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涉黔奏議總論

奏議具有極大的社會功能和學術意義，為我們從事歷史研究留下了諸多可資利用的寶貴史料。對明代有關貴州的奏議類史料進行研究，有助于我們明晰當時政府官員在某一或某些涉黔問題上的觀點及其分歧，從而可以了解當時明朝政府對貴州乃至西南地區(qū)的政策走向。通過這些奏議，我們還可以看出貴州在當時全國的地位及作用。本書即對從明史典籍中搜檢到的有關貴州的奏議類史料，以專題的形式對明代貴州的政治、經(jīng)濟、軍事、文化等方方面面進行了初步分析探討。

1．政治

此類奏議相對較多，主要涉及播州楊應龍叛亂平定后善后事宜的處理、貴州官員的任免、黔蜀地界之爭以及有關民生疾苦等內(nèi)容。

（1）對播州楊應龍叛亂及善后事宜的處理

明萬歷年間的平播之役，被視為明萬歷三大征之一。播州楊應龍之亂，對于當時處于風雨飄搖中的明王朝說來是一件大事，楊應龍于萬歷二十七年（1599年）五月發(fā)動叛亂，明王朝急調(diào)李化龍任總督前往鎮(zhèn)壓。李化龍從陜西、甘肅、浙江、云南等省，調(diào)集了大批軍隊，開到川貴邊境。經(jīng)過苦戰(zhàn)，于萬歷二十八年（1600年）六月平息叛亂。

平定播州之亂后，對于播州善后事宜的處理，明朝廷中意見紛呈，本書中搜檢到的奏議的作者多是平叛的親歷者。如貴州巡撫郭子章在其《郭青螺文集》中輯錄的奏議，如《看議播界疏（播地分屬）》《播平善后事宜疏（區(qū)畫播地）》等等；總督李化龍在其《平播全書》中亦輯錄有大量相關奏議，如《播州善后事宜疏（善后事宜）》《播州地界疏（播州地界）》等等。

從上述奏議看出，郭子章對播州的處置意見主要有：改設郡縣、五司改流、增設駐鎮(zhèn)、賑恤殘民、增筑外城等。他還在地方行政區(qū)域的歸屬上提出了自己的建議，如在《咨兵部總督再議四衛(wèi)（黔楚更隸府衛(wèi)）》中稱臣等查得沅、靖二州，與平、清、偏、鎮(zhèn)、銅鼓、五開六衛(wèi)之去湖廣，酉陽、播州、永寧三土司之去四川，俱二千余里，遙屬于二省，而兼制于貴州，所謂十羊九牧之擾，服役者興遠道之嗟，蒞事者無畫一之軌，于民情政體甚不便也。認為如革數(shù)州縣土司，專屬之貴州，其便有十。 其在《播平善后事宜疏（區(qū)畫播地）》中亦提及此項建議：楚黔接壤，撫屬錯綜，如黎平府永從縣近楚之沅州，去黔千五百里，而反遙屬于黔，平、清、偏、鎮(zhèn)四衛(wèi)近黔之鎮(zhèn)遠，去楚二千余里，而反遙屬于楚，即云犬牙相制，翻成彼此推諉。頃者酋犯偏橋，而楚不能救。比者苗犯黎平，而黔不能救，即黔有播患，而黎平永從，無一夫一粒之助，非不欲救助也，鞭之長不及馬腹勢也。合無以黎平一府、永從一縣，改隸湖廣，鎮(zhèn)遠、偏橋、平溪、清浪四衛(wèi)改隸貴州。李化龍的處置意見主要體現(xiàn)在其《播州善后事宜疏》中，疏中他提出了處置播州的十二條建議：復郡縣、設屯衛(wèi)、設兵備、設將領、急選調(diào)、丈田糧、限田制、設學校、復驛站、建城垣、順夷情、正疆域等等，與郭子章的處置建議有諸多相同之處，卻又更加全面。另外，在其《播州地界疏》中亦多有論述。二人對平叛之后播州地界劃分的建議，對明廷將播州一分為二分屬四川和貴州的決策產(chǎn)生了重要影響。

另外，在黔蜀地界之爭問題上，曾在天啟初年督云、貴、川、廣軍務的朱燮元在其《分界酌議黔蜀兩便疏》中也有論及：竊照黔之迤西四衛(wèi)，曰畢節(jié)，曰赤水，曰烏撒，曰永寧。永寧衛(wèi)與蜀各永寧宣撫司聯(lián)界，犬牙相錯，向來彼此相安，未有爭者。自奢酋作難，先將黔之弁紳士民，恣行屠戮，然后四出犯蜀，其幸脫者，或入箐峒，或被掠買，或逃入烏蒙、鎮(zhèn)雄。十年以來，不見天日，今幸事寧，稍稍還集，流離瑣尾之狀，有不忍見者。夫哀鳴日久，誰無安宅之思，黍離可悲，宜與生全之計。顧此衛(wèi)為黔蜀合縫之區(qū)，若事不兩利，情不交暢，則措處失宜，紛構環(huán)起，非大公之道，長久之術也。總惟照祖制以清界限，酌近勢以定規(guī)畫，俾協(xié)于情而當于法，則彼此自可相安，而地方庶可鞏固。表達了他渴求早日清理黔蜀地界以還地方安寧的強烈愿望。

（2）貴州官員的選任

貴州在明代被稱為蠻荒之地，官員多把到貴州做官視為畏途，總是想方設法遷延時日逃避前往任職，有的甚至到任以后再棄官私逃，因此貴州全省缺官現(xiàn)象嚴重。曾于嘉靖二十四年（1545年）巡按貴州的蕭端蒙，在其《條陳邊省吏治四事疏（貴州吏治）》中對此現(xiàn)象論述甚詳，疏有中云：竊見貴州地方，壤域甚遠，憑限甚寬，赴任官員，往往逾年始至。又以土皆貧瘠，地多險惡，俸糧柴薪，倍加涼薄，而例無馬夫，又與各省迥異，仕途所薄素指為忌，萬一選除，不勝怏怏，領檄之后，類多棄捐。其或情非得已，勉強而來，就職未幾，厭心遂起，于是閉戶托疾者有之，棄官私逃者有之，得歸為幸，遑恤其它。故貴州諸司，有選官經(jīng)年而不至者，有缺官數(shù)年而未補者，而總署二司印者，有以一官而并管各道事者，有以知府署兵備者，有以經(jīng)歷等官署府印者。甚至武官、土官，亦令代署，此皆各省之所未聞，而貴州之習以為常者也。明末東林黨領袖鄒元標，曾被發(fā)配貴州任職，他對此亦深有體會，其《敷陳吏治民瘼懇乞及時修舉疏》中有云惟是貴州僻在亥步窮處，黃茅嵐氛，猿猱為伍，士人聞命，有投牒不往者，有既赴郁死者。就連其本人前往赴任之際亦發(fā)出了圣天子明見萬里外，忍使諸臣困至此極耶的無奈嘆息。

大多官員即便到任也不愿用心任事，而是極盡貪污腐化之能事，正如于謙在其《兵部為懷柔遠人事疏》中所言，官吏在彼廉潔者少，貪墨者多，又從取索民財，土民受逼，日漸困窮。蕭端蒙也注意到了此現(xiàn)象，稱竊見貴州方面官無久任，政無久思，優(yōu)游飾觀，鮮有實效。求其所以，蓋更遷驟忽之故也。何以言之，貴州地遠法疏，得升之后，莫不枉途，以為展省，比其履任也，較之初升已逾歲矣。蒞事未幾，年資已及，同時之人，俱已遞轉(zhuǎn)，則銓衡之上，固不得不循資以敘遷其位。即其不然，又以乏人次當入賀，往返之間，復歷一歲，資深敘轉(zhuǎn)，蓋所必然。計其歷考，歲月雖深，然居閑之時多，實任之日少，資勞累積，半在道途，官次所居，僅如傳舍。驟忽若此，雖有鳩僝之士，志未及伸，席未暇暖，輒已得命而去，而況中材以下，恒樂私便，彼知不久于此，又安肯視官事如家事而盡力以為之乎？故拜官于此者非應答故事，則粉飾彌文，蓋孔掩瘢，徼幸無事，委艱推患，以遺后人，日復一日，彼此相仍，事務叢積而不理，地方震竦而未寧，其原蓋出于此。疏中并對產(chǎn)生這一現(xiàn)象的原因作了詳細剖析。