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言志辨》為朱自清先生詩論專著。上至春秋戰(zhàn)國時的詩言志說,下至漢代的詩教說,如什么是詩言志賦比興正變等。作者對這些概念,一方面追本溯源,嚴謹?shù)乜荚u辨析;一方面又研究它們的發(fā)展,說明了它們從先秦直到后來的流變,從而廓清先前的許多錯誤觀念,作出了新的正確的解釋,作者在書中引用大量詩篇及詩論原著,內(nèi)容豐富,資料翔實,文字清雋,論證縝密,為中國古典文學的研究,為中國文學史和中國文學批評史的研究作出了貢獻。
一套具有代表性、能反映朱自清風格特色和思想精華的作品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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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西方文化的輸入改變了我們對史的意念,也改變了我們對文學的意念。我們有了文學史,并且將小說、詞曲都放進文學史里,也就是放進文或文學里;而曲的主要部分劇曲,也作為戲劇討論,差不多得到與詩文平等的地位。我們有了王國維先生的《宋元戲曲史》,這是我們的第一部文學專史或類別的文學史。新文學運動加強了新的文學意念的發(fā)展。小說的地位增高,我們有了魯迅先生的《中國小說史略》。詞曲差不多升到了詩里,我們有劉毓盤先生的《詞史》,雖然只是講義,而且并未完成,還有王易先生的《詞曲史》。民間的歌謠和故事也升到了文學里,變文和彈詞等也跟著升,于是乎有鄭振鐸先生的《中國俗文學史》。這里特別要提出的是,在中國的文學批評稱為詩文評的,也升了格成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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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學的一類。陳中凡先生的《中國文學批評史》僅后于《宋元戲曲史》,但到郭紹虞先生的那一本出來,才引起一般的注意,雖然那還只是上卷書。
從目錄學上看,俗文學或民間文學的歌謠部分雖然因為用作樂歌,早得著錄,但別的部分卻不登大雅之堂。詞曲發(fā)展得晚,著錄得也晚。小說發(fā)展雖早,從前只附在子、史兩部里,我們所謂小說的小說,到明代才見著錄。詩文評的系統(tǒng)的著作,我們有《詩品》和《文心雕龍》,都作于梁代?墒且幌蛑桓皆诳偧惖哪┪,宋代才另立文史類來容納這些書。這文史類后來演變?yōu)樵娢脑u類。著錄表示有地位,自成一類表示有獨立的地位;這反映著各類文學本身如何發(fā)展,并如何獲得一般的承認。
一類文學獲得一般的承認,卻還未必獲得與別類文學一般的平等的地位。小說、詞曲、詩文評,在我們的傳統(tǒng)里,地位都在詩文之下,俗文學除一部分古歌謠歸入詩里以外,可以說是沒有地位。西方文化輸入了新的文學意念,加上新文學的創(chuàng)作,小說、詞曲、詩文評,才得升了格,跟詩歌和散文平等,都成了正統(tǒng)文學。但俗文學還只是俗文學;雖是文學,還不能放進正統(tǒng)里。所謂詞曲的平等地位,得分開來看。戲曲是歌劇,屬于戲劇類,與話劇平分天下。詞和散曲可以說是詩類,但就史的發(fā)展論,范圍跟影響都遠不如五七言詩,所以還只能附在詩里;不過從詩余詞余而成為詩,從余位升到了正位,確是真的。詩文評雖然極少有完整的著作,但從本質(zhì)上看,自然是文學批評。前些年蘇雪林女士曾著專文討論,結(jié)論是正的,F(xiàn)在似乎都承認了詩文評即文學批評的獨立的平等的地位。
文學史的發(fā)展一面跟著一般史學的發(fā)展,一面也跟著文學的發(fā)展。這些年來我們的史學進步很快,文學也有了新的成長,文學史確是改變了面目。但是光改變面目是不夠的,我們要有新的血和肉。這需要大家長期的不斷的努力。一般的文學史如此,類別的文學史更是如此。而文學批評史似乎尤其難。一則一般人往往有種成見,以為無創(chuàng)作才的才去做批評工作,批評只是二流貨色,因此有些人不愿意研究它。二則我們的詩文評斷片的多,成形的少,不容易下手。三則我們的現(xiàn)代文學里批評一類也還沒有發(fā)展,在各類文學中它是最落后的,F(xiàn)在固然有些人愿意去試寫中國文學批評史,但有更多人愿意分頭來搜集材料,尋出各個批評的意念如何發(fā)生,如何演變尋出它們的史跡。這個得認真地、仔細地考辨,一個字不放松,像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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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家考辨經(jīng)史子書。這是從小處下手。希望努力的結(jié)果可以闡明批評的價值,化除一般人的成見,并堅強它那新獲得的地位。
詩文評的專書里包含著作品和作家的批評,文體的史的發(fā)展,以及一般的理論,也包含著一些軼事異聞。這固然得費一番爬梳剔抉的工夫。專書以外,經(jīng)史子集里還有許多,即使不更多,詩文評的材料,直接的或間接的。前者如詩言志思無邪辭,達而已矣修辭立其誠;后者如《莊子》里神的意念和《孟子》里氣的意念。這些才是我們的詩文評的源頭,從此江、淮、河、漢流貫我們整個文學批評史。至于選集、別集的序跋和評語,別集里的序跋、書牘、傳志,甚至評點書,還有《三國志》《世說新語》《文選》諸注里,以及小說、筆記里,也都五光十色,層出不窮。這種種是取不盡、用不竭的,人手越多越有意思。只要不掉以輕心,謹嚴地考證、辨析,總會有結(jié)果的。
我們的文學批評似乎始于論詩,其次論辭,是在春秋及戰(zhàn)國時代。論詩是論外交賦詩,賦詩是歌唱入樂的詩。論辭是論外交辭命或行政法令。兩者的作用都在政教。從論辭到論文還有一段曲折的歷史,這里姑且不談;只談詩論。詩言志是開山的綱領(lǐng),接著是漢代提出的詩教。漢代將六藝的教化相提并論,稱為六學;而流行最廣的是詩教。這時候早已不歌唱詩,只誦讀詩。詩教是就讀詩而論,作用顯然也在政教。這時候詩言志詩教兩個綱領(lǐng)都在告訴人如何理解詩,如何受用詩。但詩是不容易理解的。孟子說過論詩者不以文害辭,不以辭害志,確也說過知人論世。毛公釋興詩,似乎根據(jù)前者,后來稱為比興;鄭玄作《詩譜》,論正變,顯然根據(jù)后者。這些是方法論,是那兩個綱領(lǐng)的細目,歸結(jié)自然都在政教。
這四條詩論,四個批評的意念,兩千年來都經(jīng)過多多少少的演變。現(xiàn)代有人用言志和載道標明中國文學的主流,說這兩個主流的起伏造成了中國文學史。言志的本義原跟載道差不多,兩者并不沖突;現(xiàn)時卻變得和載道對立起來。詩教原是溫柔敦厚,宋人又以無邪為詩教;這卻不相反而相成。比興的解釋向來紛無定論;可以注意的是這個意念漸漸由方法而變成了綱領(lǐng)。正變原只論風雅正變,后來卻與文變說聯(lián)合起來,論到詩文體的正變;這其實是我們固有的文學史的意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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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本小書里收的四篇論文,便是研究那四條詩論的史的發(fā)展的。這四條詩論,四個詞句,在各時代有許多不同的用例。書中便根據(jù)那些重要的用例試著解釋這四個詞句的本義跟變義,源頭和流派。但《比興》一篇卻只能從《毛詩》下手,沒有追溯到最早的源頭;文中解釋賦比興的本義,也只以關(guān)切《毛詩》的為主。賦比興原來大概是樂歌的名稱,和風雅頌一樣。這一層已經(jīng)有人在研究,但跟文學批評無關(guān),我們可以不論!睹姟返慕忉尭髟娙酥庀嗪吓c否,我們也不論。因為我們要解釋的是比興,不是詩。
本書原擬名為詩論釋辭,辭指詞句而言。后來因為書中四篇論文是一套,而以詩言志一個意念為中心,所以改為今名。《詩言志》篇跟《比興》篇是抗戰(zhàn)前寫的,曾分別登載于《語言與文學》和《清華學報》。《詩教》篇跟《正變》篇是近兩年中寫的。前者曾載《人文科學學報》;后者也給了《清華學報》,但這一期學報本身還未能印出。已發(fā)表的三篇都經(jīng)過補充和修正,《詩言志》篇差不多重寫了一回,不過疏陋的地方必還不少,如承方家指教,深為感謝。
朱自清(1898年11月22日1948年8月12日),原名自華,號實秋 ,后改名自清,字佩弦。原籍浙江紹興,出生于江蘇省東?h(今連云港市東?h平明鎮(zhèn)),后隨父定居揚州。中國現(xiàn)代散文家、詩人、學者、民主戰(zhàn)士。 1916年中學畢業(yè)后成功考入北京大學預科。1919年開始發(fā)表詩歌。1921年,加入文學研究會,成為為人生代表作家。1922年,與葉圣陶等創(chuàng)辦了我國新文學史上第一個詩刊《詩》月刊,倡導新詩。次年,發(fā)表長詩《毀滅》,引起當時詩壇廣泛注意,繼而寫《槳聲燈影里的秦淮河》,被譽為白話美術(shù)文的模范。1924年,詩文集《蹤跡》出版。1925年,應清華大學之聘,任中文系教授。創(chuàng)作由詩歌轉(zhuǎn)向散文,同時致力于古典文學研究。1928年,第一部散文集《背影》出版。 1930年,代理清華大學中文系主任。次年,留學英國,并漫游歐洲數(shù)國,著有《歐游雜記》《倫敦雜記》。1932年回國?谷諔(zhàn)爭爆發(fā)后,隨校南遷,任國立西南聯(lián)合大學教授。1948年8月12日因胃穿孔病逝于北平,年僅50歲。
所作《背影》《荷塘月色》等篇,為中國現(xiàn)代散文早期代表作,并有《朱自清全集》出版。
陳武,江蘇東海人,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江蘇省作家協(xié)會理事,一級作家。長、中、短篇小說在《人民文學》《中國作家》《作家》《十月》《鐘山》《花城》《天涯》等雜志發(fā)表,共計500余萬字。多篇小說被《小說選刊》《小說月報》《中篇小說選刊》《中華文學選刊》《北京文學·中篇小說月報》《作品與爭鳴》等選載。出版各類文學作品三十余部。多次獲得紫金山文學獎、花果山文學獎等文學獎項。策劃了紫金文庫回望汪曾祺名人與生活朱自清自編文集回望蕭紅回望巴金等叢書。
目 錄
Contents
詩言志 001
比 興 061
詩 教 136
正 變 18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