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丁·艾米斯作品:倫敦場地》將故事時間設(shè)定在1999年,但諷刺的矛頭仍然是八十年代的英國!恶R丁·艾米斯作品:倫敦場地》敘述了一個三十四歲的妓女(妮可拉·西克斯)行將被殺死的過程,“一個男女之間老掉牙的故事”。問題在于:誰將殺死她?是下流無恥的騙子基思·泰倫特——一個地道的倫敦酒徒,還是富有、高大、情感極具依賴性的蓋伊·克林奇?但這個問題直到最后都沒有確切的答案。“倫敦場地”既是倫敦市區(qū)內(nèi)的一處場所,也是后現(xiàn)代西方世界的荒涼象征。千禧之年,“大難”將至,女主人公妮可拉·西克斯精心策劃,試圖引誘兩位男主人公——酒吧無賴基思和光鮮體面的蓋伊——將自己奸殺。為了達(dá)到這一不可思議的目的,她毫無顧忌地對前者使用金錢加肉彈的手段,對后者則費(fèi)盡心思地灌輸俗不可耐的騎士精神;同樣不可思議的是,她竟然可以用美色引誘敘述者薩姆森·揚(yáng),讓這個行將被絕癥多得生命的二流作家改變故事情節(jié),使他自己成為了這場謀殺游戲的超級同謀。這部小說巧妙地表現(xiàn)了充滿死亡焦慮的“末世情結(jié)”。自殺、謀殺、被殺或奸殺,這些虛擬的暴力意象構(gòu)成了小說總體的死亡氛圍。這里的死不僅是肉體之死,而且也是精神之死,信仰之死,靈魂之死,是世界的末日,是存在的終結(jié),是大難臨頭前人類的自戕!恶R丁·艾米斯作品:倫敦場地》分兩條線索敘事,一個是第三人稱的“他視”,另一個是第一人稱的“我視”,在兩種敘事交錯中層層剝開被云山霧罩著的變態(tài)事實(shí),盡顯大限來臨之前的無盡荒涼。
這是一個真實(shí)的故事,但我不能相信它真的發(fā)生了。
這也是一個關(guān)于謀殺的故事。我不能相信我有這樣的好運(yùn)氣。
最奇怪的是,這還是一個愛情故事(我想),在這個世紀(jì)、在這該死的一天當(dāng)中如此晚的時刻。
這是一個關(guān)于謀殺的故事。它還沒有發(fā)生。但是它會發(fā)生。(它最好發(fā)生。)我知道謀殺者是誰,也知道被謀殺者是誰。我知道時間,也知道地點(diǎn)。我知道動機(jī)(她的動機(jī)),也知道方式。我知道誰會是那個陪襯者、傻瓜、不諳世事的可憐蟲,他也被徹底毀了。我不能阻止,即便我想,我也不認(rèn)為我能。那個女孩會死。那是她一直想要的結(jié)局。人們一旦開始,你就無法阻止。他們一旦開始策劃,你就無法阻止他們。
真是機(jī)緣巧合。這一頁幾乎灑滿了我感激的淚水。發(fā)生了一些真實(shí)的事情(情節(jié)連貫、戲劇性強(qiáng)又很有賣點(diǎn)),我只需把它們記下來。小說家通常沒有這樣的好運(yùn)氣,不是嗎?
我必須保持冷靜?蓜e忘了,我的交稿日期也快臨近了。哦,懷孕的悸動。有人在用溫柔的手指撩撥我的心。人們的心中想著死亡。
三天前(是嗎?)我乘坐紅眼航班從紐約飛來。那幾乎是我一個人的專機(jī)。我伸開四肢,可憐兮兮地頻繁跟空姐要可待因和冷水。但紅眼就是紅眼。哦,天哪,我看上去就像巴斯克維爾獵犬……凌晨一點(diǎn)半(我的時間)我被搖醒吃了一塊黏糊糊的小圓面包,我移到了靠窗的位子,透過明亮的夜幕看下面成片的田野,它們像列隊(duì)一樣排得整整齊齊,可憐的郡縣,英格蘭看上去就像一支軍隊(duì)。接著是城市本身,倫敦,如同一張緊繃而縝密的蜘蛛網(wǎng)。這飛機(jī)為我一人獨(dú)享,因?yàn)槿魏未竽X正常的人都不會想來歐洲,不會在這個時候來,暫時不會來;每個人都想離開,正如希思羅機(jī)場所證實(shí)的那樣。
一片死寂。沉睡之城。它既是沉睡之城,又彌漫著失眠的焦慮與不安,想逃卻無處可逃。因?yàn)橐拱霑r分我們都是詩人或者嬰兒,都在與存在作著斗爭。幾乎沒有到港的旅客,除了我。機(jī)場全是離港的航班。當(dāng)我站在某個擁堵的通道上聆聽航班取消通知的時候,透過清晨重重的雨幕我看到了下面形形色色的人和跑道:所有的鯊魚都豎起了魚鰭,長尾鯊、姥鯊、大白鯊——?dú)⑹帧C總人都是殺手。
至于公寓——哦,它讓我大吃一驚。我說的是實(shí)話。一走進(jìn)門,我就嘻嘻嘻地笑了。這地方樂死我了。這一切都只因我在《紐約書評》上發(fā)了一則私人廣告嗎?我當(dāng)然占便宜了。是的,我狠狠欺騙了馬克·阿斯普雷。我在房間里踱來踱去,想著我在地獄廚房①那變形的小床,羞愧難當(dāng)。我本來應(yīng)該更加開心的,即便不是絕對等同,也大致相似啊,畢竟,他和我同為作家。當(dāng)然,連我也懷疑這里的陳設(shè)品味。馬克·阿斯普雷是寫什么的昵?音樂劇嗎?他留下了可愛的便條。“親愛的山姆:歡迎光臨寒舍!”他開頭寫道。
這地方?jīng)]有一件東西僅僅只是為了方便或?qū)嵱玫。馬桶刷是大胡須狀權(quán)杖,廚房的水龍頭是扭動的滴水嘴。很顯然,這里的主人每天清晨是在形如切爾克斯舞女的火焰上煮咖啡的。阿斯普雷先生是個單身漢:毫無疑問。比如說,墻上掛著很多簽名照片——什么模特啦、女演員啦。從這方面來講,他的臥室就像一家名為“兩個來自意大利的家伙”的合作經(jīng)營店。不過這家伙可是來自倫敦;人們稱贊的也不是他的意大利面,而是他費(fèi)盡心思寫下的題詞和簽名:自我傷害,目標(biāo)是柔弱、奇妙的喉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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