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書共五輯,收錄了《寧家莊素描》《春到韓家莊》《綠水池上》《有關(guān)麥子的章節(jié)》《紅薯窖藏》《與母親的戰(zhàn)爭》《盛裝出行》等散文。
輯 村莊:云朵上的脈脈凝望
寧家莊素描
邢西邊城茶舊溝
春到韓家莊
義滿兩口村
春風(fēng)里的崔路
魅力太子井
綠水池上
堅硬的于家
第二輯 笊籬:有情有義的度量衡
一把笊籬在等你
有關(guān)麥子的章節(jié)
粉條,有情有義的度量衡
父親和他用過的鋤
碎布門簾
鞋底上的深情
紅薯窖藏
九月花開天下暖
第三輯 故人:明清版畫中一抹茶煙
花枝巷敘事
與母親的戰(zhàn)爭
像酸棗一樣活著
父親三題
盛裝出行
臨花而居
院里有棵石榴樹
鄉(xiāng)下那片向日葵
第四輯 時光:牽一頭牛慢慢回家
蒹葭蒼蒼
鄉(xiāng)間有鼠
尋味內(nèi)丘之大鍋菜
養(yǎng)雞的村莊那么溫暖
養(yǎng)牛記
心間的豬
黑狼記
柿柿如意
第五輯 民俗:農(nóng)耕時代的在場敘事
石河村里話初一
百花深處有牛王
七夕:散落在內(nèi)丘的傳說
月夜說書
年前年后都是節(jié)
捎話
顧盼生姿的村戲
屋頂上的集體主義歡歌
《慢時光荷鋤而歸/當(dāng)代著名作家美文自選集》:
寧家莊素描
因為一次偶然的旅行,我愛上了一個山村。
在百度中輸入“內(nèi)丘寧家莊”,點擊搜索,查不出關(guān)于它的任何信息。這個藏在深山中的古村,低調(diào)內(nèi)斂,一如未經(jīng)剖開的美玉。
淡日微陽,我們從內(nèi)丘縣城出發(fā),沿隆昔線西行,到七里河折而向南,拐上一條村級公路,一共走了大約30公里,才到寧家莊。白草離離,曠野斑斕,漂浮的白云飽滿成熟,樹上的果實好像搖一搖就落。
秋蟲噤聲。在這個寒涼的時刻,生存的智慧隱藏在草葉下。觸角,不是用來對抗或者攻擊,是試探風(fēng)聲。
一
我在橋上等人,橋上幾個人也在看我,彼此的眼神都是好奇。
寧家莊的老橋有兩座,從東數(shù)的話,這是□□座。橋全部由石塊砌成,典型的半圓形拱橋。橋沒有欄桿,兩邊各放兩塊長條白石,村民們坐在條石上,閑話家常。他們都住在河邊,橋下的水流不完。河岸上的花開了,河岸上的樹綠了,草木悠悠,一渡就是千年。
一位老太太包著紫紅色方巾,腰間扎著圍裙。她正招呼一位鄰居,要不要去地里摘柿子。每一個鄉(xiāng)村婦人,都有過如花的少女時代。當(dāng)年,木格窗欞下,一床新被,一個木訥憨厚的夫君,就構(gòu)成一個鄉(xiāng)村少女的芬芳之心。兩個中年人蹲在地上,回憶1958年修橋的往事。
一場秋雨后,空氣清新。橋上閑人聊天,橋下細水深流。一個轉(zhuǎn)身,光陰便成為故事。一袋旱煙,過往已成為歲月。人們的交流,除了語言,還有風(fēng),傳遞著對方的真誠與坦蕩。
相對來說,西邊第二橋更為古老,也精致許多。它建于嘉慶年間,后毀于大水。1979年重修時,用的還是老橋的石料。橋中間地面高高隆起,鋪著光滑的大青石。橋兩邊有抱鼓石,也有橋欄板。不知道多年前,有沒有一個翠翠,坐在橋邊凝望,在等她的儺送哥回來。
二
人活著活著,就簡單了,穿一件輕松的外套,和秋天的陽光一起,我走在人口不多的山村里,和每一座老屋相遇,瞬間就交上了情誼。
我天生喜歡石頭房子,喜歡它們素樸本真的原貌。那種虛偽的古村落,石頭墻外刷一層黃涂料,要多難看有多難看;蛘吲f房翻了新,弄得不倫不類。這里的石頭房子很好地保持著本來的樣子,即使破舊坍塌,還是葳蕤一片,絕不讓現(xiàn)代的磚瓦斜插進來。窄窄的石巷里,踏著厚厚的枯枝敗葉,我們興致勃勃地,拜訪這些歲月的遺民。
寧家莊的民居,墻體都是青石或紅石,灰沙泥勾縫!跽膲Π胙,常凸顯出兩塊拴馬石。門前有上馬石,門旁邊還有練武用的石鎖。一般人家都有門樓,五彩的掛落雕刻精美,蘊含多子多孫之意。門楣上,或為一個大大的“!弊,或?qū)懼昂蜑橘F”的吉祥話。門當(dāng)多為方形石材,雕刻技法純熟,圖案多種多樣,有“居家□安”,也有“犀牛望月”。門兩邊有墀頭,有“卐”字型圖案,也有寫著“乾元”二字。后者因為正對一條巷子,所以要辟辟邪氣。門上斗拱,一柄如意。柏木的門板,抵抗住歲月的剝離。
進門通常有一條過道,墻壁是土黃的泥坯。抬頭看,椽子和檁條都已經(jīng)烏黑。過道兩旁還有過庭房,住在里面冬暖夏涼。方正的四合院,正屋的地勢要高。富裕人家的正屋透著氣派,屋前有前檐,兩邊帶耳房。
走過一家一家的石屋,對自然的秩序,對時光,對沉重與輕盈,對殘缺與痛苦,都有所敬畏。寂寞的老屋,歷經(jīng)生死輪回。月光洗過,青苔走過。許多年前,曾點亮一個人的眼神;許多年后,又暗淡了許多人的青春。
三
站在寧家莊的院子里,突然想起里爾克的《秋日》:“誰這時沒有房屋,就不必建筑。誰這時孤獨,就永遠孤獨!
腿腳不便的老人,坐在石頭上休息。一群雞在桃樹下覓食,一只白貓在窗臺上蜷曲。我們幾個人一起用力,翻動一塊石碑。用掃帚掃去浮土,卻始終看不清有什么字跡。老人熱情起身,指給我們看身下的石塊,居然也是一座石碑。清水沖過,赫然顯出“光緒九年十二月”的字樣,著實讓人驚奇。
在寧家莊,我們意外地發(fā)現(xiàn)一扇太陽門。這獨特的圓形石門,沒有任何木料,是用當(dāng)?shù)爻霎a(chǎn)的桃紅玉砌成。顏色粉紅,晶瑩剔透,讓人愛不釋手。剛過門的小媳婦給自家這道古老的石門起了個好聽的名字,叫紅石橋。她在院子里洗衣,街道上的人影就開始生動了。瓦壟上的狗尾草也在頂著露珠微笑。在她的一搓一揉中,都是沉淀的愛意。
張年根的家可能是村里□大的庭院,粗粗估算一下,大約有300□的面積。高大的屋檐下,掛著小筐和篦子,灶臺上貼著內(nèi)丘神碼。木梯上搭著金黃的玉米,墻角放著金黃的蓮花瓜。焗過的破缸里,栽著幾棵青椒。一只小狗在狂吠。84歲的老人穿著千層底布鞋,他一笑,整個院子也跟著笑。他的老伴癱瘓在床已經(jīng)14年,他天天給老伴做飯洗衣。
從前的愛情特別干凈,像天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