坐的是清一色的單個兒一臂人，就我們兩個顯得各色，倒是人家該先問問我們。
　　可是，那人很謙和地回答：“我是第二次來，也可以說是頭一回的第二次。讓老先生見笑：昨天談了五位，我都覺得不太合適，今天接著又來了。 ”
　　怪老頭兒問：“在這以前，您一直沒有過搭檔嗎？ ”
　　那人說：“是的。我覺得單身更自由些，所以以前沒動過找個搭檔的念頭。 ”
　　怪老頭兒又問：“您有四十了吧？您忽然想起找搭檔，是不是跟結婚有關系？ ”
　　他問得太多了。我使勁朝他遞眼色，可是他看也不看我。
　　那人仍很認真地回答：“暫時還跟結婚沒什么關系。結婚是件很麻煩的事情，有了小孩子更麻煩。我擔心那會影響我的工作。 ”
　　這時候，一個戴著小尖帽兒、穿著花長衫的小腦袋走上前邊一個不大的舞臺，舉起手里的喇叭筒說：“注意啦！三十八號，請到五號桌上去！四十一號，請到十八號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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