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生活恒久的探索,是一代代人出走的意義。因為世界就在那里,我們不得不去。 這本書是著名旅行品牌Lonely Planet品牌和市場總監(jiān)、中國區(qū)發(fā)言人李沐澤的散文隨筆。他有文學(xué)青年的一貫特質(zhì),真誠、低調(diào),以謙遜之心觀諸江河湖海,于是世界也回饋他以豐饒、深沉、包羅萬象。在他的書里,那些美的照片,色彩像被水沖刷過一樣猛烈;那些詞句,讀起來口齒生津,讓人過目難忘。 這是一本關(guān)于出發(fā)和自我找尋的書。這里有一代代人的影子,那種矛盾的自我掙扎和毫無意外的無功而返。因為不知道生活即將被帶往何方,繼而無法承受這種無常中的必然。他寫那些掙扎于期待與現(xiàn)實之間的年輕人,記錄普通生活的消耗,不斷懷疑、繼續(xù)堅信,完成精神上的成長。 看清自己需要殘忍的勇氣,如同那些最淺顯的道理,需要花費(fèi)時間才能懂得。這本書為我們展開命運(yùn)豐富的可能,試圖回答始終困惑我們的問題,走一段內(nèi)心之旅,必見遼闊之地。 預(yù)售期間均為作者親筆簽名版,附贈電子版圖書!
哪一位上帝會原諒我們呢?
梁文道說:“凡見過地獄的人,就知道世間有言語無法形容的虛無,人的感情有不能承受的界限。”
顧城說:“最可怕的不是上帝或魔鬼,而是處在中間的一種思辨狀態(tài)—沒有力量,也不能安寧;沒有目的,也不能自由。”
王朔說:“我們牛逼過,現(xiàn)在我們老了,我們得掙點錢信個佛,因為我們害怕。”
后來,我們也真的老了。一直在路上也會老,永遠(yuǎn)年輕、永遠(yuǎn)熱淚盈眶、永遠(yuǎn)在路上,太烏托邦。原來生活里有一面叫時間的墻,它比我們?nèi)魏稳硕脊,因此我選擇相信時間—在迎面撞上它的時候;蛘哒f,我們有的可選嗎?
北京飄雪的冬日,我收到一則失散了一陣的朋友的信息。
“你知道,一直聽金屬的我其實并不聽反光鏡,可這并不妨礙我去找他們的鼓手說,麻煩你給我這個腦殘朋友簽個名。他說寫點什么好呢,我問他多大了,他說34,于是我只好默默地把‘讓我們一起在27歲走掉’這句話咽下。
“看來今晚的心情適合聽《晚安北京》。就像你說的,經(jīng)過了某些事之后,沒有人會再跟你說賽林格、米蘭•昆德拉、葉芝、蘭波、泰戈爾,也不會有人在你說‘看生看死’的時候給你背誦《當(dāng)你老了》。當(dāng)然,在你說‘唯將終夜長開眼’時,我不會再告訴你那個‘曾經(jīng)滄海難為水’的元稹其實就是張生的原型,也再沒人跟我討論隆美爾、顏峻、二手玫瑰、《崩之戀》,甚至世界終結(jié)審判之類的種種。我們都曾經(jīng)只用說半句話就能不著邊地徹夜長談。
“然后我說我去VOX那種朋克場子一直打扮得很哥特,你說那段時間你都在玩魔獸,我們就一路傻笑。剛才試著登陸愛搖和暗夜妖嬈發(fā)現(xiàn)再也登不上了,一臉頹然。突然就很慶幸,遇到的時候我們還是少年,多好。好吧,我們都有著各自的罪啊,但哪一位上帝會原諒我們呢?”
青春薄如蟬翼,如何是好,而我也只能繼續(xù)走。不斷地有人去更遠(yuǎn)的地方,很多我也沒有到過,他們最終去了哪里?
有一次我去著名詞人姚謙家做客,北京晚高峰糟糕的交通將我堵在東三環(huán)的路上,空中霧霾,紅綠燈、車燈、大樓的燈光閃爍在一起,很有都市的浮華氣氛。我在出租車?yán),旁邊堵著一輛擠滿了人的公交車,車上是忙碌了一天的人們焦躁而疲憊的面孔,他們呼出的氣在車窗上形成一層霧氣。我仰頭從車窗里望著他們,一瞬間覺得人們生活辛苦,當(dāng)然包括我。
那時我知道每個人都在真實的生活里,而我的旅途,并不會幫我逃離生活。只是很多次我突然醒來,驚嘆于竟然真的完成了一段段長久的旅行,意外地出版了一兩本書,但只有我自己知道,完成這些,需要跨過多少次差點對自己說出口的“算了吧”。
我聽一位朋友說,他們家的貓從撿回來的第一天就學(xué)會了凝視遠(yuǎn)方和試圖沖出家門。他說,當(dāng)你的貓跟你講遠(yuǎn)方的時候你要給它一盒罐頭,它終會在罐頭堆里變成一個胖子,躺在陽臺的躺椅上,腳底下都是啤酒罐,慵懶和無恥,偶爾打人,仍然會凝視遠(yuǎn)方。等到更厚顏無恥的時候它可能會說自己真的去過遠(yuǎn)方,爪子踏過荒漠、黃昏和異鄉(xiāng)的荒草,目睹過炊煙、桃花和流星,當(dāng)你試圖揭露它去過的遠(yuǎn)方不過是你家滾動過幾次的、直徑31厘米的地球儀的時候,它會跳起來給你一記響亮的耳光。
人年紀(jì)越大,越膽戰(zhàn)心驚,對曾經(jīng)堅信的東西,包括自己,感到心虛。
我們盤腿坐在姚謙家客廳地上聊天,山南海北,歲月故事。客廳的正中間掛了一幅共產(chǎn)主義先驅(qū)馬克思、恩格斯等人開會的照片—不同于我們常見的,整個畫面都是黑白的,只有不同人的臉上像顏料潑上去似的各涂了一層色彩,馬克思的臉是黃色的,恩格斯的臉是藍(lán)色的。
姚謙面色和善,娓娓道來,知道我喜愛三毛,跟我說在三毛離世前三四天,他見了三毛最后一面。姚謙口中的三毛精力旺盛,思維活躍。姚謙和三毛談了一張專輯的文案稿,然后飛赴紐約,三天之后,三毛自殺。我在馬克思、恩格斯的大頭像下聽完了這段往事,然后姚謙仰頭緩緩靠在藤椅上,摸了一把花白的頭發(fā),說,到最后,我們都要知道自己是普通人。
“我冷眼向過去稍稍回顧,只見它曲折灌溉的悲喜,都消失在一片亙古的荒漠,這才知道我的全部努力,不過完成了普通的生活。”這是穆旦的詩。
新年伊始,一個朋友走了,30歲,玩搖滾的,胰腺癌晚期,從查出患病到去世只有短短三個月。每年開年,我們裝模作樣地給未來一年列了一堆計劃,握緊拳頭煞有介事地對自己大聲承諾,卻不知道,也許生命最后的通知書上寫著:三個月。
他在知道身患絕癥之后,關(guān)了手機(jī),一個人出走,不想浪費(fèi)時間和金錢做沒有意義的事情,身邊的朋友們找了一大圈,最后在成都找到他。三個月一晃而過,他沒能熬過醫(yī)學(xué)的規(guī)律。
人老了,對死亡又麻木又恐懼,我翻翻地圖,發(fā)現(xiàn)還有那么多想去的地方?jīng)]有去,一年哪怕去五六個,好像也永遠(yuǎn)去不完,又想想如果真的只有三個月就要離開這個世界,我該怎么過,那時我會在意我的房子在五環(huán)還是六環(huán)嗎?
過年那幾天,北京好久沒有下雪,干冷干冷的,我和米糕幾個人躲在米店玩大富翁,桌上開著小火涮著火鍋,世界又小又溫暖。我第四個擲色子,每次都走到別人走過的地方,買不了地,還要付過路費(fèi),一圈下來,好地方都被占了,真是一步錯就步步錯,沒法回頭,也沒法生氣。
其實并不是只有我在擲色子,它在被拋出、打轉(zhuǎn)、升空、落下、旋轉(zhuǎn)、靜止的過程中,有只叫作命運(yùn)的手,但我一直沒有看到。在更大的生活里,和我離開的朋友一樣,我們都只是一枚色子而已。我開始知道,這個世界,有真實的別離,有一道門嵌在一面墻上,有一道坎橫在那里,你要跨過去,但結(jié)果是不知道的。
茨威格在給那位法國斷頭王后瑪麗?安托瓦內(nèi)特寫的傳記中,提到她早年的奢侈生活,無比感慨地評價:“她那時候還太年輕,不知道所有命運(yùn)贈送的禮物,早已在暗中標(biāo)好了價格。”
“我所得到的都是僥幸,而失去的都是人生”“去揮霍和珍惜是同一件事情”,你需要花時間去明白最淺顯的道理。
所以我面對我自己,真實地、殘忍地、一次又一次地,希望找到關(guān)于自己的答案,也真實地、殘忍地、一次又一次地像亡命之徒一樣遠(yuǎn)行。可能我太害怕知道自己只有三個月時間,太害怕拼命向前跑的時候,有人告訴我,到此為止。
以色列有一種針葉形的地衣,美其名曰沙漠玫瑰,離開沙漠會干枯甚至死掉,樣子極為丑陋。但再將它整個泡在水里,8天之后又會完全復(fù)活,把水拿掉,它又會漸漸干掉。等藏個一兩年,只要有水,它又會復(fù)活。
木心講:“我所見過的生命,都只是行過,無所謂完成。”
所以,我在平淡的生活里,像白塔一樣矗立,而在虛無的盡頭,我將開始新的旅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