識得漢字一籮筐
你識字嗎?這顯然是廢話,今天還有幾個人不識字?
十多年前,偶然買了一本書《漢字王國 》,是一個叫林西莉的瑞典人寫的,講述漢字的起源、形態(tài)以及其他種種,比如 :山為什么這么寫?人最初是怎樣的? 一個漢字就像一幅畫,看一個字的形態(tài),就能想象出活生生的事物的模樣。想想看,漢字就是幾千年前古人所描迷的周遭事物,從文字角度看,我們依然生活在古人所描繪的世界里 。我們用了幾千年的漢字,是活的,是有生命的 ,它一直在講故事。
再看那些山水日月,以為無一字不識,卻原來無一字識得。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我不識字啊! 正如林西莉說的:即使一些受過很高教育的中國人對自己的語言的根也知之甚少。人們在小學、中學和大學機械地進行著漢語教學,卻很少加以解釋。
都說文字是一種工具,而漢字不僅僅是工具, 它也是一個巨大的礦藏 ,埋藏著豐厚的中華文化。學習漢字 ,就像打開一扇門,不光能看到文字的神奇,也能看到中華文化的博大精深。
朋友杜平至今仍記得他一年的語文課,記得他是如何開始認字的。那是20世紀六七十年代的農(nóng)村,連課本都沒有,老師只好一個字一個字地講 :入 、米、女、土……都是最簡 單的漢字。他的一年級語文老師是村里請的代課老師 ,顯然是落魄鄉(xiāng)間的舊知識分子,不會拼音,沒有課本,只好自己亂講,講字的形,講字的義,講字的理, 講與字有關的常識,九個漢字居然講了整整一學期。在那個無趣無序的年代,這位老師無意無奈中打開的漢字大門 ,結果讓孩子見到漢字的豐沛。于是,學生記了一輩子。
前些年,杜平辦雜志,獨辟蹊徑開《識字》欄目。我有幸主持這個欄目,于是,一個字一個字從頭細細學起來。幾年下來,識得漢字幾個, 并在這個欄目里當起了搬運工 ,將自己讀到的漢字知識搬過來與大家分享,僅此而已。
漢字難學 ,舊時識字的人不多,但人們對文字卻自有一種敬畏。汪曾祺先生寫過一個老人文昌閣的廟祝老白,除了管理文昌閣,他還有一項任務,就是到各家各戶去收集廢棄的字紙。那時人對字紙有一種崇拜心理,即便是不識字的人,也認為有字的紙是不能亂扔的,褻瀆了字紙是要遭天譴的,于是凡是有字的紙,都要敬惜 。所以家家有個字紙簍,用白紙糊著,貼了紅紙條,上書敬惜字紙,用來放有字的廢紙。隔些日子,老白會來收去,拿到文昌閣燒掉?吹竭@里,不禁肅然起敬,這幾乎就是中國民間尊崇漢字的一種日常儀式。
流沙河先生也寫過一本書《流沙河認字》,他歷時十年研究漢字,覺得學習認字太有趣了。他說:書成后怕有讀者要問:認得那么清楚明白,有何益處? 說老實話,當今世界看重實惠,我確實答不出有何益處 。但是我堅信某西哲之言 :有趣必有益。
林之,本名李玲芝,杭州人。年少時曾下鄉(xiāng)插隊,后一直在《杭州日報》擔任副刊編輯。曾創(chuàng)辦《城紀》專欄,追尋和講述城市的前世今生。
在文史領域具有深厚積淀,出版有《西湖細節(jié)》《老街漫步·杭州》《錢塘里巷風情》等。
近年來致力于漢字之美的品味與傳播,曾開設《課字》專欄,行文典雅有味,筆法深入淺出,如行云流水,給人以美好的閱讀感受,廣受好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