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外考古學(xué)家、藝術(shù)史學(xué)家、博物館學(xué)家眼中的中國博物館! 吨袊┪镳^指南(英文版)》囊括中國216家博物館,按地區(qū)、省、市劃分,使用方便! ≈袊偌也┪镳^傾力合作。近千幅精美圖片! —毺匦路f,收錄易被忽視的博物館,介紹博物館必看展品! √匾鈽俗⑦m合兒童參觀的博物館。
二
空中毒霧事件
21昨夜大雪伴我入夢,清早空氣清新,而且一片寂靜。一月份的晨光里有一種嚴厲凄涼的特性,強硬和自信。靴子踩踏雪地發(fā)出一陣陣吱嘎聲,高遠的天空中飛機劃出一道道白色尾流。氣候至關(guān)緊要,雖然我一開始還未意識到。
我轉(zhuǎn)彎走進我家所在的大街,穿過車行道上口噴白氣、手持鐵鍬鏟雪的人們。一只松鼠順著樹枝滑行—這個動作的連續(xù)性,使它看起來好像具有自身的自然規(guī)律,而不同于我們現(xiàn)在相信的那些規(guī)律。當我走完半條街時,我抬頭看見海因利希蹲在家中閣樓窗戶外面的窗臺上。他穿戴著他的迷彩服和帽子,這套服裝對于他具有復(fù)雜的意義—一個十四歲的男孩拼命想長大的同時,又不想讓人注意—這點兒秘密其實我們大伙兒都知道。他端著望遠鏡向東方瞭望。
我圍著房子轉(zhuǎn)了一圈回到廚房。門廳里的洗碗機和烘干機運轉(zhuǎn)良好。我從芭比特說話的聲音中聽出來,她正在與她父親通電話。不耐煩中夾雜著內(nèi)疚和擔(dān)憂。我站到她身后,把冰冷的雙手放到她兩頰上—這是我愛做的一樁小淘氣事兒。她掛斷了電話。
“他為什么到房頂上去?”
“海因利希嗎?火車調(diào)車場出了什么事兒,”她說,“收音機里剛報道過!
“我應(yīng)該把他叫下來嗎?”
“為什么?”
“他會摔下來的!
“別對他那樣說!
“為什么不可以?”
“他會認為你低估了他。”
“他蹲在一個外窗臺上。”我說,“我總應(yīng)該做點兒什么事吧!
“你越露出焦急不安,他就會越往房頂邊緣靠近。”
“我知道,但是我仍然必須把他弄下房頂!
“哄他回房里來!彼f,“要考慮細致和顯得關(guān)心。讓他談?wù)勊约海灰龀鲷斆У膭幼。?/p>
當我上到閣樓時,他已經(jīng)進了房,站在打開的窗戶邊上,仍然端著望遠鏡在看。到處是廢棄物,在暴露的梁柱和玻璃纖維絕緣墊之中自有一種特別的情狀,令人窒息和不安。
“發(fā)生了什么事?”
“收音機里說一輛罐車出了軌。但是我認為它不是從我們看得見的地方出的軌。我認為它是被什么東西撞出了一個窟窿,F(xiàn)在那邊煙霧騰騰,我可不喜歡那樣子!
“它看起來什么樣子?”
他把望遠鏡給了我,自己朝邊上走了一步。我沒有爬到房頂?shù)耐獯芭_上去,所以看不見火車調(diào)車場和出軌的罐車。但是,煙霧看得很清楚,一個形狀不規(guī)則的濃密黑團在河對岸的空中懸掛著。
“你見到消防車了嗎?”
“那地方到處都是消防車!彼f,“但是我看它們好像沒有靠得很近,一定是那東西太毒,或者易爆,或者既毒又易爆!
“它不會向這里飄過來。”
“你怎么知道呢?”
“它就是不會嘛。現(xiàn)在的問題是,你不應(yīng)該再站在結(jié)冰的房頂外窗臺上,這讓芭貝擔(dān)心!
“你認為,如果你告訴我這事讓芭貝擔(dān)心,我就會感到歉疚而不這樣做。但是,如果你對我說你為此而擔(dān)心的話,我還會這樣做!
“把窗戶關(guān)上。”我對他說。
我們一起下樓到廚房去。斯泰菲正在翻檢大紅大綠的郵件,尋找優(yōu)惠券、獎券和有獎競賽題。今天是中小學(xué)最后一天假。山上學(xué)院一星期后恢復(fù)上課。我讓海因利希去把人行道上的雪掃了。我看著他站在外面一動不動,腦袋微側(cè),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過了一會兒我才明白他是在傾聽河對岸的警報聲。
一個小時之后,他又回到閣樓上,但是這一次拿了收音機和公路圖。我爬上狹窄的樓梯,向他借了望遠鏡再一次觀察。那團煙霧還在那兒,比以前大了一點兒,事實上現(xiàn)在已經(jīng)成為直沖天空的一個大團,或許更濃黑一些。
“收音機里稱它為羽狀煙霧!彼f,“不過它不是羽狀煙霧!
“它是什么呢?”
“像一個形狀不定、逐漸增大的東西。一個散發(fā)濃黑煙霧的東西。他們?yōu)槭裁唇兴馉顭熿F呢?”
“廣播時間寶貴,他們不可能不厭其煩地做連篇累牘的描述。他們有沒有說這是什么樣的化學(xué)品?”
“它稱為尼奧丁衍生物或尼奧丁—D。我們在學(xué)校里看過的一部關(guān)于有毒廢物的電影介紹過。還有被錄像的耗子。”
“它會造成什么后果?”
“那部電影不能肯定它對人類有什么影響。電影主要是說耗子長出了致命的腫塊!
“那是電影中所說的。收音機里說什么來著?”
“開始他們說會引起皮膚瘙癢和掌心出汗。但是現(xiàn)在他們又說是惡心、嘔吐和氣喘!
“我們談的是人感到惡心,不是耗子。”
“不是耗子!彼f。
我把望遠鏡還給他。
“它不會朝這里飄過來的!
“你怎么知道呢?”他說。
“我就是知道。它今天完全是不活動和靜止的。每年這時候有風(fēng)的時候,都是朝那邊而不是朝這邊吹的!
“萬一風(fēng)朝這兒吹怎么辦呢?”
“不會的!
“就這一次是這樣!
“不會的。為什么會那樣呢?”
他頓了一下,然后用平淡的口氣說;“他們剛剛關(guān)閉了部分州際公路!
“他們當然會想到那樣做!
“為什么?”
“他們就是會那樣。明智的預(yù)防措施。這是給公用交通等提供便利的一種做法。有很多需要這樣做的理由,但是都與風(fēng)或風(fēng)向無關(guān)。”
芭比特的腦袋出現(xiàn)在樓梯口。她說一位鄰居告訴她,罐車的泄漏量達到三萬五千加侖。人們正在被告知離開該地區(qū)。泄漏現(xiàn)場的上空有一團羽狀煙霧。她還說,女孩們正在訴說手心冒汗。
“有一個克服的辦法!焙R蚶λf,“告訴她們應(yīng)該嘔吐干凈!
一架直升飛機朝著事故現(xiàn)場飛去。收音機里的聲音說;“只供可選容量硬盤使用一段有限時間!
芭比特的腦袋縮下去不見了。我看著海因利希把公路圖用膠帶粘在兩根柱子上。然后,我下樓到廚房去開支票付賬單。這時,我意識到有一些彩色的光點在我右邊和身后快速地轉(zhuǎn)來轉(zhuǎn)去。
斯泰菲說;“你從閣樓窗子能看見羽狀煙霧嗎?”
“那不是羽狀煙霧。”
“但是我們必須離開家嗎?”
“當然不必!
“你怎么知道呢?”
“我就是知道。”
“記得那次我們?yōu)槭裁床荒苋ド蠈W(xué)嗎?”
“那是在室內(nèi)。這是在室外。”
我們聽見警報聲響起來了。我看著斯泰菲的嘴唇做出一串喔嗷、喔嗷、喔嗷、喔嗷的口形。當她看到我在注視她時,便詭譎地一笑,好像從某種心不在焉的快樂中被輕輕地驚醒過來。
丹妮斯走了進來,雙手在牛仔褲上摩挲著。
“他們正在用吹雪機向泄漏物噴射東西。”她說。
“什么樣的東西?”
“我不知道,但是它應(yīng)該是用來使泄漏物變得無害,這并沒有解釋他們正在對于那羽狀煙霧做什么。”
“他們正在設(shè)法使它不再變大!蔽艺f,“我們什么時候吃飯?”
“我說不準,但是如果它再變大的話,有風(fēng)沒風(fēng)它都會到達這兒的!
“它不會到達這兒!蔽艺f。
“你怎么知道呢?”
“因為它不會!
她看了一下自己雙手的掌心,就上樓去了。電話鈴聲響起,芭比特走進廚房,拿起話筒。她邊聽電話邊看著我。我開了兩張支票,其間,我隔一段時間抬起頭瞄一眼,看看她是不是還在看著我。她似乎想從我臉上的表情弄明白她從電話中聽到的話所蘊含的意思。我把嘴唇撅成我知道她討厭的樣子。
“那是斯托弗家的人!彼f,“他們直接與玻璃鎮(zhèn)郊外的氣象中心通了電話。他們不再稱它為羽狀煙霧!
“他們現(xiàn)在叫它什么?”
“一團滾動的黑色煙霧!
“這名稱更準確一點兒,這說明他們正在千方百計地解決問題。真好。”
“還有呢!彼f,“預(yù)料有某種氣團正在從加拿大向這里移動!
“從加拿大總有一個氣團向這里移動。”
“那倒是真的!彼f,“這事兒肯定沒有什么新鮮。既然加拿大在北面,那么,如果滾動的煙霧向正南方吹的話,它就會隔得相當遠地離我們而去!
“我們什么時候吃飯?”我說。
我們又聽到警報聲,這一次是另外一種信號,聲音也更大—不是警車、救火車、救護車發(fā)出的警報。我明白那是空襲警報聲,好像是東北方向一個叫鋸手鎮(zhèn)的小集鎮(zhèn)那邊發(fā)出來的。
斯泰菲在廚房水池里洗好手就上了樓。芭比特開始從冰箱里取東西。她走過桌子時,我抓住了她大腿的內(nèi)側(cè)。她手里拿著一盒凍玉米,優(yōu)美地扭動身體。
“或許我們應(yīng)該更加關(guān)注那團滾動的煙霧!彼f,“我們是因為孩子們才堅持說不會有事的。我們不想嚇著他們!
“沒有事將要發(fā)生!
“我知道沒有事將要發(fā)生,你知道沒有事將要發(fā)生。但是,在某個層次上我們總是應(yīng)該考慮它一下,僅僅以防萬一!
“窮人居住的暴露地區(qū)才會發(fā)生這些事情。社會以特殊的方式構(gòu)成,其結(jié)果是窮人和未受教育的人成為自然和人為災(zāi)難的主要受害者。低洼地區(qū)的住戶遭受水災(zāi)。棚戶區(qū)居民遭受颶風(fēng)和龍卷風(fēng)之害。我是一個大學(xué)教授。你在電視上的水災(zāi)鏡頭中,見到過一個大學(xué)教授在他所住的街上劃著一條小船嗎?我們住在一座整潔的令人心曠神怡的小城里。附近還有一所名稱古怪的學(xué)院。這些事在鐵匠鎮(zhèn)這樣的地方不會發(fā)生。“
她現(xiàn)在坐在我的膝上,桌子上亂七八糟地堆著支票、賬單、有獎競賽表格和優(yōu)惠券。
“你為什么這么早就要吃晚飯?”她挑逗地對我耳語。
“我沒吃午飯!
“要不要我做點兒油炸辣味雞?”
“好極了!
“懷爾德在哪兒?”她口齒不清地說。我的兩只手在她乳房上撫摩,同時我試圖用牙齒隔著她的上衣解開她的胸罩扣。
“我不知道。也許默里把他偷走了!
“我熨好了你的睡衣!彼f。
“太好了,太好了!
“你付電話賬單了嗎?”
“找不到賬單啊!
這會兒我倆的聲音都含混不清了。她的兩臂交叉,壓在我的兩臂上,使我正好看得清她左手里的玉米棒尖盒子上的食用說明。
“讓我們想想那滾動的煙霧吧。就想一會兒,行嗎?它可能是危險的。”
“罐車里裝的東西都是危險的。但是其效果都是遠期的,我們必須做的全部事情就是避開它!
“我們千萬要把這事放在心上留意著!彼f,一邊站起身來,將一只冰盤在水池邊上反復(fù)敲打,三三兩兩的冰塊被打了出來。
我向她撅起了嘴。然后我再一次爬上閣樓。懷爾德與海因利希在一起,后者向我迅速一瞥,帶著責(zé)備的眼光。
“他們不再稱它為羽狀煙霧了!彼f此話時目光不與我對視,似乎為了使他自己免受見到我的窘態(tài)。
“我已經(jīng)知道了!
“他們現(xiàn)在叫它滾動的黑色煙霧!
“好。”
“為什么這樣就好?”
“這說明他們現(xiàn)在大致在正視這件事了。他們是完全掌握情況的人!
我擺出了一副厭煩而果斷的神氣,打開窗,端起望遠鏡,爬到房頂?shù)耐獯芭_上。我穿著厚厚的套頭衫,在冷空氣中感覺夠舒服了;但是我設(shè)法保證自己的身體重心側(cè)向房子,我兒子還伸出手臂抓住我的褲腰帶。我感覺到了他對我這小小使命的支持,他甚至滿懷希望地相信,我能夠把我成熟和深思熟慮的判斷的分量加在他正確的觀察上,從而使其站得住腳。這樣做畢竟是父母的職責(zé)。
我舉起望遠鏡,穿過越來越沉的暮色張望。在化學(xué)品的煙霧下,是一片緊張和混亂的情景。探照燈光在調(diào)車場里掃來掃去。軍用直升機在不同的點上往下面的出事現(xiàn)場發(fā)射一道道光束。警察巡邏車的彩色燈光與這些寬闊的光束交相輝映。罐車死死地躺在鐵軌上,霧氣好像從它一頭的窟窿中升騰。顯然是第二輛車上的連接裝置戳破了罐車。消防車停在一段距離之外,救護車和警車停得更遠。我能夠聽到警報聲、手提擴音器里的呼叫聲,一股無線電靜電在冷空氣中使之略略變調(diào)。人們從一輛車子奔向另一輛車子,卸下儀器設(shè)備,抬著空擔(dān)架。另外一些人穿戴著黃色米萊克斯服和防毒面具,拿著死亡測量儀器,在亮閃閃的煙霧中緩慢地移動。吹雪機向罐車及其四周噴射一種粉色的物質(zhì),它在空中形成一道弧狀的濃霧,看起來好像愛國節(jié)音樂會上巨大的裝飾物。吹雪機是用于機場跑道的那種,警車則是運輸暴亂中傷亡者的那種。煙霧從紅色的光束里飄進黑暗,然后又從探照燈的白光中飄出。穿米萊克斯服的人像登月者似的小心行進,跨出的每一步都是令人焦慮的舉動,而非出于人的本能。著火和爆炸在此已算不得什么危險。這種死亡將會滲透,滲入人的基因,在尚未出生的人體內(nèi)顯示出來。他們陷入了關(guān)于時間性質(zhì)概念的困境,行進時好像在穿越無垠的、飄動著月球塵土的荒灘。
我有點吃力地爬回房里。
“你覺得怎樣?”他說。
“它仍然懸掛在那里,看起來好像扎根那地方了!
“所以你是在說,你認為它不會到這里來。”
“我從你的話里聽得出來,你知道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
“你認為它會到這兒來,還是不會?”
“你要我說它一百萬年后也不會到這里來。然后,你就可以用你的一小堆數(shù)據(jù)來攻擊。說吧,在我爬到外面去的時候,收音機里說了些什么!
“不像他們以前說過的那樣,它不會引起惡心、嘔吐、氣喘!
“那它會引起什么?”
“心悸和幻覺!
“幻覺?”
“它引起人類記憶的虛假成分或者什么的。還不光是這一點。他們現(xiàn)在不再稱它為滾動的黑色煙霧了!
“他們現(xiàn)在稱它為什么?”
他仔細地端詳了我一下。
“空中毒霧事件!
他用一種預(yù)示兇兆的干脆腔調(diào),一字一頓地說出這幾個字,好像他意識到了這個特殊情景產(chǎn)生的術(shù)語所包含的威脅。他繼續(xù)仔細地端詳我,企圖從我臉上尋找某種沒有真的危險可能性的保證—對于這種保證他會立即加以否定并斥為虛假,這是他慣于玩弄的一種手法。
“這些事情并不重要。至關(guān)緊要的是位置。它在那兒,我們在這兒!
“一個巨大的氣團正從加拿大向這兒移動!彼届o地說。
“我已經(jīng)知道這一點!
“那并不說明它不重要!
“也許是,也許不是。這要根據(jù)情況而定!
“氣候馬上要變了!彼喼笔菍ξ以诤敖辛,他的嗓音中帶著他生命中特殊時刻的悲鳴。
“我不僅僅是一個大學(xué)教授,我還是一個系主任。我不能在一場空中毒霧事件中逃跑。那是住在窮鄉(xiāng)僻壤的養(yǎng)魚場附近活動房里的人干的事兒!
我們看著懷爾德倒退著下了閣樓樓梯,那是整幢房子里最高的樓梯。吃晚飯時,丹妮斯幾次三番站起身來,一只手捂著嘴巴,急急地小跑步到過道外面的盥洗間去。我們在咀嚼和往食物上撒鹽時,尷尬地停下來聽她斷斷續(xù)續(xù)嘔吐。海因利希對她說,她表現(xiàn)出過了日期的癥狀。她瞇著眼瞪了他一下。這個時代盛行使眼色和說不盡的心領(lǐng)神會,我一般來說贊賞這種傳遞感覺的方式。體溫、吵鬧聲、燈光、臉色、言辭、手勢、個性、器械。頻繁的對話使得家庭生活成為感性認識的一種媒介,其中包含了慣常的心靈的震撼。
我看著姑娘們半閉著眼睛交談。
“我們今晚是不是吃飯早了一點兒?”丹妮斯說。
“什么時間叫早?”她媽媽說。
丹妮斯看了一眼斯泰菲。
“是不是因為我們想躲避它?”
“萬一發(fā)生什么事情!彼固┓普f。
“會發(fā)生什么呢?”芭比特說。
姑娘們再次互相對視,嚴肅和長久地交換眼神,表明某種不祥的猜測正在被證實?找u警報又一次響起,這一次離我們非常近,以至我們都感到不安,甚至設(shè)法避開對方的目光,以此來否認某件不尋常的事情正在發(fā)生。聲響來自我們自己的紅磚房消防站,這些警報聲十多年沒有使用過了。它們匯聚而成的噪音像是某種來自中生代的動物保衛(wèi)自己領(lǐng)地時發(fā)出的粗厲叫聲。一只具有大如D-9運輸飛機翼展的食肉鸚鵡。野蠻侵擾的巨大喧囂充斥了整座房子,使它的四面墻似乎都要崩裂。這聲音怪物離我們是如此之近,如此確實無疑地就在我們的頭頂上。簡直不可思議的是,它居然多年來一直躲在我們附近。
我們繼續(xù)吃飯,動作安靜、利索,每一口吃的食物越來越少,請求傳遞東西時客氣禮貌。我們變得小心翼翼和寡言少語,縮小自己動作的幅度,在面包上涂黃油的樣子就像是專家在修復(fù)壁畫?植赖拇謪柭曔在響著。我們?nèi)匀槐苊饽抗庀鄬,小心地不讓餐具發(fā)出聲響。我相信我們都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懷著這樣的僥幸心理;惟有如此,我們才會不被注意。這好像是警報聲宣布了某種控制機制的存在—只要我們不爭論和打翻食物,我們就可以不激化事態(tài),從而萬事大吉。
直待在強烈的陣陣警報聲中聽見第二種聲音時,我們才想到讓我們神經(jīng)質(zhì)的禮貌小插曲暫告一個段落。海因利希跑過去打開了前門。夜色中混雜在一起的種種聲響沖進房來,帶著一股清新重又出現(xiàn)在身邊。良久之后,我們第一次互相對視,意識到那新的聲音是擴音機里傳來的說話聲,但是無法肯定它說些什么。海因利;貋砹,他走路時一副故作深沉的模樣,神情詭秘。那意思似乎是他讓什么重大情況給嚇呆了。
“他們要求我們撤離!彼f話時不看我們的眼睛。
芭比特說;“你的印象是不是他們只不過提出一個建議,或者你認為這有一點兒強制性?”
“話是從消防隊長車上的擴音喇叭里傳出來的,車子開得相當快。”
我說;“那就是說,你來不及注意其中的微妙口氣!
“那說話聲是大叫大嚷的!
“因為有警報的緣故!卑疟忍貛椭f。
“那說的話大概像這樣子;‘撤離所有的居所。致命的化學(xué)物煙霧,致命的化學(xué)物煙霧!
我們坐在那里,手里拿著正在吃的松軟蛋糕和罐頭梨。
“我肯定時間還很多。”芭比特說,“要不然他們就會催促我們趕緊行動。我想知道氣團移動有多快!
斯泰菲朗讀力士嬰兒香皂的優(yōu)惠券說明,一邊輕聲地哭。這一來讓丹妮斯清醒過來了。她跑到樓上去為我們所有的人整理東西。海因利希一步跨兩級樓梯,沖到閣樓上取他的望遠鏡、公路圖和收音機。芭比特跑到食品儲藏室,拿了一大堆貼著強身標簽的瓶瓶罐罐。
斯泰菲幫助我清理餐桌。
二十分鐘之后,我們都坐進了汽車里。收音機里的聲音說,住在城西的人應(yīng)該前往廢棄的童子軍營,那里將有紅十字會的志愿者分發(fā)果汁和咖啡。來自城東的人應(yīng)該走大道前往第四服務(wù)區(qū),從那里再到一家稱為“功夫堂”的飯館,這是一座多翼的建筑,四周有亭子、荷花池和活的鹿。
我們屬于前一組中的后來者,只能加入到車流中駛上出城的主干道,兩旁均是舊車、快餐店、打折藥鋪和四四方方的電影院,骯臟破敗。正當我們等待擠上四車道的公路時,我們聽到擴音機里的聲音,從頭頂上和后面?zhèn)鱽,它在向街兩邊梧桐樹和籬笆后面黑洞洞房子里的人們喊話;
“離開所有住所,F(xiàn)在就離開,現(xiàn)在就離開。毒霧事故,化學(xué)物煙霧!
隨著廣播車在此地街上進來出去,喊話聲忽而響,忽而輕,然后又響起來。毒霧事故,化學(xué)物煙霧。在話音逐漸微弱之后,其調(diào)子仍然隱約可辨,成為一連串在遠處回響的聲音?雌饋,危險要求廣而告之的話語必須有韻律,就好像韻律中存在前后一致的連貫性,我們可以用它來抵消涌現(xiàn)在我們頭腦中任何無意義和狂暴的事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