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彭德懷元帥是我們黨、國家和軍隊杰出的領導人，是毛主席親自寫詩贊譽的彭大將軍，也是我十分敬重的老首長。

我第一次見到彭總，是1950年10月。當時志愿軍剛剛組建，正準備入朝作戰(zhàn)，我奉命到志愿軍司令部報到，擔任彭總的朝語翻譯和聯(lián)絡員。在此之前，彭德懷這個名字對我來說早已如雷貫耳，知道他是我軍赫赫有名的軍事將領，打過很多大仗、硬仗、勝仗，在我心目中，他一定是一個氣宇軒昂、威風八面的人，但真的見到他，想不到他卻那么樸實，一身半舊的軍裝，腳上穿著一雙圓口黑布鞋，頭發(fā)理得很短，不茍言笑的臉上透著一種農(nóng)民的憨厚。

由于軍情緊急，金日成首相專門派特使來，希望早日見到彭總，于是，在大部隊正式入朝之前，我奉命隨彭總提前進入朝鮮。此時，以美國為首的聯(lián)合國軍已逼近平壤，由于敵機狂轟濫炸，朝鮮到處是燒焦的土地，累累的彈坑，透過彌漫的硝煙望去，能看到不遠處那一輛輛掛著美軍和南朝鮮軍旗號的裝甲車隆隆駛過……我們乘坐的兩輛吉普車就像兩條顛簸的小船，穿梭在如此復雜危險的境地，聽著耳邊不時傳來的槍炮聲，我的心不由得提到了嗓子眼兒，因為世界上從來沒有哪個國家的軍事統(tǒng)帥，會在大敵當前的危險關頭，自己先于士兵深入變幻莫測的戰(zhàn)場。

志愿軍入朝后，司令部就設在一個叫大榆洞的廢棄的礦洞里，彭總指揮作戰(zhàn)，給我留下的最深刻的印象是他在戰(zhàn)爭指揮中的戰(zhàn)略意識。每次大戰(zhàn)之前，彭總總是和幾位副司令一起研究來商量去，他有時對著地圖一站就是一個鐘頭，在武器裝備與對手相差懸殊的情況下，要想戰(zhàn)勝對手，靠的不僅僅是勇氣，還需要智慧和謀略。一旦戰(zhàn)斗打響，彭總最突出的特點是意志如鐵，在第二次戰(zhàn)役中，為了實現(xiàn)長途奔襲，穿插包圍，最終扎住口袋的戰(zhàn)役設想，他命令38軍一刻不停地前進，再前進，像鋼刀一樣插在陣地上，不放走一個敵人！正是這種堅強的意志，創(chuàng)造了戰(zhàn)爭奇跡，連美國人也不得不承認，彭德懷大將雄風，氣貫長虹！

彭總帶兵嚴厲，賞罰分明，眼睛里揉不得一粒沙子。我記得在第一次戰(zhàn)役總結會上，彭總曾把貽誤戰(zhàn)機的38軍軍長罵得狗血噴頭，而在第二次戰(zhàn)役中，他又把表現(xiàn)突出的38軍擁為萬歲軍，他對人對事，從來不摻雜絲毫個人恩怨，心中只有如山的事業(yè)。

彭總愛兵如子，這種愛，有時如一團烈火，有時又如涓涓暖流，他常說，打仗是要死人的，一個指揮員對士兵最大的愛護，就是減少士兵不必要的傷亡，所以在中朝聯(lián)軍占領漢城后，圍繞部隊是進還是退，他當面駁斥了蘇聯(lián)駐朝鮮大使拉佐瓦耶夫繼續(xù)南進的意見，主張停止攻擊，這個意見最終得到了斯大林的肯定。

隨著抗美援朝戰(zhàn)場志愿軍的節(jié)節(jié)勝利，從祖國各地寄來的慰問信、慰問品源源不斷地送到志愿軍司令部，很多包裹都寫著彭德懷的名字，但彭總卻從未給自己留下一件，他指示我們，把這些慰問品全部送給一線的戰(zhàn)士，讓他們真切地感受到祖國和人民的溫暖。就連金日成首相送給他的蘋果，他也要分給身邊的每個工作人員，按他的話說，好東西不能一個人吃，一人吃爛牙腔，眾人吃噴噴香。碰到不打仗的時候，他有時也讓我陪他到附近的朝鮮村莊去轉轉，找朝鮮老鄉(xiāng)聊聊天，他特別關注朝鮮老鄉(xiāng)對志愿軍的反映，一再叮囑部隊官兵，要像愛護眼睛一樣愛護朝鮮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絕不能隨便砍樹木、拆民房。每當他聽到朝鮮老鄉(xiāng)對志愿軍的贊譽，他總是微微一笑，用朝鮮語說一句：卡米沙哈米達（謝謝）。

在抗美援朝那難忘的日子里，我看到彭總最痛苦、最傷心的一件事，就是毛岸英犧牲。毛岸英作為彭總的俄語翻譯，入朝后，我有幸和他同住在一個房間，開始我并不知道他是偉大領袖毛主席的兒子，后來接觸多了，他才向我吐露真情，我從內心欽佩毛主席的偉大，也慶幸自己有這樣一個好戰(zhàn)友�？扇f萬想不到，入朝才一個月，岸英就在美軍飛機的轟炸中犧牲了。得到這個消息，我們大家都很難過，彭總聲嘶力竭地喊了一聲岸英，就要沖出防空洞，幸虧被警衛(wèi)人員攔住。整整一天，彭總臉色鐵青，不吃不喝，一句話也不說。當天晚上，我看到他房間的燈始終亮著，我知道，他在給中央寫電報，好幾次，他從屋里走出來，默默地站在雪地里，任憑飄落的雪花蓋住他的頭頂、他的肩膀……

1998年6月，我率中國政協(xié)代表團訪問朝鮮，專程來到志愿軍烈士陵園為毛岸英等志愿軍烈士掃墓。佇立在毛岸英墓前，我又想起了與毛岸英朝夕相處的日子，雖然只有短短一個月，但他的音容笑貌時常浮現(xiàn)在我的眼前，一想到他那么年輕就永遠沉睡在了這片異國他鄉(xiāng)的土地上，我的眼淚便止不住地往下流……

彭總對我最直接的關心是在中朝的一次高干會議上，朝方領導得知我是朝鮮族人，便以朝方缺少干部為由，希望彭總支持一下，讓我能到朝方去工作。彭總沒有馬上答應，他說，我雖然是志愿軍司令員，也不能搞官僚主義，我要征求一下趙南起本人的意見。會后，彭總專門找我談起這件事，我明確表示，我是在中國延邊長大的，希望繼續(xù)留在志愿軍工作，將來打完仗就回中國。彭總沉吟片刻，拍了拍我的肩膀，說：好吧，這件事由我來處理，好干部在哪工作都會有所作為。這件事情雖然對彭總來講，不算什么，但對我講，卻決定了我一生的發(fā)展，我今天能成長為黨和軍隊的高級干部，內心對彭總充滿深深的感激。

1959年，彭總在廬山會議上被罷官，后來又被打成右傾反黨集團，我當時在延邊軍分區(qū)任政治部主任，聽完文件傳達，我感情上怎么也接受不了這個事實，我反復問自己，這不是真的！若干年后，我特地去了一趟廬山，專門調出彭總當年寫的手稿進行拜讀，字里行間，我仿佛看到了彭總那顆熾熱的心在跳動，一個只有對黨無限忠誠、把個人的名利地位完全拋到腦后的人，才會毫無顧忌地去向黨直諫！無私無畏，耿耿忠腸，這就是彭總的人格力量和信念力量！

今天，彭總離開我們已經(jīng)四十多年了，但他始終是一座巍峨的青山；他對中國人民的貢獻，歷史將永遠銘記；他的精神，至今仍迸射著最耀眼的光芒。也許正是緣于對彭總這種積淀已久的敬仰和愛戴，2013年，我在耄耋之年給軍委習主席寫信，希望能拍攝一部反映彭德懷元帥生平的電視劇，讓更多的年輕人了解彭總，讓彭總的精神照耀和洗滌更多人的心靈，這封信很快得到了習主席的批準。如今，電視劇已經(jīng)拍攝完成，并獲得各方好評。借著同名小說《彭德懷元帥》出版之際，我寫了上面的話，以此作為我對彭總這位老首長的懷念。

趙南起

（趙南起上將系全國政協(xié)原副主席，曾擔任過中央軍委委員、總后勤部部長等職）

后 記

2013年。清明。我們來到位于湖南省湘潭市烏石鎮(zhèn)的彭德懷故居。

天上飄著細細的雨絲，透過雨絲望去，遠處的青山綠水仿佛變成了一幅大寫意的水墨畫，恰到好處地烘托著清明的氛圍。

沿著被雨水打濕的百米長階，我們一步步走向矗立在臥虎山山頂?shù)呐淼聭雁~像。這尊銅像是著名雕塑家程允賢為紀念彭德懷誕辰百年創(chuàng)作的，銅像基座由粗糲蒼勁的花崗巖組成，從基座到雕像總高度為8.1米，寓意中國人民解放軍的誕辰日八一，象征彭德懷元帥是人民軍隊的主要締造者和功勛卓著的軍事統(tǒng)帥。

我仰起頭，凝神地打量著彭德懷的雕像，那偉岸挺拔的身軀，那棱角分明的嘴唇，那熾烈如炬的目光，從上到下透著一股大英雄的豪邁和威嚴，讓人不由得想起了毛主席贊譽彭德懷的詩句：誰敢橫刀立馬？唯我彭大將軍！

在彭德懷紀念館館長李日方的引導下，我們走進紀念館。

李日方在這個紀念館當館長已經(jīng)十多年了，他對紀念館的感情勝過自己的親人，他操著一口純正的湖南口音，如數(shù)家珍地為我們介紹著紀念館里陳列的每一張照片、每一件實物、每一幅壁畫、每一尊雕塑，以及這些展品背后的故事……

確切地說，這個紀念館不算很大，但布置得很有水平，它能讓人真切地感受到彭德懷從一個農(nóng)家子弟到一個開國元勛走過的艱難曲折的道路，能讓人讀懂彭德懷那坦蕩、忠誠、無私、無畏的崇高人格。

走到最后一個展廳，我不由得站住了，這里有一間按原物復原的彭德懷在文革中被囚禁時的住室，總共有八九個平方米，小桌上擺著一個脫了瓷的茶缸，還有幾張寫檢查用的稿紙，一個沒有燈罩的燈泡從屋頂垂吊下來，窄窄的單人床上鋪著素白的床單和一條油漬麻花的棉被……令人難以想象，一個中外馳名的大元帥，就是在這里度過了生命中最后的歲月。據(jù)不完全記載，這期間，彭德懷被批斗游街達270多次，他每次被造反派打得遍體鱗傷，卻從不低頭。用他的話說：我只能毀滅自己，絕不能損害黨所領導的人民軍隊！這是何等的人格力量和信念力量，正是這非凡的力量，使彭德懷超越自身局限，在最深重的苦難與委屈之中，迸射出最耀眼的輝煌，成為一個撼天動地的真人。看著看著，我感到血管中的血液像巖漿一樣涌動起來，淚水不知不覺地涌出眼眶。就在那一剎那，我有了一種強烈的愿望，應該為彭德懷這位功比天大，冤比海深的大英雄做點什么……

參觀結束，李館長鄭重地向我們提出一個請求，他說，我知道你們是搞影視劇的，這個紀念館從1998年建成，來參觀的人數(shù)已經(jīng)達數(shù)百萬人次，但比起影視劇的影響力，還是顯得微不足道，我們紀念館打算拍攝一部反映彭德懷生平的長篇電視劇，希望得到你們的支持。聽完李館長的話，我不由得驚住了，這個小小紀念館的館長，居然有如此宏大的愿望和宿求，他知道拍攝一部長篇電視連續(xù)劇是一個多么艱難浩繁的工程嗎？作為一個電視人，在此之前，我也拍過不少紅色題材的電視劇，但那都是有背景、有后盾支撐的。剎那間，我不由得對李館長心懷敬意，但同時也疑慮重重，靠這支小小的杠桿，真的能撬動地球嗎？

促使我下決心拍攝彭德懷的是后來發(fā)生的一件事。

在某繁華都市，我曾在街頭詢問了近百名過往的路人。

你知道彭德懷嗎？

被詢問者有的茫然地搖搖頭；有的反問，你說的這個人是演員嗎？他演過什么？還有的以為彭德懷是一位走失的老人，讓我趕緊報案……

對此，我哭笑不得，今天距離彭德懷去世還不到40年，莫非我們的國民都患了健忘癥？

改革開放30年來，中國人的物質生活確實獲得了極大的改善，望著遠處那鱗次櫛比的高樓，聽著近處歌廳里不時傳出的節(jié)奏強烈的爵士樂，我的內心不由得涌起一陣蒼涼，一個忘記了歷史、忘記了英雄的民族，算不算是這個民族的悲��？莫非錢包鼓起來，這個民族就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了？

回到北京，經(jīng)過冷靜的思考，我的想法又動搖了，因為拍攝這種高級別的將帥題材電視劇，不僅需要資金，更需要人脈去打通層層關節(jié)，以往所有成功的案例，大都是由先人的后代親手操盤的。彭德懷沒有親生子女，誰來扛這桿大旗？我深知自己人微言輕，即便熱情能把生命融化，也無能為力。

奇怪的是，自從打了退堂鼓，我反倒夜夜做夢，每次都能夢到彭德懷……

我突然想起一個人，那就是我的老首長原中央軍委委員、總后勤部部長、全國政協(xié)副主席趙南起上將，他曾在彭總身邊工作過，對彭總有很深厚的感情，能不能請他出山？我叫上好朋友、原總后管理局副局長劉俊，我們懷著忐忑的心情來到趙副主席家，向他報告了這件事，希望他能出任該劇的總顧問。出乎我們的意料，趙南起副主席不僅高興地接受了邀請，而且顯得十分興奮。他說，這是一件功照千秋的好事，這件事太值得做了，早就應該做了！彭老總沒有后人，我們就是他的后人！

趙南起副主席說到做到，他親自給軍委主席習近平、副主席范長龍、許其亮寫信，講述了拍攝彭德懷電視劇的意義。很快，得到習主席和兩位副主席的批準。接下來，這位耄耋老人又抱病親自主持了三次劇本座談會，邀請到許多重量級的黨史、軍史專家，其中有著名軍事戰(zhàn)略家李際均中將，有原彭德懷的秘書、90高齡的楊鳳安老人，有中央黨史研究室的曲青山主任，有著名評論家李準先生……每個人在討論中都發(fā)表了許多真知灼見。當討論到一些敏感話題應不應該寫時，李際均說，抗美援朝必須寫，那是讓西方乃至全世界重新認識中國的一場戰(zhàn)爭，不寫抗美援朝就不能真實地反映彭總指揮戰(zhàn)爭的魄力、智慧和膽略；談到廬山會議，中央文獻研究室的沈學明研究員說，中央早在1981年《關于建國以來黨的若干歷史問題的決議》中就對廬山會議做過明確的結論，正式為彭德懷平了反，彭德懷是廬山會議的主角，如果反映彭德懷的電視劇都不敢涉及廬山會議，那么廬山會議將永遠成為影視劇的禁區(qū)……經(jīng)過反復討論，多次修改，40集劇本《彭德懷元帥》竟然闖過了抗美援朝、廬山會議、文革三大禁區(qū)，獲得了中央重大革命歷史題材影視劇領導小組和廣電總局的批準。

如此一部大劇，由誰來擔當導演？我和高軍不謀而合地想到了老朋友宋業(yè)明。宋業(yè)明是一位充滿激情、十分嚴謹、碩果累累的中年導演，在此之前，由他執(zhí)導的電視劇《延安頌》《八路軍》《張學良》，電影《大決戰(zhàn)》《沖出亞馬遜》，已多次獲獎并得到了社會各界的認可。我們找到宋業(yè)明時，他正準備和外地來的一位文化商人簽約，去導一部酬資豐厚的商業(yè)劇。當我們把彭德懷的劇本拿給他，他坦言相告，不想再拍這樣的戲了，因為類似的片子已經(jīng)拍得太多了，不會再有激情投入……但當他把全部劇本看完，他主動推掉了那部可以掙大錢的商業(yè)劇，他說，作為一個軍隊的導演，拍彭老總這樣的戲，為彭老總立傳，再苦，再累，值！

拍電視劇有三大要素，本子、班子和票子，在本子和班子確定后，剩下就是票子了。我原以為，只要把彭德懷這桿大旗當空一舉，很多人都會拎著錢袋子蜂擁而至，后來我發(fā)現(xiàn)，我太天真了，在利益和道義面前，更多的人看到的是利益，也就是投資的回報率。在一年多的籌備期間，我接觸了數(shù)不清的投資人，也使我看清了世間形形色色的靈魂。我特別感謝為我們注入第一桶金的俞斌先生，以及陳翰海等真誠的合作伙伴。尤其讓我們感動的是宇業(yè)集團的總裁周旭洲先生，他是彭老總的故鄉(xiāng)人，在春節(jié)返鄉(xiāng)時，偶然得知有一個劇組正在拍攝彭德懷的電視劇，于是他馬不停蹄地趕到劇組，向我們表達了要求投資的愿望，并為劇組雪中送炭。此外，我們也有幸邀請到上海電影集團、八一電影制片廠這兩家全國電影的龍頭單位。尤其是上海電影集團總裁任仲倫，他得知消息后，立刻趕到北京，連夜看完劇本，當即拍案加盟，正是由于他們的加盟，給我們增加了把《彭德懷元帥》拍成精品的底氣和信心。

2014年12月20日，《彭德懷元帥》劇組在莊嚴的人民大會堂舉行了隆重的開機儀式。許多紅二代得知消息后，自發(fā)地從全國各地趕來，以至出現(xiàn)了一票難求的場面。習仲勛同志的夫人齊心老人也專門派兒子習遠平代表她參加了會議，遠平在會上講述了父親習仲勛與彭德懷當年鏖戰(zhàn)疆場、深厚感情的故事，令全場觀眾動容……

該劇是在冰天雪地的1月開機的，直到5月份殺青，拍攝期長達5個月，這期間，劇組先后轉場北京、河北、山西、浙江橫店、煙臺等地，累積行程數(shù)萬公里，前后參演人員近3萬人次，每天幾乎都上演著動人的故事……

先說飾演彭德懷的演員董勇，他的父母都是當年的志愿軍戰(zhàn)士，對彭德懷充滿崇敬之情，當他們得知兒子要飾演彭德懷時，激動得淚流滿面，他們一再囑咐兒子，老天能給你這個機會，是我們董家家門大幸，你一定要用心用命去演，絕不能辜負全國觀眾對你的期望。董勇把父母的囑托牢牢記在心里，他向導演提出，希望挑戰(zhàn)自我，將出場時26歲的彭德懷演到76歲，中間不換人。為了使體形靠近年輕時的彭德懷，他不得不下狠心苛虐自己，節(jié)食、減肥，甚至忍痛拔掉了兩顆牙。為了找到彭德懷晚年的滄桑，他查閱了大量與彭德懷相關的書籍、畫冊、紀錄片，悉心感悟彭德懷晚年那種囚徒也是偉人的悲壯，每一場戲、每一個鏡頭都反復設計，熬盡心血，幾乎到了走火入魔的程度……

劇組在山西拍戲期間，有一天，一位老人被人攙扶著來到劇組，看年紀，老人大概有90歲了，一打聽，才知道當年彭德懷在山西指揮八路軍打鬼子時，他是彭德懷麾下的一個小兵。當他聽說有劇組在拍彭大帥的戲，一定要過來看看。老人打聽哪位是飾演彭德懷的演員，當導演把董勇介紹給老人，老人瞇著眼打量了一下董勇，點點頭，喃喃自語道：像。然后顫巍巍地舉起右手，給董勇敬了個禮。董勇被老人的舉動驚著了，老人家，你這是……老人打斷他，俺這禮不是給你敬的，是給彭老總敬的，好好演，俺等著看！

劇組轉場到橫店，這里號稱全國最大的影視拍攝基地，不僅劇組多，游客也很多。這天，我坐劇組的車隨美工去選景，把車停在了路邊�；貋頃r，發(fā)現(xiàn)一個滿臉稚氣的小姑娘站在車旁，她指了指貼在車窗上的《彭德懷元帥》劇組的標志，問：你們就是拍彭德懷元帥的？我點點頭。小姑娘恭恭敬敬地拿出一個信封：給。這是什么？小姑娘沒有回答，笑了笑，扭頭跑開了，一邊跑一邊說：一點心意。我打開信封，里面是一張百元大鈔。再看小姑娘，那紅色的衣衫已經(jīng)融進了游客之中。我的心不由得一陣起伏，她這么小年紀，怎么會知道彭德懷，她是隨她父親來的，還是隨她爺爺來的，或許她曾祖父曾經(jīng)是彭德懷的兵……

在長達5個月的拍攝中，先后配合劇組拍攝的部隊有第38集團軍112師、有第1集團軍1師、有武警山西總隊、有總后勤部國際維和汽車營、有煙臺警備區(qū)以及第26集團軍直屬炮團，參演人次累積達3萬之多。因為這些部隊不少是彭老總的老部隊，所以這些80后90后的士兵，聽說配合拍攝彭老總的戲，都興奮地嗷嗷叫。他們無論是在零下20多度的嚴寒中扮演志愿軍凍得手腳僵硬，還是扮演紅軍跋山涉水一天工作十幾個小時，或者冒著生命危險攀墻攻城，在喋血的戰(zhàn)斗中飾演犧牲的烈士，一動不動地躺幾個小時，對此都毫無怨言。用他們的話說，我們作為彭老總的兵，能演這個戲，是我們的光榮和自豪。

還有一個特別令我感動的人，那就是全國劇協(xié)主席濮存昕，劇中有一個只有幾場戲的不大的角色中央黨校校長楊獻珍，我覺得濮存昕和他的氣質很像，便給濮哥發(fā)了條短信，問他可否來幫忙串一下。濮存昕當時正在演話劇，根本走不開，但接到劇本后，他不僅答應了，而且還抽空研讀了楊獻珍的史料。為了不影響演話劇，他每天在話劇謝幕后，連夜趕到百里外的劇組，第二天排完戲，再趕回劇場演話劇，如此反復了幾天，看著他那個認真勁，不由得讓人心疼。然而，最令人感佩的是，在這個大腕明星動不動就叫價叫到天上的年代，濮存昕這個全國聞名的劇協(xié)主席卻從未向我開口談錢……

類似感人的故事，還有很多很多，用劇組同人的話說，參加這個劇組，每天都是一個心靈洗禮的過程……

2015年5月20日，拍攝在煙臺殺青。按以往的規(guī)律，歸心似箭的演職員等不到吃關機飯，就走得差不多了，但此次卻是個例外，飯?zhí)美镆琅f熱熱鬧鬧地擠滿了人，這餐飯是在董勇的再三要求下，由他做東的。他讓大家把酒倒?jié)M，他舉起杯子，剛說了一個謝字，聲音就哽咽了，淚水不由自主地涌出眼眶，他說，這些年拍了這么多戲，唯獨這個劇組，舍不得殺青，他演彭老總沒有演夠，從彭老總身上，他懂得了怎么做人……聽著董勇的話，回想劇組走過的坎坎坷坷、風風雨雨，所有的人都哭了，伴著酒杯的碰撞，淚飛頓作傾盆雨……

如今，在電視劇《彭德懷元帥》隆重播出及同名小說正式出版之際，我想說的只有兩個字，那就是感謝。感謝所有為這部電視劇殫心竭慮、出謀劃策、四處奔走、融資籌款的領導、朋友、企業(yè)家，感謝所有參與這部劇拍攝的演職員，感謝所有熱愛彭老總的人們，是你們無私的奉獻和支持，才使這部劇得以順利完成。

最后，我想引用一句哲人的話作為結尾：任何民族都需要自己的英雄，真正的英雄具有那種深刻的悲劇意味，播種，但不參加收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