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右臂的代價》由桑麻著,講述一個基層計生干部,對于1990年代農(nóng)村基層生育狀況的觀察和描述!兑杂冶鄣拇鷥r》通過對二十個生育故事的敘述,以特有的近距離視點,不同的言說切入角度,詳盡細致的筆觸,寫實與想象結(jié)合的風格,描畫了一幅鄉(xiāng)村生育的畫卷。 研究當代鄉(xiāng)村生育觀念的現(xiàn)狀和變化,具有第一手資料價值和和類于田野調(diào)查的認知意義。
《以右臂的代價》是第三屆冰心散文獎得主最新作品! 賈平凹主編《美文》雜志·桑麻專欄“我的沉重的紀念碑”首次結(jié)集出版! 講述一個基層計生工作者眼中的計劃生育進程 儼然是當今鄉(xiāng)村政治生活及社會生活的生動記錄?崃、堅硬的現(xiàn)實感本身即令人震撼且沉思。——著名作家陳忠實傾力推薦
桑麻,本名王治中,生于1963年1月,河北省文學院簽約作家,現(xiàn)供職于邯鄲縣人口和計劃生育局。已出版散文集《在沉默中守望》、《歸路茫!穬刹。散文作品入選《大家美文》、《二十一世紀文學大系.2004年網(wǎng)絡(luò)寫作》、《中國精短美文l00篇》、《精美散文》等多種選本。
自序十六個村莊的白夜時針偏離正午時刻我夢見我有一千間新房只有一條路通往對岸他們的算術(shù)以右臂的代價穿越十三年的刀光一個秋天的明朗和曖昧一九九二年的暴力劫奪陽光和呼吸殺青溫婉與決絕深冬里,整個鄉(xiāng)在疼……偏鋒后發(fā)制人后遺癥妄想活干完了……在黑小子餐館逃跑的人塵世的塵
十六個村莊的白夜 決定是在頭天上午黨委會上做出的。讓人沒想到的是,一個小時里形成的意見,竟然在第二天把十六個村的兩萬八千口人,推進了喧囂無眠的長夜。
作為鄉(xiāng)黨委書記,我主持了當天的會議。從我坐的地方望出去,可以看到數(shù)十米長的甬路盡頭,如果沒有那堵影壁遮擋,就能看到309國道,但我沒有心思注意外面的事情。我的心思全在即將開始的會議上。
那是一次黨政聯(lián)席會,在三間平房里召開。由于地面返潮,屋里常年充斥著一股霉味。老鼠從破敗的金紙吊頂上爬過,弄出窸窣的響動。議題敏感而誘人。大家情緒高漲,各抒己見,趕走了滿屋的清冷。
結(jié)果證明我的擔心是多余的。之所以會這樣,是因為形勢變化了。從我和鄉(xiāng)長就任的那天起,不到一年時間,對九個村的兩委做了調(diào)整充實。
一切順利平穩(wěn),生機勃顯。豐盈的秋天已過。農(nóng)民賣掉余糧,手里有了錢,像土地一樣閑下來。征收超生子女費的時機成熟了。
全縣“清理四術(shù)”(“四術(shù)”即四種手術(shù):上環(huán)、流產(chǎn)、引產(chǎn)、結(jié)扎)集中活動拉上了帷幕。那些做了輸卵管結(jié)扎的婦女,得到了鄉(xiāng)上和村里送來的紅糖和雞蛋。個別村還有現(xiàn)金補助。
她們的生育使命告一段落,躺在家中,守著身邊的孩子,等待刀口愈合和身體復原。她們盤算著,與其躲不過罰款,不如來得早些,那樣,可以安心過一個平靜的春節(jié)了。
這就是我們決定征收超生子女費的背景和理由。
以前全是零打碎敲,對超生對象構(gòu)不成威懾,導致征收困難。
省計劃生育條例規(guī)定的罰款標準成為趴在紙上的數(shù)字,難以實際兌現(xiàn)。強制性規(guī)定有演變成討價還價的可能。法規(guī)是不應(yīng)該被打折扣的。改變勢在必行。鄉(xiāng)村干部的觀念需要改變。他們需要強心劑,需要在疾風驟雨般的行動中經(jīng)受鍛煉和考驗。但除了割肉(結(jié)扎)疼,就是拿錢疼。對大多數(shù)超生對象而言,這次既要割肉,又要拿錢。畢竟不同于早年了。那時可以在兩者之間選擇。時過境遷,執(zhí)行政策的力度加大了,那樣的日子一去不復返。他們中的許多人需要同時面對手術(shù)和罰款,要接受或日忍受。
正如前面交代的,征收罰款的事不到一個小時就定下來了。
天時、地利具備,還需人和。人和不可能,除非有一次蛻皮式的磨煉。請客吃飯達不到目的,切斷村干部的后路成了關(guān)鍵。需要一個缺口,或者支點。屆時,所有村干部,特別是十六個村支部書記、村委會主任將無法后退,他們只能向前,只能身不由己登臺表演。
前提是必須要一座房屋的屋頂落地。撂倒它,撂倒它!信心和力量在房屋落地時,才會迅速升起。
我們的目光落在一個小村上。
村里的一個年輕木匠,生了兩個女孩,他的妻子被證明在夏天懷上計劃外第三胎,一家人從此悄無聲息地從鄰居和村人的視野中消失了。他們家的大門整天關(guān)著,以后又整天鎖著。這說明他們開始是深居簡出,后來躲出去了。我不懷疑村干部的知情和放任。
這種情況常有。畢竟要在一個村里住一輩子,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情有可原。這一次,我倒非常希望村干部能將行動的消息透露給他們。如果她同意引產(chǎn)的話,房屋就能保留下來,否則,只能表示遺憾。
在召開黨委會之前,我委派兩位同事往木匠家去了一趟。院門依然緊鎖,鎖頭已經(jīng)銹死了。透過門縫,他們看到院內(nèi)蕪亂的久無人居的景象。
他們猜想主人至少半年沒有回來了。他們見到了村支書,交代了鄉(xiāng)里的打算。支書默認了。為防中途生變,我讓他們兩人晚飯后再一次去了村里,一是看看木匠回來沒有,或許一切猶可挽回。二是再見村支書一面,讓他調(diào)動各種關(guān)系,找到木匠,設(shè)法做通他的思想工作,把房子留下來。蓋一座房子談何容易!三是若無改變,行動將如期進行,明天百余名鄉(xiāng)村干部參加拆房現(xiàn)場會。箭在弦上,勢在必發(fā)。屆時,我們將不再希望他回來,而是希望他不回來。
我了解村支書的性格。一個有著多年治村經(jīng)驗的人,不可能不知道行動的后果,但服從鄉(xiāng)黨委決定是職責要求,是起碼常識。他沒有金盆洗手的打算,所以,與上級黨委保持一致尤其重要。木匠的行為令他氣惱。他做過他的工作,對方卻不買他的賬,讓他丟了臉面。
他不是不清楚,撂倒一座房屋會種下怨恨,但更清楚,此舉對他的未來管理將產(chǎn)生決定性的影響。照此推斷,一座房屋的命運其實在很早就注定了。我們選擇了這位村支書,他也選擇了我們。我們的目光在同一座房屋上聚焦并交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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