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名譯世界名著叢書,為外國文學、歷史、心理學名著等最初引進國門時的譯本,多是開先河的中文翻譯之作,譯者為民國時期的著名翻譯家、文學家、思想家、語言學家、教育家等,這既使譯著充滿了人文色彩,又使其閃爍著理性的光彩,堪稱中國文藝復興時期的璀璨薈萃! ∶颐g世界名著,中文簡體權威修訂版本,隆重推出經典典藏插圖版《拿破侖》! 》▏囆g史家艾黎·福爾,以其生花之筆、以其理性的崇拜將拿破侖的人格魅力和文治武功栩栩如生地展現(xiàn)在讀者面前; 跟隨這部宏偉非凡的論文集,走進那段光輝榮耀的歲月,閱覽那被稱為神話的法蘭西皇帝拿破侖的輝煌人生…… 拿破侖,一個偉大傳奇的主角,歐洲史上最偉大的人物之一,不僅創(chuàng)造了法國歷史,也創(chuàng)造了所有歐洲各國的歷史; 歌德稱其為完美的英雄、一個不可企及的人物、世界的縮影…… 福爾贊其為天才、詩人、神話、喜劇人物、征服者、偉人……
第一章 啟迪
從道德觀念看來,他是無可以辯護的,其實我們對于這個人是無通曉之可能。以事實論,他違犯法律,他殺人,他播報仇及死亡的種子。然而法律是他定的,驅逐刑事犯于盡頭而毀滅之,又是他,隨處恢復秩序,也是他。他是個刺客,他也是個抱不平的。當他是個平常人,他當然應受絞刑。但是他在最高的地位時,卻是一塵不染的;他賞善罰惡,一秉至公,是毫不猶疑的。他是一個大怪物——?一首兩面的。也許是我們一樣。無論如何,是像上帝。
許多人都未體會到這一層,說他好的人,說他不好的人,都未體會到。無論是毀他的,抑或是譽他的,都是拿道德名義作標準:拿道德名義,自然是易毀而難譽。但是人生的范圍,闊過道德的范圍——而復雜又過之。道德與人生不同,人生有悲劇的經緯,其中有超化的矛盾,因為接連的彼此相對,造成英雄的本質,使其仍然適合于仍是一個人,既毋所加,亦毋所減,道德則無之。
從美術觀念看?,則看拿破侖諸事看得清楚。拿破侖是一位做事的詩人,這是一言以蔽之的話。倘若我再進而發(fā)論,卻有兩個原因,其一,不是因為我太過喜歡聽我自己說話的聲音,其二,不然則因為我體會,不然,至少是害怕,世人誤會拿破侖。他同別的美術家一樣,是可以在他的美術中做錯的;世人從道德一隅看來,就當是罪惡。但是他所做的事業(yè),看其全局,其令人驚奇之處,實在是不亞于其他任何美術的事業(yè),且因其事業(yè)的精神,是一件永垂不朽的事業(yè),且頗不依賴于比較上不要緊的事實,即謂其物質上之結果,已經正在消滅是也。在人文之精神的歷史中,此項事業(yè)之解決能力,不亞于任何其他事業(yè),自從基督以來,此是最能解決者,殆無可疑。拿破侖之功業(yè)是永久不滅者,與基督同,其推翻當代之全數(shù)社會習慣及成見,其解化分散家庭,其推整個世界入于戰(zhàn)爭、榮耀、愁困及誤覺之深坑中,亦與基督同。
從道德觀念看,拿破侖誠然是基督之敵。從美術觀點看來,惟拿破侖與基督是普羅米修斯?所承認之在此大地上之精神。此二人者各以其方,推其力量至于極點,趨向于其本人及我們皆所不能見之目的。拿破侖原是一位英雄,不是一位圣人。圣人拋棄,圣人克制,其自己一部分,以達到得上帝之一部分——其所致力者惟此一部分。英雄則不然,英雄是一位征服家。英雄的全副精神是前進,是與上帝相會。
第二章 反面
第一節(jié)
耶穌變作一神話,而拿破侖則否。人子死后一百年,乃始有人注意,耶穌是屬于古代之東方,其在東方,無一事不是奇跡,不是海市蜃樓。耶穌所過的生活,所做的事,所說的話,皆在強有力者,皆在眼光尖利者之觀察之外,而在極貧苦之群眾中,此種人原是毫無學殖易于相信者,又原已傾向于迷信,凡其所見所聞,無不加以夸張及牽強附會,推廣其見聞,且采用之,以至于在其中求得一符號,而加此符號以意義。耶穌死后,既無監(jiān)制的人,亦無從得消息及可靠之文件,當時毫無所有,惟有稚氣的傳說,支離破碎,從此口入于彼口,從此想象入于彼想象,原始之實在,至是已無存,(其缺點已失墜,如渣屑之從火山之大火之失墜)唯余一種奇怪之杜撰,其所發(fā)表者,實在是受困苦者的感覺之所需及犧牲古代世界之一半。耶穌于是被裝飾為上帝之神使,只以普通意義及一整個,而觀耶穌的事功。
說到拿破侖,卻與此相反。世人所看見的都是詳細的事,及偶然的事。世人當他是一個罪惡的神使,是被人剝了衣服,是一絲不掛的。說到這一層,我要引拿破侖的一句話。他曾說道:“人是同畫一樣的,必要置于好光線之中看之!弊宰髡呖磥,世人似并未預備分析他這一句很有意思的話,他這句話原是作為求知人類的第一步。
當拿破侖的發(fā)達,尚未到該世界之顯然獨異的人物時,早已有許多兇狠,不可和解,及嚴密觀察批評包圍他,跟隨他,要偵察他的動作,無論是極其不相干的瑣事,或極其重大的事,一毫都不肯放松,且分析他所做的事,不獨分析他最偉大時期的事,且要分析以前當其最不要緊的孩童時代所做的事。
一個極不相干的人,他的罪過及他的缺點,是不甚有人看見的,也無人注意。即或有人看見,他的罪過及缺點也就混在他的無特別色彩的人格中。對于偉大人物則不然。在一位獨居頂尖的人的絢爛的生活中,在這個人之生活之能激動全數(shù)并也及后代之異常的好奇之性,這個人又是在奪目的光耀中,只要有極少極黑影,即使其已受色染者及走動者,自眾人看來,無不以為是極其重要,他的罪過及缺點,必惹人注意,且發(fā)現(xiàn)其為黑色的,變作是停頓不動而且是不可磨滅的,如同太陽中的黑子,相離不遠,這些黑子仍然是突出的。但這就是一個褊淺小人看見的情景——這種人看一位名家的畫,只看見一個手指未放置好,頭發(fā)畫得太濃厚,或嘴未畫好。
凡一個人,太過與一位大人物相湊近,只看見這大人物與自己相似之點——即謂其只看見較為瑣碎普通的元素。凡有可以降低大英雄人格,使與自己同等的,他是很認真地去做。即使是英雄的人格有可以吸引他的,當他走近的時候,還要自衛(wèi),他只要看英雄的丑惡方面,以便他可以認得自己最不好的質性。當他慎密地察視英雄的生平,以證明英雄也不過是一個平常人,他并不曉得他用顯微鏡顯大這位英雄多少倍了。
有一位歷史家研究拿破侖,是先從他的少年時事入手,注意于拿破侖八歲的時候打過他一個兄弟;有一位歷史家,不滿意于拿破侖,說他深受體膚的致命的痛苦時,曾呻吟過,曾發(fā)怒叫喊。拿破侖的特性,是刺激的活潑樣態(tài),好傾向于放縱一種粗率的妙語,一種不耐煩,而立刻即消滅的,世人就把這幾種特性當作他的一定的宗旨,當作無可救藥的卑劣,當作有意為之的惡處。
凡是純一簡單的思想家可以隔別其自身,而拿破侖則不能。無論什么事體發(fā)現(xiàn),拿破侖都在其中心點,即謂其無論何時皆為呆子下人及光棍所包圍。
一位畫師在一個畫院內混入群眾之中,聽見他們批評這幅畫或那幅畫,心里記得這群人都是無知識之流。拿破侖是往往做這種事——不過畫師是藏在心里,拿破侖卻要大聲說出來。此是他發(fā)表其自己的方法。大凡有大能力的人,思想與動作是同時的,皆是這樣發(fā)表其自己,以為人家不能悟解,不能立刻就能見到的,就不以為然。
我且承認拿破侖有矛盾的精神至于極點,凡是有堅定見解及用邏輯規(guī)定其見解的人,都是如此,且覺得其是浮于普通成見之面上,其視與己之見解相同者,亦是如此。有時拿破侖緘默不言,有時與吾人相同,與其左右閑談,因為是出自拿破侖之口,是以恭恭敬敬搜集之,保存之。
世界上曾有過偉大人物,對于其全數(shù)的詰問者,不加以防護,而信口說出的嗎?斯賓諾莎跟笛卡爾曾經討論過許多問題,卻并未同他的挑水夫討論過。拿破侖同知識簡單的人,只暢談他們所熟悉的事。至于對待傻子們,他好拿似若悖理的話驚他們,以自消遣。有時候他卻像一個受過麻煩的拳師,用迅速的進攻及招架手段,使對方的敵人,失了立腳的地,只好隱氣吞聲,不再打了。羅埃德累記載過拿破侖的這種忽然而來的幻想——我相信他就是用“忽然而來的幻想”這句話。其他記載家卻看不出來,或不善于記載。
拿破侖很不耐煩地對古爾戈說道:“你無論對于什么事,都太過認真!笨蓱z這位古爾戈,有一天他較于往日減少他的憂悶,很高興地寫道:“皇帝今日待我是極其可能的友誼——皇帝同我開玩笑,摑我的耳朵!
世人太過看重這等的軍人的玩笑。凡是從拿破侖而來的這種事,不過是他的高興,他的心里的滿意的記號,他其實不甚曉得對頭腦簡單的人,應該說些什么話——這種人當然是不會明白他所說的話!讀者試想象一個法利賽派寫耶穌的故事。我敢說拿破侖絕不摑歌德的耳朵!但是有一種知性頗高的人,喜歡這樣表示其自己于孩子們,因為他們喜歡孩子們,卻不曉得怎樣降格簡化自己到孩子們的一樣程度。捏捏鼻子,捏捏耳朵,捻捻頭發(fā)——有人能因此對于拿破侖,而重新再寫歷史嗎?他這樣的姿態(tài),當真是這樣壞嗎?布里昂告訴讀者道:“他的態(tài)度就是拿第一第二兩個指頭,敲人一兩下,不然,就是捏人的耳朵!庇械臅r候他喊人作傻子,或喊人作蠢物,或喊人作呆子。布里昂說:“他并不是用這幾個字眼的本意,聽他腔調,就曉得他是表示友誼!睕r且有時候他對人聲色俱厲的發(fā)作過之后,見到他令此人不安,他立刻后悔,他就說:“他向來不許人同他吵鬧。”
但當申斥甚久之后,那個人有所申訴,而不肯悟解事勢,或有人要求過分——這就是要求保護,要求善意及好感之施于一個熟習的小動物,是主人有時鬧著玩的,或是當散步時及食飯時撫弄的小動物——他的玩笑就立刻停止。說一句鋒利話,推那個要求的人,回他自己的地位。當拿破侖在那個酷熱的荒島時候,只有古爾戈一個人在他的左右,古爾戈對拿破侖說了許多糊涂的責備話,及許多孩子氣的悲哀的話,拿破侖被他煩得不得了,就對他說道:“你當初到這里來的時候,你以為你當然是我的同伴,我不是無論什么一個人的同伴,無人能自居于節(jié)制我之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