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金鐘先生的詩很好,文字有張力,意象豐富而 有深度,感情充實;趙金鐘先生的文也很好,思維開 闊,行文理性,透著學(xué)者的深刻透辟,同時也不乏感 情的深摯。趙金鐘先生的詩和文便合成了這本《流彩 的石頭》。讀趙先生的詩文,我們便走進了一個厚實 的生命里,這生命在你面前,一如他的《南灣湖》“ 這一刻,我不能放歌,就讓那清得喘不過氣的清去放 歌;我不能歡呼,就讓那自由得不能再自由的白鰱去 歡呼;甚至,我不能言說,就讓那總也扯不斷的漣漪 去言說;我也不能抒情,就讓那舞動得不能再嫵媚的 水珠去抒情;這一刻,就讓我靜默無聲地站在你面前 !弊x這樣的詩文,會使人得到提升。
最近忙得一塌糊涂,卻忙里偷閑重溫了電影《小 花》。以前看過這電影,不僅看過,有一次去故事的 發(fā)生地與電影的拍攝地桐柏講課,還專程騎自行車去 看過“現(xiàn)場”。那是一個下午,由于下課早,我便向 函授站的同志借了一輛半新不舊的自行車,連騎帶趕 (以趕為主)上了桐柏主峰,游了“水簾洞”瀑布(記 得還有一座人扎的“猴哥”坐在“洞”里),看了劉 曉慶跪著抬“哥哥”的石階,天已向晚,就騎車返回 縣城。來時上山相當(dāng)不易,回時就簡單多了。騎上車 子,一路下滑,輕松透頂。然而,事情總有兩面,此 時輕松倒是輕松了,但輕松過了頭。由于是一路下坡 ,車速越來越快,以至于車閘失靈,想減速或停下都 不可能。只感覺車子像脫韁的野馬,一路顛簸狂奔; 兩邊的景色若刮胡刀片,唰唰從眼瞼掠過;風(fēng)像滾動 的火輪,頻頻敲著耳鼓。我一身冷汗,是刀板上的魚 肉?柘碌能嚦闪苏嬲摹白孕熊嚒!待車速減緩, 我驚魂稍定,抬望眼:縣城到了。
這次“騎”遇,恐終生難忘。20余里的山路僅10 分鐘就到了。
重看電影《小花》不是因為那次“騎”遇,而是 講課的緣故。給學(xué)生講課,講到“文革”時,自然是 一片否定。然而那時真的一點“文學(xué)”也沒有嗎?肯 定不是。我覺得前涉的小說《桐柏英雄》就不錯? 惜所有的文學(xué)史都不提它。電影是根據(jù)《桐柏英雄》 改編的。它在電影藝術(shù)方面有許多創(chuàng)新,在情感內(nèi)容 方面也相當(dāng)不錯,令我看得眼淚漣漣。眼淚不能決定 藝術(shù)的價值,但它是一個重要參照。文學(xué)是人學(xué),人 是有感情的動物。
《小花》是《桐柏英雄》的高度濃縮,也是再創(chuàng) 造。它把戰(zhàn)爭拉到了二線,把親情推到了前臺,讓趙 永生和他的兩個妹妹的復(fù)仇與尋找過程作為貫穿的主 線。這是它到今天還能讓我流淚的根本原因。
趙永生四五歲的時候,家里窮得揭不開鍋,父母 沒辦法,就將其出生不久的妹妹小花賣了。不久后, 在桐柏一帶組織農(nóng)民暴動的老董和周醫(yī)生需要轉(zhuǎn)移, 而他們剛出生的小女兒董紅果則不得已需要送人。伐 木工人老何將之交給了老趙,給了兩個銀圓。從此, 趙永生又有了妹妹,也取名“小花”。后來,趙永生 的父母被惡霸丁大牙打死。小永生把妹妹養(yǎng)大。內(nèi)戰(zhàn) 時,國民黨拉壯丁,趙永生逃走,小花被抓去做、f ,鬟。這是一個苦難的故事,它孕育著仇恨的種子。
拋開國共兩黨的斗爭歷史不說,這實際上也是中國固 有的生存形態(tài),有幾千年的歷史:富貴欺凌貧賤,豪 強欺凌柔弱。貧賤與柔弱只有寄希望于“翻身”或復(fù) 仇。
1947年,解放軍挺進了桐柏,復(fù)仇的機會到了。
小花到處找她的哥哥一起來復(fù)仇。而她的哥哥此時正 在陡峭崎嶇的山路上被人抬著。他受了重傷。抬他的 是當(dāng)?shù)赜螕絷犈魅魏退耐!盁o巧不成書”, 這是藝術(shù)安排的需要。女主任何翠姑(當(dāng)年被賣的小 花)并不知道,她抬的正是自己的親哥哥!一個妹妹在 找哥,一個妹妹在抬哥,骨肉親情在打轉(zhuǎn)。電影的結(jié) 尾,趙永生等在水里扛著竹排做橋,讓解放軍跨過去 攻城,何翠姑和小花前來幫忙。兄妹三人站在水里成 為獨特的風(fēng)景。此時,何翠姑已經(jīng)知道趙永生是自己 的親哥哥,但還沒機會相認。戰(zhàn)斗很慘烈,小花被子 彈打中昏迷過去,何翠姑泅水將她帶走,出水時被丁 大牙用槍打傷。在醫(yī)院里,何翠姑深度昏迷,醫(yī)生焦 急地忙著。趙永生一路奔來。何翠姑腦海里回響著哥 哥呼喚自己的聲音…… 電影始終圍繞著骨肉親情展開,以尋找為引線, 穿插現(xiàn)實場景與過往歲月。過往歲月展示苦難,凸顯 復(fù)仇的原因;現(xiàn)實場景表現(xiàn)喜悅,凸顯復(fù)仇的實現(xiàn)。
它撇開了小說產(chǎn)生的那個年代“左”的教條,而讓親 隋成為主角。這是它具有永恒魅力的一個重要原因。
它具有魅力的另一原因則是大團圓結(jié)局。它契合 了中國人“惡有惡報,善有善報”的社會心理。中國 人善良,總希望惡人遭到報應(yīng),苦人有見到陽光的一 天。盡管事實常常并非如此。然而,人總是要有點寄 托的。
在階級斗爭天天講的日子里,也是有表現(xiàn)人情人 性的作品的。如《達吉和她的父親》《桐柏英雄》《 閃閃的紅星》(雖然《達吉和她的父親》創(chuàng)作時問不 在“文革”期間)。它們可謂抓到了文學(xué)的根子。雖 然激烈的階級仇恨吞噬著藝術(shù)的質(zhì)量,但有人情、人 性在,就給自己留下了綠蔭,后來人就會緣此而來乘 乘涼或嘮嘮嗑。話說回來,難道階級斗爭就不能寫嗎 ?自然不是。但必須藝術(shù)地寫,不能為理念而寫。人 們怕談階級,實際上,階級從來就沒有消亡過!爸 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的情景并非只在唐朝。
文學(xué)評論跟風(fēng)的習(xí)氣久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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