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yōu)槭裁床惶幼撸?br />語言暴力、電擊毆打、社會隔絕、指使謀殺,
摧毀受害者人格的恐怖深淵。
北九州連環(huán)監(jiān)禁殺人案發(fā)生在一九九六年至一九九八年間,但直到二〇〇二年才浮出水面。這樁前所未有的惡性案件震驚日本。
主犯松永太和緒方純子雖未登記結婚但形同夫妻。松永太對緒方純子進行了長達二十年的家暴,通過精神和肉體雙重虐待對后者實施洗腦,令其成為自己的幫兇。
被害的七人中有六人是緒方純子的親屬,松永太沒有親自動手,而是用暴力支配受害者。他將受害者分級排序,制造恐慌。為了不被懲罰,為了不落到等級的末位,受害者彼此監(jiān)視告密,直至互相殘殺……
北九州監(jiān)禁殺人案是日本著名的刑事案件之一,因其離奇和恐怖而廣為人知。該案引人注目之處,在于主犯松永太對被害人實施精神控制,致使親人相殘,手段令人發(fā)指。該案是家暴和PUA(Pick-up Artist,通過包裝自己和心理學技巧,騙取異性感情、金錢,乃至洗腦控制異性)的體現(xiàn)。
松永太原本是詐騙慣犯。編造身世、假裝溫柔闊綽騙取女性好感,然后通過毆打、社交隔絕、語言暴力等方法控制女性騙取錢財,這是他一貫的犯罪手法。后來發(fā)展為將沒有利用價值的詐騙勒索對象虐待至死。
作者豐田正義非常關注家暴問題,該案曝光后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參與庭審,采訪主犯,努力接近事件的真相。通過豐田正義冷靜、克制的描述,我們可以從這起案件中窺見,家暴對一個人身心的殘害可以達到多么可怖的地步,令人失去逃跑的本能、拋棄為人的底線。
序 言
他,是個天才殺人魔。
他在公寓樓的一個房間里,囚禁了一名男子和該男子的女兒,勒索了大量的錢財,同時還對他們施加種種虐待,例如電擊,以及限制飲食、睡眠、排便等等。被囚男子如家畜一般被虐待,以致終身體虛弱至極而亡。之后,他故技重施,又將一家七口囚禁在同一個房間,手段也一如此前,使用電擊,并進行各種限制,如同對待奴隸一樣地施虐。
這一家七口,有他的妻子(二人為事實婚姻,而非法律意義上的配偶關系)、妻子的父親、母親、妻妹夫婦、外甥、外甥女。
然后……
他命令這一家人互相殘殺。但是,那一家人完全不抵抗,完全不逃跑,而且完全順從他的指示,一個人又一個人地自相殘殺,人數(shù)是一個又一個地減少,而尸體則是一具又一具地被肢解。但是,他,完全就像是在棋盤上驅動棋子一般,僅僅對殺人者和被殺者發(fā)出指示,一絲一毫也沒有弄臟自己的手。
后,只剩下他的妻子一個人,其他的人都死了。他的妻子,一直接受他的指示,直到后都忠實地履行殺人的任務。不過,她也曾經(jīng)試圖逃離他的魔掌。但是,她失敗了,之后就完完全全地淪為奴隸。她一邊遭受著他的極度虐待,一邊又染指于一件又一件兇殘的罪行。后的后,以至于把她自己的全家都卷了進來。
他,叫松永太。他的妻子,叫緒方純子。他們原來是校友,就讀于福岡縣久留米市內(nèi)的一所高中。畢業(yè)后,他們開始交往,并成為事實上的夫妻。不過,他們因為詐騙而被警方通緝,于是逃到北九州市的小倉,此后輾轉流竄于多處公寓。就在其中的一間公寓,發(fā)生了密室監(jiān)禁大量殺人毀尸滅跡案。
平成十四年(二〇〇二)三月,罪行暴露。名被殺男子的女兒受到警方保護,松永和緒方被逮捕,并被起訴。之后,福岡地方法院小倉分院對此案進行了共計七十七次的公開審判。在庭審中,那些駭人聽聞的、難以想象的、殘忍而離奇的犯罪惡行,逐漸浮現(xiàn)出來。
我旁聽了一多半的庭審,直到平成十七年(二〇〇五)九月二十八日,迎來了終的判決。每次旁聽,我都要長途跋涉于東京和小倉之間。不為別的,就是要見證這一樁犯罪史上的離奇大案,被一點一點地揭開全部的真相。而且,不是通過新聞報道,一定要由我自己去親眼所見、親耳所聞。
起初,這個案件看起來似乎是由松永和緒方合謀,共同實施的。但是,我聽一位一直追蹤采訪此案的當?shù)赜浾哒f,實際上,緒方應該也是一直遭受著松永的殘酷虐待。她被逼無奈,無計可施,結果聽從了松永的殺人指示,走上了殘殺家人的罪惡之路。就在那一刻,我感覺心頭遭到猛烈的一擊,隨之產(chǎn)生一種強烈的欲望,驅使著自己一定要詳細地弄清這個案件的構成。
這名女子原本應該是受害者,遭受著丈夫或是戀人慘絕人寰的暴力虐待,但終竟然淪為施暴者的幫兇和同謀,犯下了殺人之類的邪惡罪行。一直以來,我都在調查研究此類案件的構成。其中有一樁令人痛心疾首的案子,是一個年輕母親的殺子案。這名女子的同居配偶,為了攫取保險金而逼迫她,教唆她殺掉你(和前夫)的孩子。結果,她不堪暴力,親手把自己的孩子推進了大海。
為什么?她為什么不逃跑呢?
這個樸素的疑問,必然在此類案件的調查過程中涌上心頭。同樣的疑問,一定也會讓法官、檢察官、辯護律師都疑惑不解。但是,據(jù)我所知,這種無法逃脫的心理狀態(tài),幾乎從未在審判中得到清楚的揭示。甚至于在大多數(shù)情況下,都沒有人意識到要去揭示這種心理狀態(tài)。而且,在審判中,人們往往認為如果想逃,無論如何都一定會逃掉,結果在量刑上也往往會作出與施暴主犯同等的判決。
對于這樣的審判現(xiàn)狀,我非常不以為然。我認為,如果是在一種無法逃脫的心理狀態(tài)之下,被逼無奈以致犯下罪行,那么法庭理應查明,并根據(jù)具體情況作出相應量刑。我多年來從事對家庭暴力(DV)的調查采訪,聽到了許多受害者講述自己處于無法逃脫的心理狀態(tài)之下的真實經(jīng)歷,也得到了受害者關愛專家的相關解答。這讓我更為堅定地認為,這種審判應當?shù)玫礁淖儭?br />
但是,這個案件還是遠遠地超出了我迄今為止的采訪經(jīng)驗,遠遠地超出了我的理解空間。作為受虐婦女(家暴受害女性),她無法逃脫,被逼到窮途末路,結果殺害了六個自己的親人,并將尸體肢解。緒方純子的心理狀態(tài),究竟如何?那種內(nèi)心的幽暗,到底多深?
而且,松永太也是個聞所未聞的施虐者(家暴施暴者)。從我的調查經(jīng)驗來看,家暴男大多都很相似,DV相關案件施暴者的人物形象也很容易想象得出來。但是,松永太完全顛覆了我的認知,讓我意識到自己通過大量調查采訪而積累起來的知識,竟然是那么地微不足道,那么地不堪為用。
另外,這一案件的開端是松永和緒方之間由家暴構建而成的操控關系,但不斷有人被卷進來,被置于松永的操控之下,并終釀成了連環(huán)殺人的慘案。隨著操控和殺人規(guī)模的急速擴大,松永從一個普通的施暴者進化成為一個世所罕見的連環(huán)殺人犯。松永這個人,到底在想什么?到底懷著什么樣的情感?關鍵的是,他到底設計和編織了什么樣的操控手段?
我懷著這樣的疑問,連續(xù)旁聽了北九州連環(huán)監(jiān)禁殺人案的庭審,并盡可能地進行了獨立采訪。但是,隨著事實一點一點地浮現(xiàn)出來,我不禁毛骨悚然,以至于竟然完全不知道該如何解析,也完全理不出頭緒。
然而,就在那個時候,一本書為我打開了突破口。那本書叫《心靈的創(chuàng)傷與恢復》(中井久雄譯,MISUZU出版社),作者朱迪思·L.赫爾曼是一位美國的精神科醫(yī)師,也是虐待與監(jiān)禁受害者心靈創(chuàng)傷研究領域首屈一指的專家。
之后,我把這本書介紹給一位我熟悉的當?shù)赜浾摺E銮傻氖,這本書竟然兜兜轉轉地轉到了負責此案的檢察官手上,而這名檢察官或許懷著和我一樣的想法。結果,檢方向法院遞交了該書,作為松永和緒方以及七名受害者之間存在操控關系的精神病學證據(jù)。
緒方本人也在拘留所里讀了這本書。在法庭上,當檢察官向緒方問詢讀后的感想時,她回答說:和我自身的經(jīng)歷相似。雖然不是一切都完全吻合,但我由此回憶起了過去的那些事,意識到自己的經(jīng)歷就像書里說的那樣。
在本書中,我計劃借助以緒方純子為主的當事人證詞和口供記錄,以及我獨立采訪所取得的相關人員證詞,全方位地描述我自己所了解、所把握的北九州連環(huán)監(jiān)禁殺人案。有時,我也會運用赫爾曼等人的觀點,分析案中人物的行為。當然,我并不認為自己能把整個案件都解說清楚,因為幸存的證人極少,而且案中充滿了謎團。因此,我打算本著不知為不知的原則,將那些連我自己也無法弄清楚的情況,如實且平實地記述下來。我想,即便僅僅記錄現(xiàn)實中發(fā)生的事情,意義也是十分巨大的。同時,我還打算記錄松永的庭審供述、檢察官的總結陳詞與量刑請求、各辯護團的后辯論,以及判決結果。
需要事先說明的是,案中有多人的姓氏是緒方,因此本書出于區(qū)別記述的考慮,將只用名字,不用姓氏。例如,緒方純子將以純子的名字進行敘述。另外,本書將依據(jù)作者的判斷,對部分人物和建筑使用化名,敬請讀者知悉。
豐田正義
1966年出生于東京。早稻田大學文學部畢業(yè)。曾在紐約的一家日系雜志任記者,后成為非虛構作品自由作家。涉及題材廣泛,從犯罪事件到家庭問題都有所涉獵,同時著有人物評傳類作品。已出版《光環(huán)的素顏:美輪明宏的活法》《名為家庭的病灶》《從正在崩壞的我到即將崩壞的你》等。
章 十七歲的少女
第二章 松永太和緒方純子
第三章 個人
第四章 緒方一家
第五章 第二個人、第三個人、第四個人
第六章 第五個人、第六個人、第七個人
第七章 松永太的陳述
第八章 消失的兩個人
后記
二審的法庭判決和緒方純子的來信代文庫版后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