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潘軍小說典藏》為一部當代原創(chuàng)長篇小說,主要寫作家我小時候經常聽家里長輩談起傳說中智勇雙全的鄭海,長大后決定寫一本關于鄭海的長篇小說。我到鄭海的老家罐子窯實地考察,走訪了傳說中與鄭海有關的葉家后人,隨著對罐子窯所有與鄭海有關的人的追蹤了解,才漸漸了解鄭海的原型是罐子窯一個與葉家二少爺有過兩面之緣的船員,因大風救過葉家兩位少爺的命。他成了葉家的英雄,也成了罐子窯的英雄,之后鄭海就離開了罐子窯,后來關于他的許多傳說都是基于大家的美好想象,因為誰也沒有再見過他,他也沒有再回來過,像風一樣來了又走了。
潘軍為皖籍當代著名作家、劇作家、影視導演,先鋒派文學代表人物。其特立獨行的性格與創(chuàng)新求變的寫作一直為文壇矚目,在中國新潮小說的發(fā)展中起到了繼往開來的作用。此次收入的作品,皆是潘軍三十多年創(chuàng)作生涯的精選之作。
書畫一直是潘軍先生的熱愛,近年來更是將頗多精力投入其中,并頗有所獲。此次由安徽文藝出版社隆重推出的《潘軍小說典藏》系列中每卷均有潘軍先生的繪畫作品作為插圖,精心呈現書畫版典藏,具有極高的收藏價值。
《風》是潘軍小說中極具代表意義的一部長篇小說,以其獨特的文體方式和成功的藝術探索在崛起的新潮長篇小說中占一席之地。
自序
秋天里回合肥,在一次朋友聚會上,安徽文藝出版社社長朱寒冬先生建議我,將過去的小說重新整理結集,放進作家典藏系列。作為一個安徽本土作家,在家鄉(xiāng)出書,自然是一件幸福的事。況且他們出版的作家典藏系列,從已經出版的幾套看,反響很好,看上去是那樣的精致美觀。我欣然答應。這也是我在安徽文藝出版社第一次出書,有種遲來的榮譽感。寒冬是我的校友,社里很多風華正茂的編輯與我女兒潘萌也是朋友,大家一起歡悅地談著這套書的策劃,感覺就是一次愜意的秋日下午茶。這套書,計劃收入長篇小說《風》、《獨白與手勢》之《白》、《藍》、《紅》三部曲和《死刑報告》;另外,再編兩冊中短篇小說集,共七卷。這當然不是我小說的全部,卻是我主要的小說作品。像長篇小說處女作《日暈》以及若干中短篇,這次都沒有選入。向讀者展現自己還算滿意的小說,是這套自選集的編輯思路。
每一次結集,如同穿越時光隧道,重返當年的寫作現場過去艱辛寫作的情景宛若目下,五味雜陳。從1982年發(fā)表第一個短篇小說起,三十多年過去了!那是我人生最好的時光,作為一個寫作人,讓我感到最大不安的,是自覺沒有寫出十分滿意的作品。然而重新翻檢這些文字,又讓我獲得了一份意外的滿足畢竟,我在字里行間遇見了曾經年輕的自己。
不同版本的當代文學史,習慣將我劃歸為先鋒派作家。國外的一些研究者,也沿用了這一說法。2008年3月,我在北京接待因中國當代文學研究計劃采訪我的日本中央大學飯冢容教授,他向我提問:作為一個先鋒派作家,如何看待先鋒派?我如是回答:先鋒派這一稱謂,是批評家們做學問的一種歸納,針對的是上個世紀八十年代中期中國文壇出現的一批青年作家在小說形式上的探索與創(chuàng)新,盡管這些創(chuàng)新不可避免的會受到西方某些流派作家的影響,但先鋒派的出現,某種程度上改變了中國小說的范式。這些小說在當時也稱作新潮小說。批評家唐先田認為,1987年發(fā)表的中篇小說《白色沙龍》,是我小說創(chuàng)作的分水嶺,由此跳出了前輩作家和當代作家的圈子而出現了新的轉機,透出了令人欣喜的神韻和靈氣。這一觀點后來被普遍引用。像《南方的情緒》、《藍堡》、《流動的沙灘》等小說,都是這一特定歷史時期的作品。這些小說在形式上的探索是顯而易見的,帶有實驗性質,而長篇小說《風》,則是我第一次把中短篇小說園地里的實驗,帶進了長篇小說領域。它的敘事由三個層面組成,即歷史回憶、作家想象和作家手記;貞浭菙嗪啔埰,想象是主觀縫綴,手記是弦外之音。批評家吳義勤有文指出:從某種意義上,潘軍在中國新潮小說的發(fā)展中起到了繼往開來的作用,而長篇小說《風》更以其獨特的文體方式和成功的藝術探索在崛起的新潮長篇小說中占一席之地。
某種意義上,現代小說的創(chuàng)作就是對形式的發(fā)現和確定。如果說小說家的任務是講一個好故事,那么,好的小說家的使命就是講好一個故事。寫什么固然重要,但我更看重怎么寫。這一立場至今沒有任何改變。在我看來,小說在成為一門藝術之后,小說家和藝術家的職責以及為履行這份職責所面臨的困難也完全一致,這便是表達的艱難。他們都需要不斷地去尋找新的、特殊的形式,作為表達的手段。并以這種合適的形式與讀者建立聯系。對于小說家,小說的敘事就顯得尤為重要。某種意義上,敘事是判斷一部小說、一個小說家真?zhèn)蝺?yōu)劣的尺度。一個小說家的敘事能力決定著一部作品的品質。
與其他作家不同,我寫小說首先必須確定一個最為貼切的敘述方式,如同為腳找一雙舒服的鞋子。而在實際的寫作中,又往往依賴于自己的即興狀態(tài),沒有所謂的腹稿。在我這里的每一次寫作,不是作家在領導小說,依照提綱按部就班,更多的時候是小說在領導作家,隨著敘事的慣性前行寫作就是未知不斷顯現的過程!讹L》脫胎于我的一部未完成的中篇小說《罐子窯》,結果我認為它的結構與意識,應該是一個長篇,于是就廢棄了;長篇小說《死刑報告》最初寫了三萬字,覺得不是我需要的敘事方式,也廢棄了;《重瞳霸王自敘》則有過三次不同樣式的開篇,直到找到我講的自然是我的故事,我叫項羽。才一氣呵成。等到了長篇三部曲《獨白與手勢》,我開始嘗試把圖畫引入文字,讓這些圖畫變成小說敘事的一個有機的組成部分,文字和繪畫,構成了一個復合文本。《死刑報告》后來決定把與故事看似不相干的辛普森案件并行寫入,使其形成了一種觀照,也就構成了中西方刑罰觀念的一種比較與參照。這些都表明,即使在所謂先鋒小說式微之后,我本人對小說形式的探索依舊沒有停止。如果說我算得上先鋒小說陣營里的一員,那么,所謂的先鋒其實指的是一種探索精神。
我是個自由散漫的人。換言之,我畢生都在追求自由散漫。當初選擇寫作,看中的正是這一職業(yè)高度蘊含著我的訴求。通過文字進行天馬行空的想象與自由表達,以此建筑自己的理想王國,這種苦中作樂的美好與舒適,只有寫作者的親歷才可體味。然而幾百萬字寫下來,我越發(fā)感受到這種艱難的巨大,原來寫作的路只會越走越窄。同時我也清醒地意識到,今天的寫作未必都是自由的。于是我的小說寫作,便于1990年暫時停歇下來。兩年后,我只身去了海口,后來又去了鄭州,自我放逐了五年。雖然那幾年過得身心疲憊,但畢竟還是擁有了一份可貴的自由。另一個意思,是我樂意以這種方式將自己從所謂的文壇中摘出來,心甘情愿的邊緣化。我喜歡獨往獨來。批評家陳曉明曾經說,我是一個難于把握的人物,具有巖石和風兩種品性,頑固不化而隨機應變。指的就是這個階段,但我的這種應變卻是因為現實的無奈與無望。我深知寫作不僅是一個艱難的職業(yè),更是一個奢侈的職業(yè)。決定放棄一些既得利益,就意味著今后必須自己面對一切,單打獨斗。其實我從來沒有覺得自己真的下過海,倒是向往江湖久矣!我必須換一個活法。1996年2月,我在鄭州以一部中篇小說《結束的地方》,結束了這段顛沛流離的生活,重新回到闊別的案頭。
我開始思考,先鋒派作家一直都面臨著一個挑戰(zhàn):形式的探索在很大程度上影響到閱讀的廣泛性。盡管這些作家不會去幻想自己的作品成為暢銷書,但從來不會忽視讀者的存在,至少我是如此。實際上,閱讀也是創(chuàng)作的一個構成元素。很多年前我打過一個比方:好小說是一杯茶,作家提供的是茶葉,讀者提供的是水。上等的茶葉與適度的水一起,才能沏出一杯好茶。強調的就是讀者對創(chuàng)作的參與性。我甚至認為,好的小說作家只能寫出一半,另一把是由讀者完成的。我希望自己的小說好看,但先鋒作為一種探索精神不可喪失。畢竟,小說不是故事,小說是藝術,是依靠語言造型的藝術,是語言的有意味的形式。小說更是一種人文情懷的傾訴與表達。我要盡力去做的,還是要向大眾講好一個好故事。這之后,我陸續(xù)寫出了《海口日記》、《三月一日》、《秋聲賦》、《重瞳霸王自敘》、《合同婚姻》、《紙翼》、《槍,或者中國盒子》、《臨淵閣》等一批中短篇以及長篇三部曲《獨白與手勢》和《死刑報告》。我骨子里頑固不化的一面再次呈現而出。批評家方維保說:對于潘軍可以這么說,他算不得先鋒小說的最優(yōu)秀的代表,但是他確實是先鋒小說告別儀式中最引人注目的一位。正因為潘軍的創(chuàng)作,才使先鋒小說沒有顯得那么草草收場,而有了一個輝煌的結局。這當然是對我的鼓勵,但始料不及的是,八年后,我的小說創(chuàng)作再次出現了停歇,而這一次的停歇,我預感會更長。果然,一晃就過去了十年。
我又得隨機應變了。這十年里,我的主要精力都放到了影視導演上。因為這種突兀的變化,我時常受到了一些讀者的質疑與指責。但他們卻是我小說最忠實的讀者,我由衷地感謝他們,誠懇地接受他們的批評。但需要說明的是,我作為小說家的工作并未就此結束,只是暫告一段落。十年間我自編自導了一堆電視劇。這看起來是件很無聊的事情,但對我則是一次蓄謀已久的熱身,接下來我會去做自己喜歡的電影。由作家轉為導演,本就是圓自己一個夢,企圖證明一下自己在這方面的野心。我要拍的,不是所謂的作家電影,而是良心電影。這樣的電影之于我依然是寫作,依然是發(fā)自內心的表達。但是,這樣的電影不僅難以掙錢,也許還會犯忌,所以今天的一些投資人早就對此沒有興趣了,而我卻一廂情愿地自作多情。他們只想掙錢,至于顏面,是大可以忽視的。更何況,要臉的事有時候又恰恰與風險結伴而行。
面對這樣的局面,我的興趣自然又一次發(fā)生了轉移專事書畫。寫作、編導、書畫,是我的人生三部曲。近兩年我主要就是自娛自樂地寫寫畫畫。其實,在我成為一個作家之前,就是學畫的,完全自學,但自覺不俗。我曾經說過,六十歲之前舞文,之后弄墨。今天是我的生日,眼看著就奔六了,我得Hold住。書畫最大的快樂是擁有完全的獨立性,不需要合作,不需要審查,更不需要看誰的臉色。上下五千年,中國的書畫至今發(fā)達,究其原因,這是根本。因此,這次朱寒冬社長提議,在每卷作品里用我自己的繪畫作為插圖。其實嚴格意義上,這算不上插圖,倒更像是一種裝飾。但做這項工作時,我意外發(fā)現,過去的有些畫之于這套書,好像還真是有一些關聯。比如在《風》中插入桃李春風一杯酒、高山流水、人面桃花以及戲曲人物畫三岔口,會讓人想到小說中葉家兄弟之間那種特殊的復雜性;在《死刑報告》里插入蘇三起解、烏盆記、野豬林等戲曲人物畫以及蕭瑟的秋景,或許是暗示著這個民族亙古不變的刑罰觀念與死刑的冷酷;在《重瞳霸王自敘》之后插入戲曲人物畫霸王別姬和至今思項羽,無疑是對西楚霸王的一次深切緬懷。如此這些都是巧合,或者說是一種潛在的緣分,這些畫給這套書增加了色彩,值得紀念。
書畫最大限度地支持著我的自由散漫,供我把閑云野鶴的日子繼續(xù)過下去。某種意義上上,書畫是我最后的精神家園。今年夏天,我在故鄉(xiāng)安慶購置了一處房產,位于長江北岸,我開始向往葉落歸根了。我想象著在未來的日子里,每天在這里讀書寫作,又時常在這里和朋友喝茶、聊天、打麻將。我可以盡情地寫字作畫,偶爾去露臺上活動一下身體,吹吹風,眺望江上過往帆檣,那是多么的心曠神怡!然而自古就是安身容易立命艱難。我相信,那一刻我一定會情不自禁地想起電腦里尚有幾部沒有寫完的小說,以及計劃中要拍的電影,也不免會一聲嘆息。我在等待,還是期待?不知道。
是為序。
潘軍
2016年11月28日,于北京寓所
潘軍,男,1957年11月28日生于安徽懷寧,1982年畢業(yè)于安徽大學。當代著名作家、劇作家、影視導演,閑時習畫,現居北京。主要文學作品有:長篇小說《日暈》、《風》、《獨白與手勢》(《白》《藍》《紅》三部曲)、《死刑報告》以及《潘軍小說文本》(六卷)、《潘軍作品》(三卷)、《潘軍文集》(十卷)等。作品曾多次獲獎,并被譯介為多種文字。話劇作品有:《地下》、《合同婚姻》(北京人民藝術劇院首演,哈爾濱話劇院、美國華盛頓特區(qū)黃河話劇團復演,并被翻譯成意大利文于米蘭國際戲劇節(jié)公演)、《霸王歌行》(中國國家話劇院首演);多部作品先后赴日本、韓國、俄羅斯、埃及、以色列等國演出,多次獲得獎項。自編自導的長篇電視劇存《五號特工組》《海狼行動》《驚天陰謀》《粉墨》《虎口拔牙》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