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劇的生長與植物的生長有相似之處——先是種子，然后是根、枝葉，最后才是花果。戲劇中的種子是一個念頭或是一個想法，好的想法是良種，而諸般皆不適的想法就是劣種。有了好的念頭才能繁衍出根須，長出枝葉，這一切都經(jīng)歷過了，才有開花不開花之說，真可又開花又結(jié)果的植物并不是百分之百。戲劇亦如是，當初的種子至關(guān)重要。
　　好的種子預(yù)示著一部戲豐富、發(fā)展、變化的可能，否則，一切無從言說。就這些年我參與的戲劇——或演或?qū)У男牡脕碚f，劇本是一部戲成功之關(guān)鍵。當然，一切的制作環(huán)節(jié)都可說是關(guān)鍵，但今天說這話，是想強調(diào)劇本更是關(guān)鍵中的關(guān)鍵。
　　我與靜之的關(guān)系很像李漁說過的一句話：“人唯求舊，物唯求新�！迸c靜之相識是在我演他的第一個劇本《琉璃廠傳奇》的開機儀式上。一見面便很談得來。他長我兩歲，可說是同一輩人。我們都是那種山南海北地把青春拋盡了的一代。我覺我們這一輩人有些共同點：正不至迂，諧不至邪；有責任心，辦事認真。這幾點在我和他至今的合作中都能相互感覺到。除了上邊提到的那部戲之外，我們又合作了《康熙微服私訪記》的第一、二、三部。四年下來新朋已成老友，相處得很好，可謂“人唯求舊”了。
　　“物唯求新，”李漁說，“新也者，天下事物之美稱也。而文章一道，較之他物，尤加倍焉�！膘o之為文，寫戲常發(fā)新奇之想，看過他劇本的人都有這樣的感覺。他自己說得益于寫詩帶來的想象力。在我看，或與他輕松、自信、重性情、講趣味的處世心態(tài)有關(guān)系。寫一部戲，想象力是一方面，品位與情趣又是一方面。
　　《康》劇第一部播出后，能得各界人士的喜歡，大概有其品位與性情的一面。寫戲自由、輕松、神馳八方確實要有文字以外的功夫才行。按他的說法是“寫戲常自己逗自己樂”，這大概是一種寫戲的態(tài)度與生活之態(tài)度的契合吧。以這樣的心態(tài)寫戲，哪有不出新的道理呢！
　　靜之的戲重人物，人物生動，各具姿態(tài)。他寫的康熙，為我后來所演的溫暖的、莊諧得當?shù)摹⒂惺芯�味道的皇帝提供了好的基礎(chǔ)。宜妃、三德子、法印也都各具特色。“物唯求新”當然包括了人物之新了。
　　我還想引李漁對戲劇臺詞要求的一句話“聲務(wù)鏗鏘”來評價靜之劇本中的對白。我們最初就把這部戲定位在皇帝喜劇上了，風格樣式是亦莊亦諧。臺詞的生動、有味道大概是成功的關(guān)鍵，莊要莊得莊嚴有氣勢，諧要諧得有趣而不卑俗。既是口語，但又不失其節(jié)奏音韻。劇本出來后，大家都覺出臺詞寫得既有節(jié)奏又有味道。王元化先生在看過了戲后曾在《新民晚報》上說過一段話：“值得一提的是，演員的語言很生活化，很生動，不是那種全在觀眾意料之中的陳詞濫調(diào)�！边@一點我相信得益于多年來靜之一直寫詩，為文，和他對生活的觀察與熱愛。
　　一九九八年七月
　　補充：
　　以上的一段文字，是三年前靜之出《康熙微服私訪記》第一部時，我寫的一篇小文。
　　從一九九六年歲尾編寫《康》劇第一部至今已有五個年頭了。這五年我與靜之及鄧建國合作共拍攝了《康》劇的一、二、三部。三部戲在全國的各家電視臺都取得了不錯的收視率。第一部我還只是演兼監(jiān)制，從第二部開始我便集導(dǎo)、演、制于一身了，其中甘苦難以言表，當然樂也在其中。不管怎樣，這幾年的時間就是這樣地被充滿了，想想也頗有收獲。
　　戲拍好了，每當播出之日，我與靜之的心情大致相同——誠惶誠恐地坐在電視機前，以挑剔的目光看著自己的作品，挑出毛病后，就想著什么時候能把它改過來。所以自第一部播出后，就想到了要接二連三地做下去，結(jié)果還真就做了三部了——自己給自己找苦吃。按說拍戲見好就收不失為一聰明之舉，錦上添花的事終歸不是那么好做的。
　　反觀做下來的這三部戲，四個字：恍如一夢。拍戲吃苦尚且不論，就是不斷地為這些觀眾熟悉了的人物編出故事來，想想也是一件頭疼的事。靜之就這么憑空地制造出來了，現(xiàn)在看這實在是一件大工程。
　　第三部就播出的效果來看，包括在臺灣地區(qū)、香港地區(qū)（其中無線臺首創(chuàng)了在黃金時段播內(nèi)地戲，并創(chuàng)出收視紀錄的佳績）都有很高的收視率�，F(xiàn)在《康》劇的第三部的文字又要出版了。我作為該劇的導(dǎo)、演及監(jiān)制，先向靜之表示祝賀，再要感謝出版社。戲劇改成小說，這是一種新的文體嘗試，也許讀者朋友們會從中讀出別一種新鮮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