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則天82年的人生,前31年,她卷入權斗漩渦,為活命從宮女殺到了皇后的寶座;后51年,她掀起腥風血雨,用女皇的龍袍確保了自己的安全。
3歲,她是商人之女,被術士袁天罡相面后驚為“天下之主”;25歲,她入宮十年,從太宗的病榻上了太子的床榻;27歲,她身陷尼寺,卻成功地與新皇藕斷絲連;31歲,她放手一搏,贏了你死我活的皇后爭奪戰(zhàn);36歲,她代高宗掌政,不知不覺地將權力轉入自己手中;59歲,她獨攬朝政,一手翦除皇族集團,一手培植新貴勢力;67歲,她應百官之請登基稱帝,開始了14年空前絕后的女皇時代;82歲,她退位禪讓,被政敵尊為“則天大圣皇帝”,治國開啟盛唐序幕,身后留下無字豐碑。
武則天的82年人生,每一天都走在生死邊緣,而她贏得了每一次決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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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據(jù)實而言!”褚遂良早已激動得無法自持,面紅耳赤吼道,“武氏曾事先帝,人所共知,立其為后乃亂倫!陛下何顏以對先帝,何顏以對百官,何顏以對天下人?”
隨著這聲吶喊,爭論不休的朝堂霎時安靜,李治、長孫無忌、于志寧盡皆怔在當場。
這個心照不宣的秘密竟在朝堂上捅破了……
長孫無忌眼前一黑——糟糕!怎能公然喊出來呢?此事只可意會不可言傳,即便千真萬確,天子也是不能褻瀆的!我能左右雉奴,正因為把這個秘密小心翼翼包裹起來,半隱半現(xiàn)。威脅皇帝的利刃只能夠藏于囊中,一旦露出來就是犯上、是毀謗。≡僬叽耸仑M獨為天子之辱?立為皇后是亂倫,封為昭儀也是亂倫!我等身居宰輔,竟致天子于聚麀,他固然無顏于天下,你我又豈有臉面立于天地間?聰明一世糊涂一時,褚遂良,你好糊涂。
于志寧驚恐地望著這一幕,臉色煞白、汗如泉涌,簡直想拔腿逃離這危險的朝堂,可沒有皇帝之命他又不能走,雙腿也已顫抖得不聽使喚,只是 不住地踉蹌后退。
李治一屁股跌坐在龍位上——揭開了!這塊遮羞布竟這么干脆就揭開了!他感覺自己就像被扒光了衣服置于人前!雖說兩儀殿內只四五人,但外面侍奉的侍衛(wèi)、宦官甚多;他畢竟是天子,畢竟處心積慮維護著自尊。況且皇帝的一切會被記錄下來,左史記事,右史記言,門下省設起居郎,
哪怕這場召對也一樣會載于國史。只要不在朝堂上揭穿,一切都可設法涂澤遮掩。現(xiàn)在這層難以啟齒的窗紗被捅破了,陷水可脫,陷文不活,他悖倫越禮的污穢永遠無法洗去,書于青史,永被后世所譏。
怎么辦?我應該怎么辦?李治方寸已亂,雙眼漫無目的地游移了片刻,終于回過頭,無助凝視著御座龍墀旁的珠簾……
或許褚遂良在捅破窗紗的那一瞬間就意識到自己搞砸了,但話已出口無可挽回,而且作為顧命大臣和先帝的忠實維護者,他實在無法容忍李治的“禽獸”行徑——索性拼了吧!
他前趨一步忿忿道:“愚臣上忤圣顏,罪該萬死,但為大唐江山社稷,死何足惜?”說著摘去頭上烏紗幞巾,摜在地上,又高舉手中笏板,“此笏乃先帝所授,命臣輔佐陛下、捍衛(wèi)朝綱!臣雖愚魯,但一片忠心天日可見,既不敢負先帝厚恩,更不敢坐視陛下鑄成此人倫大錯!
陛下若一意孤行……臣七尺之身又何惜哉?此笏還與陛下!”說罷擲笏于地,雙膝跪倒,叩頭死諫。
只見褚遂良一下接一下,重重撞擊龍墀殿陛,不多時額頭已淌下殷紅的鮮血。
李治匆忙阻攔:“來人吶!快、快把他拉出去!”
兩名侍衛(wèi)擁入,將褚遂良架住。褚遂良不屈,依舊不住叫嚷著:“生有何歡,死有何懼?穢亂悖倫,惡德流布,陛下不聽臣言,就讓臣死吧……”
“住口!住口!”李治奮力拍擊著御案,“拉下去……”
褚遂良不從,兀自掙扎喊嚷。長孫無忌實在看不下去,聽不下去了,一把扯住他衣袖,欲將他拉走——以死挾君已屬犯上,當著侍衛(wèi)宦官的面就別再嚷這丑事了,還嫌知道的人少嗎?
李治既驚且怒:“你死在朕面前,豈不陷朕于桀紂!拉出去!”
又幾個侍衛(wèi)涌入,一群人死死制住,褚遂良就算真想死也死不成了,被他們硬拉硬拽往外拖,額頭汩汩流血,仍叫嚷著:“我要辭官!我要辭官!臣伺候不得這被妖妃蠱惑的昏庸之主……”
于志寧早已看傻,怔在原地,竟被撕擄的眾人撞個跟頭。正吵吵嚷嚷之際,忽聽龍墀玉簾之后傳來個高亢憤怒的聲音:“毀謗君上,以臣挾君!還不打死這個老蠻子!”
今日朝堂陡變連生,簡直叫人應接不暇,但這一聲咆哮還是令在場所有人悚然一驚,連要死要活的褚遂良都驚呆了——不僅因其暴戾狠辣,更因為這是個尖銳嘹亮的女子聲音!
長孫無忌膛目結舌,他聽過這個聲音,那是在他府中殷勤勸酒、軟語央求的那個女人。他萬沒料到一介后妃會藏身朝堂偷聽君臣議論社稷之事,這是大唐建立以來從未有過的事,這姓武的女人也太膽大妄為了吧?但無忌已顧不上對此抗議,因為隨著這聲怒吼,李治臉上神色已然改變。
那張溫婉和善的面孔已不復存在,李治橫眉立目肌肉顫動,簡直像一尊怒目金剛——是。》凑[私已揭破,丑事無可挽回,還藏著掖著干什么?既然辯不過,索性就用蠻橫,用強權!祖父不曾冤殺劉文靜嗎?父親不曾冤殺劉洎么?誠如媚娘所言,皇帝之意便是天意,皇帝之理便是天理。說你毀謗就是毀謗,說你該死就該死。
無忌察覺到李治眼中陡泄的殺氣,他再也無法沉默,拱手施禮:
“陛下,遂良受先朝顧命,雖有罪不可加刑。”
李治扭曲猙獰的面目顫動了幾下,以近乎嘶啞的聲音道:“狂悖犯上,以臣挾君,朕決不會饒恕這狂徒!至于廢后之事……你等好自為
之!”說罷一甩大袖,轉過珠簾循那女子的聲音而去。
長孫無忌心中一陣凄惶,他生平第一次真正意識到——雉奴畢竟是李世民的兒子,他的怒容原來如此酷似他父皇!愣了片刻,他才想起褚遂良,回頭張望,卻見褚遂良早已被侍衛(wèi)生生拖走,只留下那一攤殷紅刺目的血跡。
鮮血……他們要付出血的代價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