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震后,一場前所未有的海嘯朝海邊小城靜海市襲來。半數人被卷入大海,尸骨無存。幸存者們在廢墟里搜尋遇難親人留下的一切——半張殘破的婚紗照。一個裝滿海水的玻璃瓶。浸泡在潮濕里的海報。一枚埋在廢墟下的戒指。曾經不起眼的小物,被幸存者視若珍寶。這些小物是他們愛過的人,留在這世上的唯一痕跡。
一年后,東星衛(wèi)視節(jié)目中心負責人顏澤策劃了一檔海嘯專題紀念節(jié)目。他們特意邀請了在海嘯中也受了重傷女明星顏清酒做主持人。一期期節(jié)目里,委托人們訴說著一個又一個在海嘯里發(fā)生的故事。清酒和顏澤,跋涉于旁人的故事里,也迷失自己對于愛情和生命的困惑中。“堅強”——這兩個字說來容易,要真的在受過重傷的地方咬著牙重新站起來,到底需要一顆多堅強的心?
花火AB連載熱推500萬讀者肯定 值得你銘記一生暖愛故事。2014最溫暖治愈能量正在注入,翻頁前請微笑深呼吸。一場哀傷的海水,沖散了所有少年的命運。待往事如冰雪消融,真相卻讓人黯然心傷。有種美好叫曾經,有種再見叫永別,有種遺失叫永遠。最愛的那個人去了,即便春花已謝,夏木已凋,我仍要與自己笑。
第一幕:蜜蜂與時光的刺
第二幕:大雪下埋藏的秘密
第三幕:星光溺海了
第四幕:最甜美的毒藥
尾聲
幼時,林知初曾被蜜蜂蜇傷。
不過是想要摘一朵花的小小貪心,卻招致蜜蜂的刺,深深扎進指尖的疼。又狠又辣,那不是一個孩子可以忍住不哭的疼。她號啕大哭,那蜜蜂卻沒有回巢,在空氣里無力地繞了幾圈,硬生生地墜落,落在滿地的花瓣里。
它死了。
抽泣中的她問媽媽:“疼的明明是我,死的怎么是它?”
媽媽捏緊她的指尖,輕輕一擠,指頭上的刺便凸了出來。媽媽說:“蜜蜂的刺連著一部分內臟,當它刺人時,內臟也會被牽出,所以蜜蜂不輕易刺人。明明會死也要擊退敵人,那一定是為了保護比生命更重要的東西。所以啊,初初,等你長大了,不要輕易地去恨一個人。竭盡全力去恨誰時,往往傷到的是自己!
那時她才六歲,深仇大恨不過是被同桌搶了老師發(fā)的小紅花。直到遇到了羅小袞,她才明白,真正的傷害不是讓你死,而是讓你生不如死。真正的悲哀是,當你一次又一次將傷害你的人念及于心,百般怨惱,卻發(fā)現(xiàn)對方早已在不知不覺間,融入了你的生命。你離不開他。
他們同校同班,從來沒有說過半句話,甚至連一個眼神交流也無。初初心氣高,一心練琴,恨不能明天就成為最優(yōu)秀的鋼琴演奏家,飛去歐洲,飛去維也納,飛去世界級的音樂殿堂。而羅小袞,他是角落里的一蔸小蘑菇。你把他扔在墻邊上,不澆水不理會,他也能安安心心地長在那兒,一輩子。
高二下學期,初初當選校運會代言人,要和校足球隊拍攝一組活力照片。
拍攝選在周日。周六晚上,她正在家里練琴,接到校交響樂團溫老師的電話,溫老師激動得幾乎要用顫音說話。他們樂團被市里選中,下個月將去維也納參加世界中學生交響樂團比賽,初初被定為鋼琴獨奏人選。
媽媽聽說這消息,眼角眉梢全是笑。母女倆連夜去買了件比賽穿的小禮服。米白色水溶蕾絲,輕盈的歐根紗裙擺,站在試裝鏡前的少女,比裙子更讓人沉醉的是她眼里欣然的光彩。
那晚,她先去睡了,月光涼涼地入了窗。媽媽在客廳里打電話,壓低了嗓音:“女兒被選中了,去參加比賽,獨奏……對,就是那個比賽,最權威的……你什么時候有空回來?我們去把字給簽了……”
睡下的初初,在黑暗里悄悄地睜開了眼睛,她屏息傾聽著客廳里的動靜。
“你放心,我不會告訴初初她爸爸不要我們母女倆,跟另外一個女人跑了……我教了一輩子學生,這點自尊還是要的……嗯,好……這些大人的事情,往后再告訴她吧……”
熄了燈的房間里,唯一的光明就是來自門下的那一線微光,微弱的,告訴她世上還有這么一點點暖意。初初不想聽下去,整個人縮進了被子里,只有在這狹小的空間里,縮成嬰兒般小小的一團,她才能找到一丁點的安全感,才能渾渾噩噩地睡去。
為了表現(xiàn)出少年的熱血,攝影師特意挑了個雨天,讓十幾個孩子在場上賣力奔跑踢球,他在一旁抓拍。伴隨著一聲又一聲的“咔嚓”,告訴辛苦奔跑的孩子們,努力沒有白費。初初也上場了,她搶到球時,敵隊圍上來三個人,她在腳下倒了倒球,瞄到兩人之間有個空隙,空隙后十米的距離就是隊友。
她做了個假動作騙過對方,朝那空隙一記遠射。大顆大顆的雨滴,吧嗒落在額前,模糊了視線。這記漂亮的遠射借了上天的運氣,精準地落在隊友腳前一米的位置。一切堪稱完美,可她卻失去平衡,滑倒在泥地里。
爭搶的三人躲避不及,一記鏟球的腿狠狠踢在初初的右腦。腦子里轟的一響,雨水和著泥巴糊滿了臉頰和視線。她掙扎著想爬起來,視野很快就被一片鮮紅的紗霧籠了個嚴嚴實實。那鮮紅的紗霧是血,從頭上的傷口汩汩淌下的鮮血。
她平時那么臭美,連洗臉都是輕輕的,生怕毛巾粗糙的紋路刮疼皮膚?涩F(xiàn)在——球鞋底釘扎進耳朵和臉頰。雨滴和泥水瘋了似的砸在她臉上,傷口撕裂般刺痛。攝影師的驚呼,隊友的惶恐,所有奔忙的喧嘩,焦急的錯亂,她聽不到也看不見,一頭栽倒在大雨傾盆的泥地里,如死去一般昏迷,人事不省。
……
醫(yī)生說,臉上的劃痕非常深。
醫(yī)生又說,耳朵的傷口進了太多泥水,感染嚴重。
醫(yī)生還說,傷疤是小事,最糟糕的是……一天后,初初醒了,第一時間伸出雙手看了看,還好,這仍是完完好好的一雙手。
初初又摸摸臉,心里一涼——她整個右半邊臉,從耳朵到臉頰都被紗布包得嚴嚴實實,右耳朵又痛又癢,幾乎聽不到聲音。她慌了,拉住醫(yī)生連聲問:“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醫(yī)生拂去她的手,頭也沒抬地嘆息:“小姑娘,你臉上被劃了一道,右耳鼓膜和聽骨嚴重受損……通俗點說,就是聾了。”
媽媽說:“現(xiàn)在的醫(yī)術高明得不得了,初初你先回學校上課,一邊上課一邊做康復治療!敝劣谀樕夏菞l又深又粗的劃痕,媽媽安慰她,“你年紀還小,過兩年疤痕就淡下去了。”
初初相信了媽媽的話。
耳朵包著紗布聽課,就像把上課當成默片來看。一下課,初初四處借課堂筆記抄。“羅小袞”這個名字,是第三天下化學課后,出現(xiàn)在她課桌上的。這本署名“羅小袞”的筆記本里,詳細記載了所有老師上課的重點,和參考書上的附加知識點。她瞟過一眼,腦海里怎么也想不起自己有問這人借過筆記,亦對不上他的面容。羅小袞,只是一個蒼白的名字。
來參觀“毀容校花”的人很多。課間十分鐘有,體育課有,校門口、上學路上,時時刻刻都有。靜海一中的貼吧,更是發(fā)起了新一輪的;ㄍ镀保笆罴倌阕钕牒退黄鹑タ措娪暗呐贝笤u比里,曾投票給她的男生紛紛倒戈,投給了以前是第二名的薛阮阮。倒戈理由五花八門,有個男生匿名說——
“薛阮阮沒林知初漂亮,但人家不是聾子呵,林知初的紗布都沒拆,指不定已經破相了……”
樓下紛紛附和:“親,你真相了!”
這世間便是如此,莫說涼薄,趨利避害是人人心底埋藏得最深的黑暗之門。錦上添花一時,落井下石一時,雪中送炭一時,墻倒眾人推亦是一時。
圍觀、議論、幸災樂禍,這些她都有料到,唯一沒想到的是——
查了十幾天,踢傷她耳朵的人,居然定不下來!
攝像頭離操場太遠,鏡頭里只見大雨簌簌而落,隊員們錯亂的腳步落在林知初的頭上。她頭上一共挨了三腳,后腦、靠近頸椎的地方,還有傷得最重的右耳?吹们迨悄膸讉人,卻無法確定誰踢中了耳朵,導致耳聾。
午后,教導主任把事故相關的幾個人叫到了辦公室。老師正襟危坐,屈起的食指磕著桌面,咚,咚,咚,這沉穩(wěn)的節(jié)奏讓桌前佇立的三位少年,心跳起起落落。
風輕拂而過,將桌面上的幾頁傷殘鑒定報告,撩弄得嘩嘩響。辦公室桌前,三個男生都是一臉無辜,三人都有踢傷她的嫌疑。與她相熟的學生會主席程篤森也是嫌疑人之一。住院的時候,程篤森來探望過她。她問他:“你當時看清了嗎,誰踢的耳朵?”
程篤森的神色像是明明知道是誰,又不方便說,只能含糊道:“事情總有水落石出的一天,你就先好好養(yǎng)傷吧!背醭醵,程篤森不想出賣的人,你問他一百遍也沒用。
磕桌聲戛然而止。
“這一腳可以說毀了林知初一輩子!耽誤了她的課,影響了她的高考!”主任掃過三位少年的瞳孔,“現(xiàn)在她還做不了手術,學習生活很不方便,你們三個人里,推一個人出來照顧她!
其中兩人紛紛往后退,他們不傻,這時“挺身而出”意味著“默然認錯”。原地,只留下一個叫羅小袞的。教導主任打量他:“羅小袞,你愿意照顧林知初?”
程篤森還是站了出來:“老師,我來吧。不是我踢傷了林知初,但我是學生會干部……”
可老師已經認準了留在原地的那個呆子,指了指他,說:“就你吧,羅小袞。”
沒說“好”,更沒說“不好”。羅小袞用他招牌的“天然呆”神情望著老師。好幾秒后,慢半拍地嗯了一聲,表示聽見了。人群后的初初打量了他一眼,想起了筆記本上那個名字——羅小袞。
原來就是他。
溫老師還是疼她的,一聽說她出事,當天就跑去醫(yī)院探望,坐在病床邊,捧著初初的一張小臉,左端詳右端詳。
初初很擔心:“樂團下個月就要去市里比賽……”
老師直安慰她不要擔心:“好好養(yǎng)傷,老師喜歡聽你彈琴,鋼琴席位永遠為你保留!
這句話,讓病中的她不知有多安慰,安安心心休養(yǎng)了幾天。出事前,溫老師說,一回校馬上開始準備比賽練習,F(xiàn)在她都上了好幾天的課,也不見老師來找她。
初初不放心,放學后轉去了文藝樓的琴房。
自小媽媽便教育她,初初,漂亮女孩比平常女孩更難贏得尊敬。你取得一點成績,人家便會說,你不過是靠那點姿色。要想贏得真正的尊重,只有付出加倍的努力。所以,念書以來,她風雨無改,六點起床練琴。
離文藝樓還有十幾米,便聽到琴音零零落落地響起。
熟悉得入髓入骨,正是她最常用的那架琴。
“不錯不錯!這段彈得不錯!”溫老師為薛阮阮打拍子,“好好練,不出三個星期,老師包你能代替林知初上場。 比〈醭踝阡撉偾暗难θ钊,正是;ㄅ判邪裆系牡诙。
薛阮阮踟躕地問:“謝謝老師給機會……如果林知初康復了,我還能上場嗎?”
“林知初臉上的傷,化妝根本遮不了,最麻煩的還是她的右耳,我去主治醫(yī)生那里問了句大實話,醫(yī)生說,她傷得很嚴重,就算將來做了修復,聽力也會受影響,右耳基本上就聾了……唉,這孩子也是太不小心了,怎么到比賽的關鍵時刻,給我惹這種麻煩呢?!”溫老師斂了斂眼底的惋惜,“薛阮阮,你不要想太多,好好練,比賽最重要!”
“謝謝老師!”阮阮掩不住眉間的喜色。一個憂心事關自己職務升遷的比賽,一個得意抓住了千載難逢的上位機會,她們誰也沒有發(fā)現(xiàn)門邊的林知初。
初初沒有哭,更不會破門進去傻乎乎地追問。循著來路,她像平常那樣,平靜地去自行車棚拿了車,平靜地推著車出校門,又慢慢地走到一條偏僻的巷子里。這條巷子里沒有人,沒有人會看見她。
她放開了自行車,車子哐當一聲倒在巷子里,她也沒管,悶聲不響地走到墻邊,一腳,兩腳,狠命地踢著墻壁。磚石刮到腳趾,很快血珠就冒了出來,她一腳一腳地踢著,好像根本意識不到痛。在醫(yī)院里的時候,溫老師來看她,撫著她的臉頰說“老師喜歡聽你彈琴,你放心,這個鋼琴席位肯定為你留著”。
老師這么說,她就信了,可那原不過是一句安慰罷了。
“林知初……你哭了?”
這一句輕輕的試探,嚇了她一跳,初初回頭望去,身后五六米遠處,有個男生背著書包靜靜望著她。初初抬了抬眼皮,沒搭理他,扶起自行車想走,車子卻推不動,鏈條卡住了。男生什么也沒說,走過來蹲下,一沾就兩手黑乎乎,耐心地將那壞掉的鏈條繞了幾繞,竟然修好了。
初初不吃這一套:“誰讓你動我的車了?”
男生害羞地捏了捏衣角:“是教導主任,他讓我跟著你,照顧你!
哦,是他,初初想起了他的樣子。羅小袞。
“文理分科后,我們是一個班的!绷_小袞撓撓頭,“你叫我‘滾滾’就好了,我姐說我長得像熊貓……”
初初沒興趣聽他說這些,推著自行車走過去都好一段路了,一扭頭,見這小子居然還跟在后頭,默默地,也不算很討厭。她停了步子,睨了他一眼:“那好,從今天開始,你就跟著我,我說什么你就做什么。聽到了嗎,熊熊!
他點頭,不說話的樣子其實很俊秀。一前一后,兩人走出一段路,她才聽到身后傳來小小的抗議:“哈,是滾滾,不是熊熊。”
不管是熊熊還是滾滾。
從那天起,校花林知初身后便多了個跟班,呆呆的羅小袞。
每天七點十五分,他一定準時等在她家樓下,一左一右遞上兩袋早點,有面包有牛奶,任她挑選。
她跑步累了要喝水,他幾個大步就跑去小賣部。她作業(yè)本交遲了,他就算被課代表罵死也求著人家?guī)兔ρa交上去。
他生得高大,坐在她的前排,上課時會擋住她的視線。她拿圓規(guī)狠狠地戳他的后背:“喂!趴低點!老師的板書我一點都看不到了!彼驼娴墓怨缘嘏吭谡n桌上,再不敢挺直腰板聽課。
有一次下課了很無聊,她讓他坐在兩排開外的桌子上,把嘴張得大大的,她隔著五米的距離往他嘴里扔粉筆頭。一次不中,兩次,還是不中。扔了五六次,終于有個粉筆頭正中他的嘴巴。粉筆的味道真是……她眼見他皺了皺眉,想吐掉它,一聲斷喝“不許吐”,嚇得他把粉筆頭給吞了下去。
她得意地睨了他一眼,問:“好吃嗎?”
他勉強擠出微笑,然后因為粉筆頭里的化學制劑刺激到咽喉,咳嗽了一個星期。滾滾成了初初的仆人,把她寵得比公主更公主。只要她開心,讓他現(xiàn)在跳樓,他也會毫不猶疑地飛身跳下去,咚地砸出一個大坑。
童話甜暖如糖,美麗的公主永遠只會愛上英俊的王子,抑或被王子愛上。驚鴻一瞥后朝思暮想,歷經水晶鞋舞會、玫瑰花求婚等狗血劇情后修得正果。再不濟,公主的名字也要跟國王綁定在一起。從來沒有這樣的搭配:公主和跟班。
壞脾氣的公主,和她的天然呆跟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