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部古代背景的言情小說, 是“鏡”系列外傳。女作家蕭音用筆創(chuàng)造了“云荒”世界, 也不知道是否太專注一件事, 它就會成為現(xiàn)實, 奇跡出現(xiàn), 蕭音真的成為“云荒”世界的“造世主”, 十年來她無一日不在寫云荒的故事, 奉獻出自己最寶貴年華的同時, 也漸漸力不從心……為了云荒世界的延續(xù), 擁有驚人創(chuàng)造力的艾美繼承了織夢者的重任, 卻被意外卷入海國復生的進程中。兩位織夢者, 用兩種不同的織夢方式, 演繹了兩個同樣精彩紛呈的幻夢。
滄月
作家,建筑師,長居西子湖畔。暮春初夏,出生于星相學上被稱為“織夢者”的那一天。喜好閱讀、寫作和甜品,經(jīng)常四處旅行、觀察和獨自發(fā)呆。以幻想類小說見長,著有“鏡”系列、“羽”系列、《朱顏》等作品,暢銷于世十幾載。
時光推移,唯有夢想不滅。
第一篇 云荒
第二篇 海的女兒
外一篇 神之右手
蔥蘢的樹木,在草叢里時隱時現(xiàn)的小徑,遠處是一棟白色的別墅,上面有一扇美麗的紅色雕花窗——推開窗,窗后是……
那一瞬,艾美猛然驚醒。
“鐺,鐺,鐺!”醒來的時候,她隱約聽見樓下客廳里的鐘敲了三下。
“嗯……三點……該死的……”翻了一個身,迷迷糊糊地嘟噥了一聲,她將臉埋在松軟的枕頭里,繼續(xù)睡。怎么這幾天老是這個時候醒呢?見鬼,明天還要起來去上早自習呢。
半夢半醒中,腦中定格的是夢的最后一個鏡頭——紅色的窗。
窗后是什么?想不起來……模模糊糊的,她又睡著了。
“嗒、嗒、嗒……”忽然間,她聽到樓梯上傳來輕輕的腳步聲,非常規(guī)律,在寂靜的夜中敲響。她全身一個激靈,眼睛在黑暗中睜大了——小偷?是有小偷嗎?
她想掙扎著起來打開床頭的臺燈,然而,手又頓住了,只是凝神細聽。
“嗒、嗒、嗒……”那個輕輕的腳步聲沒有停,仍然在一直響著,似乎永不會停止。
“一、二、三、四……”艾美默數(shù)著。時間似乎也凝固了,她不停地數(shù)著,一口氣數(shù)到了一百多,那個聲音卻依舊沒有停。冷汗冒了出來,手心一片涼意——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她家的房子雖然是郊區(qū)的排屋,但是也只不過三層而已!
即使從一樓到三樓,也只有四十八級臺階。
“嗒、嗒、嗒……”那個聲音依舊在黑夜中不停地響著,一級一級,似乎慢慢靠近了。
睜開眼習慣了黑暗后,依稀辨別出了室內(nèi)熟悉的陳設,她的手指顫抖著,摸索到了床頭柜子上的一只凱蒂貓的筆筒。塑料硬實的質感握在手中,她忽然有了些微的安心……怕什么?不就是一個小偷嗎?然而,她的身子還是不由自主地微微發(fā)抖。
無休止的腳步聲終于在臥室門外停止。然后,也沒有聽到門鎖轉動的聲音,她卻看見了門自動微微開了一條縫——
“去死!”她想也不想地將手中的筆筒對著門用力砸了過去,聲音因為緊張和激動而顫抖,大喊了起來,“小偷,有小偷!老爸老媽,有小偷!”
“砰”的一聲,筆筒砸在了門上,開了一線的門輕輕“吱呀”了一聲,關上了。
然而,樓梯對過,父母的房里沒有一絲響動。
討厭!為什么都睡得那么死?她扯著嗓子大喊,手用力摁著臺燈的開關——然而居然怎么都開不了燈!冷汗?jié)裢噶怂,她的眼睛死死盯著臥室的門。然而門沒有開,外面也沒有聲音。艾美有些發(fā)怔地坐在床頭,側耳細聽,卻仍然沒有開門出去看的勇氣。這一刻的寂靜過了很久很久,臥室的門沒有再打開。
她舒了口氣:看來,那個進來的賊被人發(fā)覺以后,已經(jīng)溜了吧?
坐在黑夜里,艾美不知不覺居然又起了濃濃的睡意,身子慢慢下滑,一頭栽進了被子。該死,該死的……怎么這么快又困了呢?她嘟噥著,卻阻擋不住那濃烈之極的睡意。
在重新入睡前,模糊中,她忽然聽到了門外傳來了一聲嘆息。
她瞬間嚇得全身繃緊——在門外!那個人就在臥室門外,一直沒走開!
她想再次大叫起來,然而,襲來的睡意是那樣出奇地強烈,她一頭栽入被子里沉沉睡去了……紅色的窗、紅色的窗……窗子后面,是什么呢?
在睡去的剎那,她腦子里面居然還是那樣亂七八糟的夢。
“小美,起來起來!上學要遲到了!快點快點快點!已經(jīng)七點鐘了!”第二天,她還沒睜開眼睛,照例先聽到了母親的催促聲,母親一把掀開了她的被子,“起來!早飯已經(jīng)做好了!
冷氣的侵入讓她的神志一清。剎那間,她清清楚楚地記起來昨天晚上的情景——她忽然從床上直直地坐起,抓住母親的手,大叫一聲:“老媽!昨天晚上家里進了小偷!你快看看丟了什么東西沒有?”
正在給她收拾書桌的母親白了她一眼:“睡醒沒?太陽都曬屁股了,還說夢話!
“真的有賊!我喊你們了,你和老爸睡得太死了——”艾美不服氣地叫了起來,揮舞著手臂來加強自己話語的說服力——然而,她的聲音忽然頓住了:那個筆筒……那個凱蒂貓的筆筒,居然依舊好好地待在桌子上那個地方!
見鬼……怎么回事……明明、明明昨天晚上……
她坐在床上,怔怔地看著那個昨天半夜被她扔到門上的筆筒——凱蒂貓戴了個粉紅色的蝴蝶結,笑瞇瞇地趴在桌上。她一時語塞,頭腦一片空白。
做夢嗎?原來真的是又在做夢了……
“清醒了沒?可真的要到七點了!快快快!”眼前驀然一黑,原來是老媽將毛衣迎頭套下來,不耐煩地催促,“牛奶都涼了!我先去把它熱一下,你快點下樓。”
老媽走開,下樓,腳步聲在樓梯上響起!班⑧、嗒……”艾美的神思一時間有些恍惚起來,下意識地數(shù)著,一共二十四次響聲,然后,傳來了母親到一樓換拖鞋的簌簌聲。
沒錯,臥室在二樓,應該就是二十四次響聲才對……艾美想著,忽然笑了起來。什么呀!真是“高三綜合征”!看來自己真的是睡眠不好了,老是做這種奇奇怪怪的夢——或許,該讓老媽將樓下那個座鐘換成電子鐘,那“嘀嗒嘀嗒”的聲音真是讓她神經(jīng)衰弱啊……
她迅速回過神來,用力將頭從毛衣中穿出,然后三下五除二地穿好了衣服,跳下了床。風卷殘云一般,她將桌上堆積的作業(yè)本和書掃進了書包,小心翼翼地確定了一下那本最心愛的小說《長歌》放在最底層,才一跳一跳地下樓。
當她跳下第一級樓梯時,她的腳步忽然頓住了。然后,她倒抽了一口冷氣,慢慢地轉過頭,看著墻角門邊的某處——那里,躺著一片塑料碎片。
粉紅色的、凱蒂貓頭上蝴蝶結的碎片。
“飯盒擱好了嗎?午飯我給你準備了尖椒牛柳,蓋子蓋緊了,小心汁子流出來!痹绯科唿c五分,在她準時將自行車從家里那個小花園的鐵門中推出的時候,依舊聽見母親在后面絮絮不休地叮嚀。
海城是個東海邊的小城市。她的父母是普通的公務員,三口的小康之家住在市郊,雖然地價便宜,房子也是一梯一戶的排屋,但是離學校很遠,每日就算騎車也要將近半個小時——因為父親喜歡園藝和古董,為了擁有一個小小的花園,堅持在這里買了幢房子。
“知道了知道了!老媽再見!”背上書包,艾美逃脫般用力一蹬,車子從家門口那條斜坡路上飛了出去。
從家里到學校,二十五分鐘的車程是非常緊湊的,簡直是一分鐘都耽誤不得。她不敢大意,如往日一般用力蹬著車,穿過那一片綠化林區(qū),深深吸了口氣,然后哼起了歌兒。
故作輕松。她也知道自己在極力擺脫方才的回憶——那散落在墻角的碎片明明白白地證明了,昨晚她所見到的一切并不是一個夢境而已!
那是真實的。
然而一想起那個不知從何處走來,一直停留在臥室門外的人,艾美的心里就有森森的冷意:家里的東西一件都沒有少,連門都沒有開動過的跡象——那個人,甚至還替她撿回了扔在門邊的筆筒……
究竟是為什么?艾美一邊苦苦思索著,一邊沿著道路用力蹬車。
從家里所住的郊區(qū)進入小城干道,還需要騎上十多分鐘的路。這一路的兩邊是市郊最大的一條綠化林帶,滿目的蒼翠。不過這條路比較冷僻,這也是每天晚自習以后,她都要找露兒搭伴回家的原因。
露兒的家在綠化帶前方不遠處,騎車再轉兩個彎以后就能看見。
然而,艾美在第一個轉彎的地方,撞上了堅硬的實體。
因為對于道路熟悉得可以閉上眼睛,她如往常一樣不安分地雙手脫把,哼著歌騎車。所以在意外地看見轉彎后路邊出現(xiàn)了一個沒見過的路牌時,她甚至連剎車都來不及捏,只驚呼了一聲便直直撞了過去。
三十秒鐘以后,她從地上爬了起來,氣呼呼地抬頭看那個路牌。
新立的路牌連著一個信箱,還散發(fā)著漆的味道,上面用紅色標著“蕭宅”兩個字。字底下還寫了一個箭頭,直指林后。
艾美這才驚訝地發(fā)現(xiàn),不知何時林中的草地上已經(jīng)辟出了一條小徑,在酢漿草叢中曲曲折折地通向林中深處。草葉有些歪倒,是有人新踩過的痕跡。
怎么,原來這里已經(jīng)有了新住戶,所以才釘了個新路牌?
真倒霉。艾美從地上扶起了車,盒飯已經(jīng)打翻了,尖椒牛柳的汁子弄臟了她的裙子和書包,膝蓋也蹭破了一塊。心中的火氣騰地冒出來,她在跳上車前忍不住抬起腳,狠狠地踢了那個倒霉的路牌一下。
七點十五分了。再也不能多耽擱,艾美揉著膝蓋跳上了自行車,繼續(xù)趕路。
在前方拐彎時,她的眼角無意中瞥見了后面——那個路牌旁邊不知何時站了一個穿著紫色衣服的長發(fā)女子,正彎下腰來,扶正了那個被她一腳踢歪的路牌。
哦……這個,就是新來的蕭宅女子嗎?剛才她該不會看見自己踢她家的牌子了吧?
她忽然覺得有些赧然。
作為一個高三學生,在學校的一整天忙得像打仗似的。晚自習結束是九點整。
“對了,明天一定要記住把最新的《長歌》帶來!甭秲涸谶@個岔路口千叮萬囑,“昨天我看完了第八章,一夜沒睡好想著后面如何呢!沉音寫的東西真是好看啊!
一路騎著車回來,兩個女孩都在議論著這一本書,一直說到了家門口。
《遺失大陸》是近十年來最暢銷的華文書籍之一,講述的是一個名叫“云荒”的大陸上的種種故事。架構龐大,設定繁復,氣勢恢宏,在文學性和商業(yè)性上都獲得了極大的成功,從而第一次架構起了東方體系的奇幻模式。從十年前開始在《幻想》上連載,已經(jīng)出到了第五卷,至今暢銷不衰,累計發(fā)行量已經(jīng)是個天文數(shù)字。而除了書籍出版,它同時也被改編成了動漫和影視,已經(jīng)是家喻戶曉。
就連已經(jīng)逼近高考的艾美和周露兒,都無法抵抗這部小說的魔力,在課余偷偷追著連載看,然后私下相互分享體會和喜悅。而艾美家里訂閱了連載《遺失大陸》的雜志《幻想》,所以理所當然地成了首先傳播最新劇情的人。
“好啦好啦,明天周六,我去你家做功課的時候順便把新連載帶給你!卑酪豢诖饝,心里有一種小小的優(yōu)越感,笑嘻嘻道,“小丫頭,小心你媽知道你不復習偷看小說,打死你!
“嘻嘻,才不,我爸媽也是《遺失大陸》的書迷呢。”周露兒卻有恃無恐地笑。
艾美撇撇嘴——唉,為什么自己的父母從來不看《遺失大陸》呢?如果像周露兒那樣把父母拉到同一陣線來,自己也不用偷偷摸摸地看了。但說起來奇怪……既然父母都不看《遺失大陸》,那么為什么還要每個月都訂閱《幻想》雜志?
越想越覺得納悶,艾美告別了周露兒,繼續(xù)前行。
兩個女孩分開的時候,是九點二十五分。往前再騎五分鐘,就可以到家了。
在轉過那一個路口時,艾美愣了一下。林間小徑暗淡的路燈下,她又看見了那個新漆的路牌——隨著道路的起伏,空了的飯盒在自行車籃里“砰砰”地響著,她的裙子上還留著牛柳的肉香。在路過那個岔道口的時候,她不由自主地放緩了車速,轉頭看了一下那個路牌。
“蕭宅”。
還散發(fā)著油漆香味的路牌上,那一個箭頭指向林中深處。密密的樹林背后,依稀能看見有燈光明滅不定。夜風緩緩吹來,在路牌前剎車的艾美內(nèi)心忽然有種奇怪的沖動,想一直沿著那個方向,走入小徑的深處去看看。
她一直是一個大膽而又充滿了活力的女孩子,正直而熱情,眼睛里面沒有任何的陰暗,遇到事情也是想干就干。
在路燈下鎖好了車,艾美拎起書包踏上了小徑。如今是深秋,酢漿草沒有到開花的季節(jié),風里充溢著淡淡的木葉清香,她走在林間小徑上,鋪滿了酢漿草的路踩上去軟軟的,沒有一絲聲響。
“小姑娘,你好!”剛剛走入那一片林子,她忽然聽到有人在幽暗的林間招呼了一聲。即使大膽如艾美,也不自禁地嚇了一跳,幾乎叫出聲來。
艾美睜大了眼睛,想在這個昏暗的樹林里看清楚這個女子到底在何方。這時,似乎老天幫了一次忙,云破月出,皎潔的月光從林間直灑下來。
在那一刻,長長的裙角飛揚起來,艾美看見了坐在木槿樹上的紫衣女子。
“月明林下美人來!
那一瞬,她聽到一個聲音輕輕吟了一句詩。
——即使是一個月以后,關于蕭宅的所有記憶都成為模糊的碎片,艾美依然為自己第一次看見她時那樣的美麗而戰(zhàn)栗。
那一刻的月光下,紫衣女郎藏身在斑駁的光影中,垂下的雙足輕輕晃蕩著,樹葉的陰影掩飾了她過于蒼白的臉色,看起來輕靈而曼妙。她手里拿著一卷線裝版的《全唐詩》,月光在她的紫衣和長發(fā)上如水一般流動,映得她的側顏有一種魔性的美。
雪滿山中高士臥,月明林下美人來。
剎那間,那句詩仿佛活了。
“小姑娘,半夜三更的,跑這里來干嗎?”她正在發(fā)愣,紫衣女子從樹上躍了下來,落在草地上,看了看愣在一邊的艾美,嘴角忽然泛起了調(diào)侃的微笑,“我認得你——今天是不是你撞壞了我的郵箱?”
艾美訥訥不知所措,臉騰地紅了。
“嘻嘻,看把你嚇的。我也不是來問罪的。好啦,我回去寫書了。”見對方不回答,紫衣女子再度打量了她一番,仿佛確定了什么,眼神一亮,自己沿著小徑跑開來,對她招招手,“有空來坐坐,我家在林子后頭的河邊。”
跑了幾步,她仿佛想起什么似的回頭:“對了……我叫蕭音,小姑娘你呢?”
“我、我叫艾美……”她的笑容里有璀璨的光輝,讓艾美看得分了神,結結巴巴地回答,“叫我小美就好。”
紫衣女子笑了笑,順著小徑進了林子深處。
那里,透過密密匝匝的樹葉,可以依稀看見一盞昏黃的燈火。
小姑娘?那個人也不過二十歲出頭的年紀吧,居然就叫自己小姑娘?艾美站在林子里,有些不服氣地想著——回去寫書?那個蕭宅里的女郎,究竟是做什么的呢?難道是個作家?
“對不起,請問有看見一個穿紫衣服的女子走過去嗎?”
在艾美走回到路燈底下時,身后忽然有一個聲音響起。
她嚇了一跳,俯身去開自行車鎖的手顫了一下。她直起身子回頭看去,只見幾米開外的小徑上不知何時已經(jīng)站了一個男子,在料峭的夜里穿著件灰色的套頭毛衣,手里拿著一沓稿子模樣的東西,問她。
“你說的是這個蕭宅的人嗎?”艾美怔了怔,順手指了指身邊路牌上的字樣。
男子的目光轉向路牌,只是看了一眼,便點了點頭。他站在幾米外路燈正好照不到的地方,所以看不大清楚面貌,只依稀讓人覺得面部輪廓頗為英俊,陷在陰影里的眼睛深邃沉靜,宛若寒星。
一瞬間,竟然讓人心里有些凜然。
這個人,和剛才那個神仙似的姐姐一樣,似乎都不是普通人呢。
“她剛剛在樹林里,現(xiàn)在回家去了!卑阑卮鹆艘痪洌呀(jīng)打開鎖,推出了車子——真是奇怪,回家這一段路本來很少有人走的,今晚卻一連碰到了兩個陌生人。
“謝謝!蹦凶狱c了一下頭,艾美便跳上車用力蹬了出去。
前面都是直路,五分鐘就能騎到家里。
如果她那個時候回過頭來看看,她便會看見,路燈下那個陌生的男子一直站在那里,注視著她的背影,眼睛里的光芒變得極為怪異。
然而,因為想著來不及做作業(yè)了,她只是一口氣用力往前蹬車,絲毫不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