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藝術家獨特的創(chuàng)作與解析
　　在西方美術的歷史長河中，一些繪畫與雕塑無不承載著心靈的痛苦,或是精神病理的信息；或是藝術家運用“無意識”、“夢境”等手段，或是藝術家借用精神障礙患者的“舊邏輯”（paleologic）、“幻覺”進行創(chuàng)作，使其藝術作品閃爍出不同的光芒,可謂“神奇”。在超現(xiàn)實主義領袖、法國詩人、精神科醫(yī)生安德列·布列東（André Breton，1896-1966）看來，“神奇的始終是美的，任何神奇的東西都是美的。的確，只有神奇的才是美的”。①因此，精神衛(wèi)生工作者乃至對“瘋狂”有所探索的人文學者不妨對此深究一番，以便進一步增加對“瘋狂”的理解或是對藝術“創(chuàng)新”的領悟。
　　我想，作為一名優(yōu)秀的精神衛(wèi)生工作者，不僅要與時俱進，了解世界精神醫(yī)學之動態(tài)，樹立國際視野；同時亦要擁有深厚的人文底蘊，具有歷史的眼光，而廣泛深入地涉獵藝術領域與增添我們的歷史厚重感不無關系。
　　一、反映古希臘羅馬時期的美術作品
　　湛藍的愛琴海孕育了“高貴單純”、“靜穆偉大”的希臘人，遼闊、深邃的大海又啟迪了希臘人的靈性，促使他們通往智慧、善良和優(yōu)美之寶地，開啟了西方社會文明之先河。古羅馬人則不僅是希臘文明的繼承者，亦創(chuàng)造了屬于羅馬自己的輝煌�？梢哉f，古希臘羅馬時期的文明既承載著眾神的故事，又面對著頑強的生命力。透過神的故事，讓眾生讀懂人間悲喜，面對現(xiàn)實生活則開啟哲學、醫(yī)學、文學、藝術等諸多領域的智慧。
　　1. 尼俄柏的痛苦
　　相傳，古希臘神話中的尼俄柏是底比斯王安菲翁的妻子，因生有七子七女而十分驕傲，并由此傲慢地嘲笑太陽神阿波羅的母親女神勒托只生下一兒一女，還阻止底比斯人向勒托奉獻祭品。女神勒托故此大怒，命令兒子阿波羅用箭射死尼俄柏的七個兒子，女兒阿耳忒彌斯射死她的七個女兒。尼俄柏悲傷過度，含恨而亡。她死后，一陣狂風把她吹回了兒時的故鄉(xiāng)，在那里的一座荒山上，尼俄柏化作一尊大理石雕像，常年以淚洗面。相傳在尼俄柏死后出現(xiàn)了一種花：紅花鐵線蓮，其花朵具有鮮紅的顏色，仿佛是從她痛苦萬分的心中流淌出的鮮血，于是，這種鐵線蓮又稱之為“尼俄柏花”。
　　因此，尼俄柏成了西方文學史上痛苦、悲傷和憂郁的象征。古希臘著名的雕塑家、建筑師斯珂帕斯曾創(chuàng)作了雕塑《尼俄柏》，但不幸失傳。后人創(chuàng)作了不少類似的復制品。我們仔細端察，這尊雕像不僅反映出尼俄柏即將失去最后一個女兒的悲劇性瞬間：母親撕心裂肺的痛苦，女兒的極度恐懼（圖3.1），亦為我們領悟母女、母子之間特殊的深層心理結構提供了有力的佐證。在現(xiàn)實生活中，父女、父子之間的感情似乎一般表現(xiàn)不出母女、母子之間的那種感情深度。
　　2. 美杜莎的頭顱
　　美杜莎是古希臘神話中的三個蛇發(fā)女妖之一。據(jù)說，美杜莎曾經(jīng)是一位美麗的少女，因吹噓自己比雅典娜長得漂亮，而被智慧女神雅典娜奪去了她的所有美麗，只留給她一個丑陋的妖怪之軀。后來，雅典娜又把美杜莎的頭固定在自己的盾牌上，當其敵人看了盾牌上的美杜莎的臉就會變成石像。16世紀末至17世紀初意大利著名畫家米開朗基羅·梅里西·德·卡拉瓦喬（Michelangelo Merisi da Caravaggio，1571—1610）一幅名叫“美杜莎的頭”的作品（圖3.2），不僅展現(xiàn)了古希臘神話故事，更讓我們看出類似急性焦慮發(fā)作的情景：美杜莎驚恐萬分，魂魄俱喪。
　　3. 希波克拉底的體液說
　　希波克拉底（Hippocrates，公元前460-377）不僅是西方醫(yī)學的開山始祖，也是精神醫(yī)學之父。他并不贊同精神錯亂來自于超自然的力量，而是認為人體內(nèi)存在四種液體（humors）：血液（代表熱），粘液（代表冷），黃膽汁（代表干），黑膽汁（代表濕）。如果這四種液體在身體內(nèi)處于一種平衡狀態(tài)時，即為健康。當這四種液體處于不平衡狀態(tài)時，不僅可以出現(xiàn)迥然不同的性格表現(xiàn)如多血質、粘液質、膽汁質和憂郁質，甚至還會導致嚴重的精神錯亂，如黃膽汁過多會出現(xiàn)躁狂癥的表現(xiàn)。相反，黑膽汁過多則會引起憂郁癥。圖3.3a表現(xiàn)出男子因躁狂發(fā)作而毆打他的妻子，圖3.3b表現(xiàn)出男子因憂郁發(fā)作而臥床不起。這兩幅畫如實記載了當時精神錯亂者的情景，具有較高的史料價值。
　　三、反映文藝復興時期的美術作品
　　在西方文明史中，由意大利在13世紀末、14世紀初發(fā)起的文藝復興運動是一場反對封建、反對神權的思想文化運動。更重要的是，它凸顯了人文主義的思想，具有“非基督教哲學的特征，強調人類的高貴，擁護個人主義和世俗價值�！雹購�15世紀開始，文藝復興運動遍及德國、法國、英國、西班牙、荷蘭等歐洲各國有利推動了西方文明的進程。在這樣一種既復古（恢復古希臘精神）又創(chuàng)新（探索未知世界）的思想文化氛圍之下，西方醫(yī)學也伴隨著藝術、文學的發(fā)展而前進。解剖學的復興，血液循環(huán)的發(fā)現(xiàn)，法國醫(yī)生費內(nèi)爾的《醫(yī)學全集》……然而，文藝復興時期又是一個充滿矛盾的時期，尤其是對待精神錯亂者依舊缺乏人道主義的關懷。雖然說這個時期對“瘋狂”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包容的端倪和正確的看法，但總體而言，精神錯亂者仍滯留于漫漫黑夜里，尚未迎來人道之光、科學之光。從這個側面也可以看出，人類的文明進程并非呈直線發(fā)展，而是迂回、曲折、緩慢地向前邁進。
　　1. 修道士的《巫術之錘》
　　一本由兩位修道士在1487年出版的《巫術之錘》（圖3.6）可以說在指導思想上仍就是中世紀神權意識的延續(xù)。表明教會與宗教裁判所把巫師看成敵人而予以迫害致死，其中不乏具有癔癥樣表現(xiàn)或充滿性幻想的眾多女巫師�？梢哉f，這是精神醫(yī)學史最早的指南之一，但不是治療精神錯亂者的指南，卻成為迫害他們的手冊，先后使600多萬的女巫命喪黃泉。
　　2. 丟勒的自畫像
　　阿爾布雷希特·丟勒（Albrecht Dürer，1471-1528）不僅是德國文藝復興時期版畫的杰出代表，而且他從小就擅長自畫像。在西方繪畫史上，丟勒的一幅郁郁寡歡的自畫像折射出雙重的含義：這幅繪畫中的人物從中世紀至高無上的基督轉向現(xiàn)實生活中的人（他本人），象征著人的覺醒，同時又流露出丟勒內(nèi)心世界的淡淡憂愁，直面內(nèi)心，代表著人的困惑。這幅自畫像的確令人震撼，被譽為“史無前例的自畫像”（圖3.7）。每當你凝視他的雙眼，他便會直面你的內(nèi)心。
　　四、反映近現(xiàn)代的美術作品
　　一般來說，17世紀中葉，以英國為代表開啟了世界近代歷史的進程。接下來，我們將介紹17世紀至20世紀與“瘋狂”有關的西方美術作品。
　　1. 圣特雷薩的幻覺
　　特雷薩是16世紀西班牙的一位修女，從小患有精神病，尤其是每當她病情發(fā)作時，會出現(xiàn)幻覺。后來她用文字將這些幻覺記錄下來，結果卻被教會封為圣徒，即圣特雷薩�！八�處于一種飄渺的幻覺中，在世俗的情感與神圣之愛的矛盾中和起伏的激情風暴的沖擊中”。①意大利雕塑家、建筑家貝尼尼17世紀中期創(chuàng)作的《圣特雷薩的迷醉》不僅成為巴洛克藝術的典范，亦再現(xiàn)了特雷薩異常的心理活動（圖3.7）。從精神醫(yī)學角度看，圣特雷薩出現(xiàn)了幻視和情感倒錯（盡管她的身體受到箭頭的刺痛，但內(nèi)心卻深深感受到了上帝之愛）。貝尼尼把這種復雜的異常心理活動刻畫的入木三分，在西方雕塑藝術史中可謂上乘之作。
　　2. 貝特萊姆醫(yī)院的瘋子
　　在西班牙的巴倫西亞（1409）率先設立了專門收治精神錯亂者的機構——瘋人院（lunatic asylums）。之后，英國倫敦的貝特萊姆醫(yī)院亦由一家綜合醫(yī)院經(jīng)過兩百余年的演變成為專門收治精神錯亂者的機構，即當?shù)胤浅Ｓ忻�的“Bedlam”（1547），意為瘋人院。遺憾的是，瘋人院并未得到文藝復興的光芒照耀，甚至這些機構成為當?shù)芈糜蔚氖召M景點，為觀光者提供另類“觀賞”，英國畫家、版畫家威廉·賀加斯（William Hogarty，1697-1764）的版畫記載了精神錯亂者身陷牢籠、枷鎖在身，不時語無倫次、行為古怪，而無聊的達官貴人卻有閑心“觀賞”的真實情景（圖3.8）。同樣在法國，作為總醫(yī)院（h?pitaux généraux）之一的俾塞特爾醫(yī)院（1656）“參觀瘋子一直是巴黎波西米亞區(qū)資產(chǎn)階級的周末娛樂項目之一”。②
　　3. 戈雅的瘋人屋
　　弗朗西斯科·何塞·德·戈雅·盧西恩特斯（Francisco José de Goya y Lucientes，1746-1828）是西班牙浪漫主義畫家。他在1794年畫過一幅油畫“院子中的瘋子”，實際上是西班牙薩拉戈薩的一間瘋人院。這幅畫揭露了當時的瘋人院僅僅是把這些精神錯亂者囚禁起來，與社會隔離，并沒有為這些人提供人道的幫助和必要的治療。之后，戈雅在1812-1813年又創(chuàng)造了另一幅油畫《瘋人屋》，③畫面顯示出精神錯亂者與世隔絕、“自娛自樂”，以及社會對他們?nèi)狈α巳说乐髁x的關懷，真實再現(xiàn)了當時社會對待精神錯亂者的態(tài)度與行為（圖3.9）。
　　1839年攝影技術的誕生無不影響著繪畫藝術。或者說，繪畫藝術面臨著巨大的挑戰(zhàn)。因此，不少畫家為了藝術的創(chuàng)新與超越，重新探索和理解繪畫，尤其將外在的客觀描繪轉向內(nèi)心世界的感受與表現(xiàn)，并且逐漸開始對歐洲以外的藝術感到興趣，如來自非洲的和太平洋島嶼的藝術。
　　19世紀的印象派（又稱印象主義畫派）、點彩派便是探討“光和色”的產(chǎn)物。而凡·高、蒙克和達利是19世紀以來享譽歐洲乃至世界的藝術大師，他們的藝術創(chuàng)作更是大膽嘗試，或獨辟蹊徑或標新立異，具有獨特的美學價值。其作品影響久遠，深為后世仰慕。然而，這幾位大師的藝術創(chuàng)作卻承載著精神病理的信息，或是受精神障礙之影響或是有意發(fā)揮了“無意識”的作用。接下來讓我們踏尋他們的人生軌跡與賞析他們的藝術魅力。
　　“我越是耗盡精力，越是患病、瘋瘋癲癲，
　　越是一個藝術家——創(chuàng)造性的藝術家�！雹�
　　凡·高
　　5. 凡·高的星光燦爛⑥
　　荷蘭畫家文森特·凡·高（Vincent van Gogh）是19世紀的一個傳奇式人物。在其短暫的一生當中，尤其是在他從事藝術生涯的10余年里，繪制了大約600幅油畫和800余幅其他畫種的畫，成為后期印象主義三個最具代表性的畫家之一。其作品充滿神奇、價值連城�？墒撬�生前僅售出過1幅名叫《紅色的葡萄園》的畫。更悲哀的是，凡·高生前窮困潦倒，愛情離他遠去，病魔纏身，多劫的命運最終使他走上了不歸之路。凡·高死后，世人不僅被他的藝術杰作所陶醉，被他的傳奇故事所感染。而且，亦有不少學者研究其精神障礙與藝術創(chuàng)作的關系，亦即探討天才人物的病跡學（pathographie）與其藝術創(chuàng)作的關系。
　　（1）凡·高生平簡介
　　1853年3月30日凡·高出生在荷蘭一個基督教牧師的家庭中。凡·高共有3個妹妹，2個弟弟。其中，弟弟泰奧是凡·高一生的知己和經(jīng)濟資助者。沒有證據(jù)顯示凡·高的祖宗患有精神疾病，但其最小的妹妹患有精神分裂癥，79歲死于精神病院。凡·高從小性格固執(zhí)、古怪、不和群、情緒易激動。12歲被送往寄宿學校讀書，16歲開始在其叔叔的藝術公司當?shù)陠T。凡·高20歲遷往倫敦。不久，便遭受到失戀的打擊，數(shù)月里出現(xiàn)抑郁心境。后熱衷于神秘主義和宗教。23歲因對藝術品銷售不感興趣而被公司解雇。隨后2年，凡·高想繼承父業(yè)：成為正式的牧師，但未能如愿，心情郁悶。26歲開始了他的流浪生活，并開始畫素描。28歲向其表姐求婚失敗，再次體驗到挫折、抑郁。33歲前往巴黎接觸到一些著名的畫家如勞特累克、畢沙羅、保羅·高更等。此時，凡·高開始飲用當時法國藝術家喜飲的苦艾酒，該酒被視為“19世紀藝術家的可卡因”，它的有效成分是α-側柏酮，具有抽搐的作用，可阻斷腦內(nèi)GABAA受體（注二）。由于苦艾酒的毒性，后來法國及其他許多國家都禁止使用。凡·高35歲前往法國南部城市阿爾，不久他出現(xiàn)明顯的精神障礙：采取攻擊性行為對準高更，割下自己耳朵的一小片送給一個妓女，當即被送往阿爾醫(yī)院接受治療。凡·高住院期間出現(xiàn)過嚴重的激越、幻聽及被害妄想。被Rey醫(yī)生診斷為癲癇，服用溴化鉀治療。此后，凡·高又因精神障礙的復發(fā)而第2、3次短暫住進阿爾醫(yī)院接受治療。最后，又迫于當?shù)鼐用竦膲毫Γ�凡·高自愿前往圣雷米的精神病院接受治療。在圣雷米的精神病院，主治凡·高的Peyron醫(yī)生仍診斷他為癲癇。在凡·高住院的1年里，共出現(xiàn)過3次帶有遺忘特點的、精神障礙的復發(fā)。其中，2次復發(fā)與飲用苦艾酒不無關系。凡·高出院后搬到巴黎附近瓦茲河畔的奧弗小鎮(zhèn)居住，在那里度過他人生最后的60余天，并以開槍自殺的方式結束了自己年輕的生命，年僅37歲。
　�。�2）疾病診斷
　　凡·高的疾病診斷困惑了20世紀的醫(yī)生們，幾乎產(chǎn)生了近30個不同的診斷，從鉛中毒、梅尼埃病、神經(jīng)性梅毒到不同的重性精神障礙及人格障礙。德國著名的哲學家、精神醫(yī)學家卡爾·雅斯貝爾斯（1922）基于凡·高出現(xiàn)的幻視、幻聽，被害妄想及攻擊性行為等精神病性癥狀，考慮他患精神分裂癥。但其精神癥狀具有意識障礙及發(fā)作后不能回憶、且有完全緩解期等特點，故目前很少有人同意該診斷。美國當代精神醫(yī)學家賈米森（1996）（注三）考慮到凡·高的循環(huán)型氣質，抑郁與興奮的交替出現(xiàn)，精神癥狀周期性發(fā)作、季節(jié)性加重，發(fā)病間歇性智力的相對完好，以及其家族中存在明顯的精神病與癲癇史，認為凡·高患雙相情感障礙，至少包含了重性抑郁和輕躁狂，即雙相Ⅰ障礙。⑦
　　目前學術界比較肯定的至少有兩點：一是凡·高患有癲癇；二是凡·高具有物質依賴，長期嗜苦艾酒，但其精神障礙與癲癇的關系，尚不確定。Harris（2002）認為凡·高患顳葉癲癇及情感性障礙。Blumer（2002）仍比較贊同Gastaut（1952）對凡·高的疾病分析與診斷。Gastaut從凡·高早年的照片和其后來的自畫像中頭顱不對稱的跡象，推測凡·高出生時有大腦損傷。凡·高的病前性格明顯帶有思維粘滯性、關注細節(jié)、好爭辯等癲癇性格。凡·高“割耳朵事件”后送往阿爾醫(yī)院，被Rey醫(yī)生診斷為癲癇，服用溴化鉀治療，該藥是當時治療癲癇的標準用藥，它具有抗抽搐的作用。凡·高住院后病情很快緩解。約在住院3周后繪制了《抽著煙斗、包扎著耳朵的自畫像》。該畫顯示出凡·高的情緒恢復到平靜狀態(tài)。正如凡·高在給其弟泰奧和妹妹威廉明娜的信中寫到“難以忍受的幻覺消失了，目前僅在夢魘中才出現(xiàn)，我相信這是服用溴化鉀的結果”。⑧因此，Gastaut認為凡·高患有顳葉癲癇（復雜部分性發(fā)作），而凡·高的長期嗜酒則對顳葉癲癇包括發(fā)作性煩躁不安（interictal dysphoric）及精神病性癥狀的出現(xiàn)，起到了誘發(fā)（precipitating）的作用。凡·高的最后自殺可能系短暫的抑郁情緒所致。
　�。�3）藝術特點
　　凡·高早期的繪畫，注重于寫實。代表作為《吃土豆的人》，真實反映了農(nóng)民的貧苦生活。1886年凡·高到了佛羅倫薩以后，開始研究法蘭德斯（現(xiàn)在的比利時）畫家魯本斯和日本浮世繪版畫，在繪畫上的用色明快了。同年在巴黎，凡·高受到印象主義畫派的影響創(chuàng)作了《塞納河畔》等。在1887-1888年間，凡·高的畫風脫離了模仿印象主義的軌跡，開始形成自己獨特的風格，尤其是自己出現(xiàn)了明顯的精神障礙后，藝術風格更加獨特。喜歡用強烈的線條和色彩來表達自己對世界的感受。他最有名的傳世之作：《向日葵》，每朵花好似一團火，細碎的花瓣和葵葉就象燃燒的火苗，整幅畫仿佛是燒遍畫布的熊熊火焰，折射出畫家本人強烈的情感反應，是畫家本人渴望生活的真實寫照。在《星光燦爛》（1889）（圖3.11）中，橙色的月亮暈染著黃色，藍色的天空星星點點，地上的村莊、麥田和橄欖樹叢渾然一體，這幅作品強有力地反映出具有螺旋式筆觸，顫動的線條，強烈的色彩對比，以及起伏不定的節(jié)奏，這很可能當時畫家本人處于一種意識朦朧狀態(tài)（twilight state）下完成的杰作，頗有神來之筆。盡管天空充滿了騷動，但整個藝術作品的氛圍卻處在一種舒適與寧靜之中，這可能折射出畫家本人的內(nèi)心沖突暫時趨于一種平衡中。有學者敏銳地觀察到，酒精中毒者的繪畫尤鐘情于黃色。因此，凡·高在冷色調中凸顯的暖色調——橙色與黃色（貼近色）很可能與其喜用苦艾酒不無關聯(lián)。
　　正如凡·高在給其胞弟提奧的信中坦然寫到：“在一定程度上，是疾病使我畫出了高水平的畫�！雹莼蛘哒f，盡管凡·高罹患某種或幾種精神障礙，但上蒼卻神奇般地降臨給他獨具藝術風格之美。
　　如果說在凡·高身上潛藏著某種別人所不具備的東西的話，那就是他獨有的、生存狀態(tài)的兩極性：渴望生活與放棄生存，精神富有與物質貧瘠，陶醉藝術與缺少愛情，亢奮與憂郁，健康與疾病，審美與離奇，耀眼的橙色與陰郁的藍色……
　　“達利永遠不會瘋。”
　　薩爾瓦多?達利11
　　7. 達利的“偏執(zhí)狂”12
　　薩爾瓦多?達利（Salvador Dalí）是西班牙20世紀超現(xiàn)實主義（surrealism）畫家。與同時代的、極具世界影響力的西班牙畫家畢加索齊名。他怪誕的胡須與凡?高的耳朵和畢加索的睪丸（注：意為情欲）相媲美。盡管如達利所言“我沒瘋”，但他運用弗洛伊德“精神分析”中的無意識理論以及獨創(chuàng)的藝術創(chuàng)作手法“偏執(zhí)狂批判法”，使他的繪畫宛如璀璨奪目的明星，在西方美術史上留下非常重要的影響。這種獨特性的藝術創(chuàng)作無不與達利“有意”處于精神異常狀態(tài)有關。
　�。�1）達利生平簡介
　　1904年5月11日達利出生于西班牙的菲格拉斯市，是一位富有的法律公證人之子。然而，父母給他取了3年前死去的哥哥相同的名字：薩爾瓦多，這給他從小對自我的辨認產(chǎn)生了不利影響。盡管達利從小體弱多病，但他卻任性驕狂、行為怪異、喜惡作劇。好在達利從小就生活在一個藝術氛圍濃郁的環(huán)境中，從而沒有埋沒他的繪畫天賦。
　　達利14歲就在菲格拉斯市劇院舉辦的當?shù)厮囆g家作品中展示自己的油畫作品。17歲就讀于馬德里費爾南多美術學院，并結識了西班牙詩人、劇作家洛爾卡和電影導演布努埃爾。21歲拜讀了弗洛伊德的杰作《釋夢》，對他的藝術創(chuàng)作產(chǎn)生了巨大影響。22歲前往法國巴黎拜訪畢加索，參觀盧浮宮博物館。23歲完成第一幅超現(xiàn)實主義油畫《蜜比血甜》。25歲達利遇到了影響他一生的戀人、模特兒加拉。同年（1925），達利創(chuàng)作的油畫《高貴的自慰者》投射出他的性壓抑與性焦慮，并遇到法國精神醫(yī)學家、精神分析學家拉康。達利受到拉康博士論文《論偏執(zhí)性精神病與個性的關系》的啟發(fā)，獨創(chuàng)“偏執(zhí)狂批判法”的藝術手法。32歲創(chuàng)作的著名油畫《內(nèi)戰(zhàn)的預感》給人一種惶恐、殘酷與瘋狂之感。達利從37歲起又開始了他的“古典主義繪畫”，把目光集中于宗教與科學。后在美國紐約、歐洲等地舉辦畫展、演講等。1989年1月23日特立獨行、多才多藝的達利謝世，享年85歲。達利死后將其全部遺產(chǎn)、遺作捐給了西班牙政府。
　　（2）藝術特點與精神狀態(tài)
　　超現(xiàn)實主義是一場文學藝術與視覺藝術的運動。由曾當過精神科醫(yī)生的法國詩人安德列?布勒東等人于1924年創(chuàng)立，他們以柏格森的“生命沖動”和弗洛伊德的“無意識思想”為理論基礎，反對理性，顛覆傳統(tǒng)，認為只有無意識、夢境甚至幻覺才能揭示人的精神活動，以達到絕對的真實，即“超現(xiàn)實”。達利在這樣一種文藝思潮與美學觀點下，獨創(chuàng)“偏執(zhí)狂批判法”的藝術手法，即在自己的身上誘發(fā)幻覺，使自己“有意”處于精神異常狀態(tài)，并運用自由聯(lián)想的方式激發(fā)出創(chuàng)作意念。如在1931年達利創(chuàng)作了最負盛名的、被視為超現(xiàn)實主義繪畫史上的經(jīng)典之作《記憶的永恒》（圖Ⅰ.2），它猶如一幅被扭曲的靜物，通常樹木象征著生命，但這幅畫里卻是凄涼的枯樹，代表了時間的流逝；一群螞蟻聚集在前景靜止的時鐘上，仿佛殘酷的歲月流逝終將人類毀滅；畫面中間有一個奇怪的扭曲物體，一般被認為是達利的自畫像，而最具特色的是鐘表變軟，很可能是達利誘發(fā)出類似精神分裂癥患者出現(xiàn)的感知綜合障礙（psychosensory disturbance）：對鐘表的整體感知到了，但對它的材料（由硬變軟）、形狀（由圓變非圓）卻感知錯了。正是這種對事物個別屬性的“錯誤”感知，才使這幅油畫成為傳世經(jīng)典。此外，達利還創(chuàng)作出一組雙重影像（double images）式的作品如《納西瑟斯的蛻變》、《夢境》及《秋天的自相殘殺》等，更加彰顯出如真似幻般的藝術效果。
　　可以看出，以達利為代表的超現(xiàn)實主義者充分運用無意識、夢境、幻覺、催眠術等手段創(chuàng)作出新奇的、不朽的藝術杰作，成為西方美術史上的奇葩。
　　偉大的德國詩人、劇作家歌德曾經(jīng)告訴我們：“藝術的真正生命正在于對個別特殊事物的掌握和描述�！�13盡管這段話當時是指文學創(chuàng)作，但我們相信各種藝術之間是相通的。凡·高、蒙克和達利等藝術大師將藝術的理念、具體的技法和獨特的親身體驗融為一體，創(chuàng)作出不朽的杰作，令世人贊嘆、仰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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