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麻亮的天》一書收錄了湖南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楊崇德的小小說47篇,包括《桃子熟了》、《變種的鴨》、《異常勃起》、《健忘癥》、《一落索》等。
《麻麻亮的天》是“微閱讀1+1工程”系列圖書之一。
《麻麻亮的天》為“微閱讀1+1工程”系列圖書第二輯中的一本,收錄了作者楊崇德近十余年創(chuàng)作及發(fā)表的優(yōu)秀微型小說作品共40余篇。所選作品短小精悍,語言或樸實平淡或優(yōu)美華麗,給讀者講述了一個個動人心扉的小故事。表現(xiàn)了作者對人生的思考與感悟,對生活的熱愛,以及對真善美的追求。
雞人患者殺豬癡人臨江仙打狗妄想癥宰牛拋球樂變種的鴨焦慮癥風(fēng)流子麻麻亮的天一落索照相恐懼癥好事近賣羊強迫癥行路難桃子熟了乳腺癌花犯夜行青光眼線人排隊耳聾探視化驗白頭吟女奸失眠水俁發(fā)燒信直腸癌癔癥咳嗽健忘癥恐高癥失語癥后遺癥并發(fā)癥綜合征異常勃起眩暈
殺豬 娘把灶火燒得很旺時,我摟了衣服哆嗦著從房里跳進來。三姐正在火爐邊躬著腰換鞋子。我麻利地從三姐背上跨過去。
二姐說:“你這是鬼追上來了吧?”我一屁股坐在火勢最燎、沒有煙霧的矮凳上,咧了嘴,對二姐笑。
二姐挑著一擔(dān)水進來,喘著氣說:“山花臉屋里要殺豬,井水都被挑干了!” 娘說:“去年過年,山花臉屋里沒有豬殺,今年他屋里養(yǎng)了一頭架子豬,昨天我到井里洗菜時,山花臉婆娘笑嘻嘻的,嗯,今年他們會脹死的! 正說著,我看見白茫茫的村口道上,山花臉的女兒正挑著一擔(dān)水在爬坡。
我的弟弟三元捧了一塊冰,從外頭沖進來。他凍得滿臉通紅。他將冰塊放在火坑中央的青架上,冰融水滴,火星子嗤嗤地響,冒出一陣灰塵。二姐狠狠給三元一巴掌。三姐說:“媽,你看看三元噦,他在這里燒冰!” 娘警告著說:“三元,你這個鬼崽子,你討死了么?” 三元將鼻孔外面那條裸露的黃鼻涕快速吸進去,瞪了眼罵三姐:“地主婆!” 三姐從板凳下面摸出一只鞋,準(zhǔn)備去打三元。三元轉(zhuǎn)身跑在娘身后。
娘扯開話題說:“今年山花臉屋里紅薯種得多,有藤吃,豬也長得快。上個月,我看到他家那頭豬,有半個人高,現(xiàn)在又養(yǎng)了一個多月,恐怕有三百多斤了! 這時,村子里傳來了豬的慘叫聲。那高亢的豬叫聲盡管凄慘,但在我們聽來,卻是羨慕。下雪的時候,誰不希望自己家里有豬叫聲呢?三元一陣風(fēng)地出去了。我看見三元踩著那條白茸茸的雪路,一蹦一跳向村子那邊奔去。
依照娘的計劃,我們家今天做甜酒。娘要我到秋桃娘娘屋里借篩子。
我找了個理由,企圖推脫。三姐用白眼死死瞪著我,好像在說:我剛到園子里扯了蒜,你就別指望我去借!娘好像也看懂了三姐的意思,娘對我說:“毛幾,你去吧,回來我給你糯米飯吃!” 我極不情愿地出門了。
白雪覆蓋著大地,但村里那條坑坑洼洼的路,依舊看得有些分明。
路中間已被人踩得泥雪交融,我踩著高聳的石塊或土堆,小心翼翼往院子中心走去。
遠遠地,我看見山花臉的屋場邊圍了一圈人。走近時,我看見我的弟弟三元抽拉著他的黃鼻涕站在那里,還有我家那條黃狗。很大一頭自生生的豬,已經(jīng)被去了毛,正掛在一個樓梯的橫桿上。山花臉手里操蕾刀,正準(zhǔn)備給那頭豬開膛剖肚。我看見山花臉踹了我家那條老黃狗一腳:罵道:“要死的,走開么!”山花臉婆娘端著腳盆正在接應(yīng)豬肚里那一堆腸子。我的弟弟三元踮了腳,伸長脖子,站在山花臉身后貪婪地注視著:我說:“三元,媽在喊你呢,你在這里做什么?” 三元嘟了一下嘴,表示不相信。
山花臉婆娘笑嘻嘻地對我說:“毛幾,你去哪? ” 我說:“到秋桃娘娘屋里借篩子! 山花臉婆娘又說:“你們家做甜酒了呃!” 我應(yīng)了一聲,獨自朝秋桃娘娘屋那邊去了。此時,我身后傳來一陣激烈的狗叫聲。幾只狗在打架。聽聲音,我家那只老黃狗應(yīng)該是其中一個。
返回時,三元還站在山花臉屁股后面全神貫注地看。他那條長長的黃鼻涕已經(jīng)快要封住嘴了。我大聲地說:“三元,你還在這里,媽要你回去,你難道聽不見嗎?” 三元把黃鼻涕抽了進去,笑瞇瞇地看著我。他根本沒有與我同行或者打算離開的意思。
我把三元的事告訴給娘。娘罵道:“那個鬼崽子,又去饞食了!” 早飯上桌時,三姐捧了碗,第一個動筷子。娘說:“三元呢?”我說: “肯定還在山花臉屋里!蹦镉终f:“快把他喊回來,這個欠食鬼!” 我捧著飯碗說:“這回應(yīng)該不是我去了,我才借了篩子回來!蹦锇涯抗鈷呦蛉恪H阃送,睜著圓眼,鼓了我一下,放下碗,去叫三元。
我差不多快吃完一碗飯,三姐才回來。三姐兩手空空地說:“三元不肯回來,他守著山花臉婆娘在炒豬腸子! “這個要死的!”娘放下碗,大聲罵道。
娘親自去了。
望著娘的背影,我和三姐都為三元暗自捏冷汗。
這回,三元要慘了! 吃第二碗飯時,我就聽見三元在外面哇哇地哭。
沒多久,三元被娘拖了進來。三元淚流滿面。三元的黃鼻涕倒是不見了,但他鼻孔里卻不時冒著鼻涕泡。他哭得很是傷心。娘又給三元屁股上抽了一竹條。三元痛得跳起來,哭聲更大了。二姐將三元拉到火屋的最里端。我和三姐嘴里含著飯菜,都在暗暗地笑。
娘罵道:“你這個餓死鬼,看人家殺豬,就真的像過年了,眼珠子都快伸到別人鍋子里去了!更氣人的是,還把別人一盆豬血給弄翻在溝里!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娘揚起竹條,又要沖過來。我和三姐同時用身子將三元緊緊擋住。
娘在一旁苦笑。
至于娘為什么笑,我想,可能是三元沒吃到豬腸子,把山花臉家的豬血給弄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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