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承：父親打開了回憶的水閘
    這篇《病房雜憶》寫于二○○六年，父親九十五歲。
    這是父親在生命最后階段的回憶。他已經(jīng)打開了回憶的水閘。
    文章談了兩件事情，一件是小時候，對“小姐姐”和“荷姐”兩個女子的回憶。當時他剛從農(nóng)村到濟南不久，他自稱丑小鴨，貌不驚人，一身土氣，也沒有什么學問，自卑感很強烈。他對“小姐姐”的記憶是非常深刻的，用了數(shù)首蘇東坡的詞來形容她的美麗。在我父親眼里，“小姐姐”是十足的美人了。
    “小姐姐”就是我的二姨。我對二姨有很深的印象。基于我的回憶，二姨算是漂亮的，但恐怕也沒有父親說的那么漂亮。我想，這或許是因為他剛從農(nóng)村來，見到城里的女子，反差很大，稱贊便不免有些過了。盡管被她的美貌所吸引，但他沒有膽量去做非分之想。年齡是個問題，如果他大一點，也許他會有勇氣去追求這么一個女孩。這恐怕是他一生都會感到遺憾的亨。
    這么多年他一直沒說過，這是他第一次回憶這件事。
    一九七三年我們回濟南時，“小姐姐”‘在，“荷姐”也在。曾經(jīng)在我們家的一個院子里照過一張相。
    從對“小姐姐”的評論能看出父親的審美標準來，比如什么叫美人，什么是美女等等。他對“小姐姐”的喜愛對我們沒有什么影響，因為他已經(jīng)把她排除在外了——那是高高在上、可望不可即的女神，他只是欣賞和贊美，不會去追求。但他對“荷姐”是想追求的，對我母親是不想問津的。他對“荷姐”和我母親的態(tài)度、影響了我們一家。
    從容貌上可以看出，“荷姐”和“小姐姐”完全是兩種不同的性格、不同類型的女子�！昂山恪本�明、潑辣，“小姐姐”是典型的舊式婦女，溫柔含蓄。父親那個時候的追求，恐怕也就是眉來眼去，心照不宣。更進一步的舉動我想是不會有的。
    在我十七歲離開濟南之前，兩個姨都沒有給我講過她們和父親之間的事情。她們也沒有談論過父親。在我印象中，“荷姐，，和我母親接觸稍多，但她們談了些什么，我也無從知道�！昂山恪备�我母親開過一個玩笑，說你嫁了一個大博士，有福氣。不光是“荷姐”，我的幾個舅舅都夸獎說，我母親嫁季羨林嫁得好。
    寫這篇文章時，父親完全放開了。他在《我的美人觀》一文里說自己現(xiàn)在很放肆。我讀的時候覺得很驚奇，原來還有這么一段感情經(jīng)歷。當然這也很可以理解。他為什么對我母親冷淡，現(xiàn)在算有了個答案。
    “荷姐”潑辣外向，父親內(nèi)向，性格互補。所以，他很中意于她。她曾經(jīng)當著我們的面跟父親開玩笑，“季大博士”“季大教授”地叫著，父親聽著肯定很開心、受用。她很能調(diào)動氣氛和情緒，我聽著也很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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