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書是一部足以動搖廣大讀者生活態(tài)度、是非判斷的中短篇小說集,由7個短篇故事組成。他與她之間明明相隔不到1公分,為何中間卻有著2年的距離?一個母親在什么樣的情況下才會產(chǎn)生親手殺死自己兒子的念頭,偏又在殺人之際為兒子放進滿屋子月光?少年與闖入者展開激烈斗爭,到底阻止不了一家人相繼慘死:父親屙血,妻子癌癥,兒子眼瞎,我被逼瘋……誰會想到,老父親的棺材竟也被搶走了。我為了網(wǎng)上認(rèn)識并深愛的女子不惜耗費三年時間堅持跑步,只為變成另一個人,并誘殺她的前男友,而真正的目的遠(yuǎn)不止表面上看到的那樣單純。青年畫家丁小谷外出打劫歸來,竟在夢中被反復(fù)審判,情人為他精心準(zhǔn)備的早餐只剩下梵高一個人享用。山村疑云重重,詭異,恐怖,到底藏著什么秘密?一個人連續(xù)9次醒來,每次醒來遇到的事情越來越離奇,越來越讓人莫名其妙,難以判斷自己是否真的已經(jīng)醒來。
這部小說中的故事跨度20年,主要講的是西南地區(qū)上個世紀(jì)90年代至今的鄉(xiāng)村和城市奇奇怪怪的現(xiàn)實,內(nèi)容獨特,帶你看遍人間世相;情感真摯,讀者很容易與之共情;語言濃烈,如烈火烹油,鮮花著錦,極具沖擊力;構(gòu)思奇妙,立意高遠(yuǎn),視角獨特。
本書是通俗性和文學(xué)性的有機融合,每篇都極具電影的節(jié)奏感和畫面感,有余華、蘇童的影子,屬于批判現(xiàn)實主義大師果戈里和現(xiàn)代表現(xiàn)主義鼻祖卡夫卡的巧妙合體。故事有意思,主題有深意,語言有滋味,形式有意味,情節(jié)有波瀾,結(jié)尾有懸念,非常適合改編影視作品,是當(dāng)代不可多得的短篇小說佳作。
你在書里看故事,看故事的人在樓上看你;小人物的夢想照進現(xiàn)實,大時代的劇場不忍謝幕;獻給每一個平凡而不屈服于命運的人。
方東流,1980年生,重慶市作協(xié)會員。已出版長篇小說《島與城》《雙面男人》,曾于《滇池》等刊公開發(fā)表中短篇小說多篇。專業(yè)的國學(xué)研究者,系重慶國學(xué)學(xué)會理事。資深媒體策劃,曾擔(dān)任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主辦《學(xué)語文之友》雜志的主編十年。教學(xué)理論與實踐專家,在國家級核心期刊發(fā)表論文30余篇,并在全國各地開設(shè)專題講座180余場。
遲 到 -01
把月光放進來 -69
血 吻 -121
跑跑步,聽聽歌,跳跳舞 -144
梵高的早餐 -184
九重夢 -228
黯 影 -254
把月光放進來
一
清晨,強子雙手掩著蘭草的頸項,擱在枕頭上,頭斜枕在蘭草的右耳側(cè),面朝蘭草。強子微閉著眼睛,眼角周圍密布困倦,額前的頭發(fā)翹了起來,額頭上的那條疤痕暴露無遺。強子的肩膀裸露在外,被子橫在腰上。
蘭草想要挪一下身子,但強子實在太重了。
蘭草抬起頭來,透過窗前那棵梨樹密密的葉子,望見月亮冷冷清清地墜在山頭。
屋后竹林中鳥兒嘰嘰喳喳地鬧開了,狗在院子里汪汪汪地吠了幾聲。
蘭草用力將強子推下身去,雙手撐著床板,身子往上蹭著,慢慢地坐了起來,將被子拉上來給強子蓋上,在被角處輕輕掖了掖,眼角竄出一串淚花。
強子翻了個身,嘴唇抿了兩下,嘴角浮出一絲淺笑,背朝里繼續(xù)睡著。
下床之前,蘭草再次俯過身去,深深地俯下去,望著強子露出的半張臉。那是一張多災(zāi)多難的臉,那是一張充滿著不幸的臉。
蘭草舉起的右手,想要摸摸強子的額頭,卻突然僵住了。一滴滾燙的眼淚重重地落在強子的嘴角。
強子的嘴輕微地蠕動兩下,臉朝下稍稍轉(zhuǎn)了轉(zhuǎn)。
蘭草的心亂成了一團糨糊,過去發(fā)生在強子身上的那些事情就像蹲得太久突然站起時眼前冒出的金星一樣,在蘭草的腦子里噼里啪啪地炸著。
蘭草感到渾身無力,想要倒頭再睡,但她還是含著眼淚下了床,穿好衣服輕腳輕手地來到門背后,又驚慌失措地轉(zhuǎn)過頭去,生怕自己吵醒了強子。
蘭草清清楚楚地聽到了強子沉重的呼吸聲和自己的眼淚滴落在地上的聲音,心頭立時涌上來一股酸楚的苦水。
蘭草來到雞圈門前,彎腰打開了圈門。雞們爭搶著沖出圈門,挺著脖子,撲扇著翅膀飛跑。大紅公雞扭著脖子,圍著那只好長時間沒有下蛋的母雞轉(zhuǎn)圈,咯咯叫著。
打開雞圈門,蘭草手撐在雞圈頂部,差點兒暈倒在地,好半天才失魂落魄地走到屋左邊的牛圈門口,抱起一捆草朝木圍欄內(nèi)的黃牛扔過去。她看到牛的眼角掛著一坨眼屎,一邊吃草一邊望著她。她又抓起幾把草朝拴在角落里的羊扔去,突然感到腦子里一片空白,不知道接下來該干什么了。
牛吃起草來挑挑揀揀。羊打了兩個噴嚏,“咩咩”叫了兩聲,望著蘭草,嘴巴有規(guī)律地左右磨著,尾巴不停地擺動。
蘭草伏在木圍欄上,臉在衣袖上胡亂地擦著,直到眼睛都紅了,衣袖都皺了濕了,才磨磨蹭蹭地走進灶屋里。
五月的清晨。村子里每家每戶瓦屋頂上的煙囪里都冒出了青煙。
田間秧苗上方覆蓋著一層薄薄的輕霧。東邊遠(yuǎn)處梁上頭射來幾縷柔和的陽光,穿過稀稀疏疏的樹,漸漸變濃、變明、變亮、變淡……
灶屋里響起了鍋碗瓢盆不規(guī)則的聲音,屋頂上面的煙囪里很快騰起一縷青煙。
二
強子今年二十二歲了。十年前的一個夏天傍晚,強子的爹王長壽從村子外面東倒西歪地向家中走來,衣服被刺鉤破了,渾身散發(fā)著酒氣。
強子剛從學(xué)校回來,見他爹正抓住拴在池塘埂上的牛親嘴,一個勁地重復(fù)著說:“你這頭蠢牛知道嗎,老子的香火續(xù)上了!”強子曉得,爹這是又喝醉了,于是連忙扔下書包,跑過去拉住他的衣襟說:“你又喝酒了,爹——上回喝醉差點兒把娘的手腕打斷了,到現(xiàn)在還沒好呢!”
“滾開!哪個要你管!你這個野種!”王長壽對準(zhǔn)牛嘴接連猛親了三下。
強子仍扯著王長壽的衣襟不放,他對王長壽叫他野種早就習(xí)以為常了。
“滾開!你耳朵聾了嗎?”王長壽傻呵呵地說,“回去告訴那老母狗,老子又到外面偷人去了!老子以后再也不會將就她了!她不給老子生,有的是人給老子生!”“你又在胡說八道啥子?”不曉得啥時候,蘭草已經(jīng)站到了院子外面的菜園旁,大聲罵起來,“回來,強子!不要理他!他那是尿(酒)喝多了,喝傻了!”“曉得了,娘——”強子望著娘,“可是爹他——”“他不是你爹!”蘭草兩腳叉開,雙手叉腰,面朝池塘,向地上吐了一口痰,“還不快點兒回來!我叫你不要理他!”接著又對王長壽大罵起來,“一天到晚在外面灌馬尿!你回來干啥子?你干脆死在外頭好了!去找你的騷狐貍精,找她給你下個野種!”“你這個臭婆娘!老子想跟誰就跟誰!老子的屋,老子想啥子時候回來就啥子時候回來!你他娘的管不著!”王長壽放開牛繩,一手撓著腦袋一手挖著鼻孔,“你皮子又癢了是不是?信不信老子揍你?別以為老子有段時間沒揍你,你就可以吆五喝六了!”強子從地上撿起書包,跑到蘭草身邊,傻乎乎地望著王長壽。
母子背后,強子的婆婆陳蓮花正從院壩走向菜園,臉色陰沉。
“有種你揍!你以為老娘怕你!你也就這點兒本事!還好意思說這是你的屋!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蘭草又朝地上吐了一 口唾沫,“我呸!你們娘兒倆管過這個屋嗎?一個只曉得喝馬尿,在外頭養(yǎng)野女人,一個就從早到晚咒罵自己的兒媳婦,生怕咒不死我。你還有臉回來,你去找那個寡婦呀!人家殺雞宰鴨、好酒好肉地招待你呢!”
“又開始吵了!老天爺呀,你都看到聽到了吧?”陳蓮花走到菜園外,“你害我兒子還嫌不夠嗎?你讓他斷子絕孫,你還要折磨他!都是你這個不要臉的,還沒嫁人就挺著個大肚子。你還好意思罵我的兒子……老天爺,你都聽到了吧!你發(fā)發(fā)神威吧!
你讓這個女人的嘴巴爛掉,下身也爛掉……”
蘭草兩面受敵,不曉得跟哪方對陣。強子站在他娘身邊,望著娘紅紅的眼睛,一聲聲地叫著:“娘——娘——娘——”蘭草望著男人王長壽,望著他身后那一片烏紅的落霞,耳朵里滿是婆婆的詛咒和強子怯懦的叫聲。
她的眼睛蒙眬了,嘴唇嚅動了好半天,再也罵不出一句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