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法治溫柔的吶喊

2014年，我在中國民主法制出版社出版了自己的第一部法治評論文集《法治的謎面》。承蒙讀者厚愛，此書早已售罄。前不久，最高人民法院的劉樹德法官還問我手上有無此書，但我自己手頭僅剩一本，且內(nèi)有不少劃痕與折痕，算是舊書了，送人絕對不合適。那為什么不重印呢？如果可以選擇，我寧愿重印，真不想當下就出這個增訂版。

然而，由中國民主法制出版社繼續(xù)重印確實不太方便，以至于我連試試的念頭都沒動過。何以如此呢？因為當初《法治的謎面》從策劃到編輯再到出版后的宣傳，都是由該社龐從容女士及其團隊負責的。記得最初我給小書取的書名是法治的是非或法治的立場，最終法治的謎面這個書名都是由龐從容想出來的。如果書名也有版權的話，那它應該歸龐從容所有。但2018年4月底，龐從容及其團隊整體移席知識產(chǎn)權出版社了。在業(yè)務上，他們已經(jīng)跟中國民主法制出版社沒有任何關系了。由此導致《法治的謎面》要么在知識產(chǎn)權出版社出新版，要么就一版絕版，而龐從容又正在知識產(chǎn)權出版社策劃黑駿馬法學漫叢。她非常歡迎《法治的謎面》出修訂版，并加入該叢書。這就是在知識產(chǎn)權出版社出版增訂版的緣起。

當然，決定出增訂版還是有內(nèi)在原因的，主要有這樣三點吧。

一是，她并未過時�！斗ㄖ蔚闹i面》是本法治評論文集，里面都是六七年前在報紙上發(fā)表過的豆腐塊文章。是我作為一個法律人，對當時社會上及學界發(fā)生的涉及法律和法治之種種事案例的點評�，F(xiàn)在讀來，這些已經(jīng)淪為陳年往事的事案例本身可能沒有多少新鮮勁。不過，這完全沒關系，因為復述這些事案例并不是重點，重點在于澄清事案例背后的法律關系，分析如何處理這些事案例，在法學上才具有合法性和正當性。正所謂詩言志，歌永言，這些事案例只是素材和道具，通過它們講述法律上的道理，借以傳播規(guī)則意識和法治觀念才是目的。而不管是規(guī)則意識還是法治觀念，在我們這個被人情思維浸淫了三千年，被人治規(guī)矩主宰了三千年的國度，再怎么強調(diào)和宣傳都不過分；不但不過分，而且都還嫌不夠。正是從這個意義上說，以傳播規(guī)則意識和法治觀念為職志的《法治的謎面》，她遠未過時，依然有再版的必要。

二是，我對她心懷感恩。2010年我在法律出版社出版《消極主義：憲法審查的一種哲學立場》，2013年我在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出版《司法要論》，《法治的謎面》是我個人出版的第三本書。如果說，我在學界和司法實務界還有那么一點點知名度和聲望的話，那這主要歸功于《法治的謎面》。學術論文和學術專著都是寫給專業(yè)人士看的，本學科的其他專業(yè)人士一般沒興趣去展讀非本專業(yè)的學術論著，至于本學科之外即法學之外的其他學科人士更不可能去翻閱。但《法治的謎面》就不一樣了，她屬于隨筆性質(zhì)的法學雜文，不管什么學科背景的人都不排斥這種評論小文章。因而，與《消極主義：憲法審查的一種哲學立場》和《司法要論》相比，她的受眾要廣得多。事實上，這兩本書盡管出版時間先于《法治的謎面》，但在當當網(wǎng)上還可以買到，而《法治的謎面》早已賣光了。

可以說，不少人熟悉我的名字，知道我這個人，很可能是在網(wǎng)絡上，尤其是在微信公眾號上閱讀過我寫的短篇法學隨筆文章，翻過甚至細細品讀過《法治的謎面》。老實說，法學隨筆寫作最多只能算是我的業(yè)余愛好，為之投入的時間精力與《消極主義：憲法審查的一種哲學立場》和《司法要論》完全不可同日而語。然而，就帶給作者的影響力而言，這兩本書卻又難以望《法治的謎面》之項背。正因如此，我才對《法治的謎面》心懷感恩，不希望這個書名及這本書，短短幾年后就從讀者的視野中消失，不希望那些現(xiàn)在想翻閱她的讀者因她斷貨而失望。概言之，付諸行動出個增訂版，就是對她真誠感恩的最好表現(xiàn)。

三是，為了保持文集的純潔性，她需要部分修訂。《法治的謎面》一版第十輯是品讀書文，探微憲政，里面收集了《為了人的尊嚴》（作者是張千帆教授）等七部法學著作的書評。這七篇書評更多的是評鑒所涉的七部法學作品。盡管它們絲毫沒有否定規(guī)則意識和法治觀念的意思，但它們終究不是以傳播規(guī)則意識和法治觀念為目的，它們主要是廣布七位作者透過其作品所闡發(fā)的法學思想，學術性較強。它們同樣是短篇的評論文章，收錄進《法治的謎面》絕對談不上與其他篇什格格不入，但學術性評論文章與旨在傳播法治思維的評論文章終究不是一個類型。出于保持《法治的謎面》事案例評論文集的純潔性，應該將學術性味道偏濃的書評拿掉。

?當然，刪除的不僅僅是第十輯，第九輯法制回眸，當代借鏡除《日本戰(zhàn)后司法史上的浦和充子事件》一文外，出于篇幅等因素考慮，其余統(tǒng)統(tǒng)刪掉了。無須隱瞞甚至必須交代清楚的是，第七輯里有些刪除的文章如《〈新月〉往事：為憲政而吶喊》《被遺忘的土改人民法庭》等，對于今日中國的法治建設仍然具有不容漠視的教育和借鑒意義。畢竟，它們是先輩留給我們中華民族的法治遺產(chǎn)。只有繼承并正視這筆法治遺產(chǎn)，認真汲取先輩們在法治中國建設過程中的經(jīng)驗與教訓，我們才能更加理性地認識今日之中國，新時代的中國必須走法治之路的信念才會更加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